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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南溪聽聞,這便有些放心了,叮囑她們道:“今日先不用做事,跟著郭媽媽熟悉下周圍環境,再知曉下府里的主子們,免得出了院子後衝撞了人。”
霜玉霜雪當即行禮應了下來。
酈南溪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打算往木棉苑去。
這時候秋英行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酈南溪這便改了主意,轉而往昨日裡見鄭姨娘的那個院子行去。
依然還是在那個柏樹下,鄭姨娘正安靜的等待著。
兩人乍一相見,鄭姨娘就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知曉的事情告訴了酈南溪。
“……我和張姨娘閒聊了一些時候。張姨娘回憶了下當年在梁府的事情,提起來於姨娘剛到梁府的時候,說話都不太順當,口音有些奇怪,竟不像是中原人士。”
聽了鄭姨娘這番話,酈南溪忽地想到了重廷川深邃的五官,還有那黝黯若深潭的眼眸。
說實話,重家的孩子俱都相貌不錯。但,重廷川的樣貌毋庸置疑,是其中最為出眾的。
酈南溪雖未見過平寧侯,但見侯爺其他子女的相貌與於姨娘的樣子,她可以看出些端倪——重廷川的五官,分明像於姨娘多些。
而這般的樣子,還真和中原大多數人有些差異。
酈南溪心下疑惑,面上半點不顯,只稍稍頷首道:“姨娘這話,不過是猜測罷了。依然無法完全作數。”
聽聞她這話,鄭姨娘當即紅了眼圈兒,拿出帕子來擦拭眼角,“夫人,四姑娘不小了。若是再沒機會,怕是要麻煩了。”
她也知道自己探聽到的消息都不過是些猜測和“或許”罷了。可她實在沒了辦法。
重芳柔已然十六歲。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大多已經早就嫁人,而她還未議親。
偏偏二房那邊的五姑娘已經十四歲,過了年就可出嫁。
如果到時候五姑娘出嫁的日子將要到了,二房和老太太少不得要催促梁氏給四姑娘找人家。梁氏倘若以此為由將四姑娘隨意許個人……
那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鄭姨娘本是沒有考慮過尋酈南溪幫忙。並這位奶奶年紀太小了,又太嬌氣,看著不像是能成事的。
但她後來看到這小姑娘和梁氏一番周旋後竟是沒有吃虧,這才用心的觀察了她一番。最終拿定主意過來求她。
酈南溪知曉梁氏多年未能生育,看似對庶出的孩子們尚可,實則十分涼薄。鄭姨娘的擔憂,倒是真有可能發生。
酈南溪看她神色焦急,便道:“若是姨娘肯答應我一件事,這回我倒是可以設法幫你一回。”
鄭姨娘忙眼含眼淚抬頭看向她。
酈南溪慢慢說道:“若姨娘往後幫我留意著太太一些,遇到事情與我說一說,這事兒也並非完全不可以。”
這是重廷川昨日裡和酈南溪商議過的。
鄭姨娘既然如今有求於她,若是於姨娘的事情無法盡數知曉,倒不如藉機讓鄭姨娘為她所用。往後梁氏那邊有點什麼動靜,酈南溪也不至於太過被動。
重廷川是怕他不在府里的時候梁氏又再謀算什麼,所以給酈南溪出了這個主意。
酈南溪覺得可行,自然答應下來。
鄭姨娘沒料到酈南溪回說出這樣一個要求來,當即愣住了。
酈南溪倒也不急。鄭姨娘答應了,她就得了個助力。鄭姨娘不答應,她也沒甚損失。
於是她好整以暇的在旁靜等著,看鄭姨娘的決定如何。
鄭姨娘低頭想了很久。她在柏樹下來回走著,神色焦灼腳步散亂。
最後,她終是下定了決心。
“一切都聽夫人的。”鄭姨娘神色堅定的道:“往後夫人有甚安排,儘管與我說就是。”
酈南溪輕輕點了下頭,這便旋身而走,往木棉苑行去。
雖說酈南溪當先離開了那個院子,可是,她也不知道鄭姨娘使了什麼法子,居然比她早了許多到達木棉苑。
待到酈南溪進屋的時候,鄭姨娘已經服侍著梁氏吃過一盞茶,正要將茶盞端下去。
酈南溪只當是沒有看到鄭姨娘一般徑直上前。
這回因為稍微耽擱了下時間,先是見了霜玉姐妹倆,繼而和鄭姨娘見了一面,故而耽擱了些時候,比平日晚了一點。
結果倒是意外的遇到了前來給梁氏請安的重廷暉。
酈南溪和梁氏問好後,又和重廷暉寒暄兩句就落了座。而重廷暉此時也告辭離去。
梁氏一直目送著重廷暉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方才望向屋裡眾人。卻意外的發現,酈南溪和重芳苓正在說話。
原本話頭是重芳苓挑起來的,只因看酈南溪身上的衣裳樣子好看,就問她是在哪裡做的。得知是在江南後,重芳苓面露失望。
酈南溪就勸她:“八姑娘若是有意想要做這樣一身,倒不如去錦繡閣看看。聽說那兒的繡娘極好,你若是和她們說一說,她們許是也能做出來這樣的。”
酈南溪身上的裙衫用的是蘇繡,裙擺是鮮艷纏枝花,裙上又有暗紋百蝶。栩栩如生極其好看。
重芳苓有些猶豫,“當真能行?”
“應當可以。”酈南溪順口說著,話題一轉,又道:“前些日子我還聽人說,四姑娘穿過一身錦繡閣的衣裳彈琴,好看又端莊,連帶著那琴音都好似更好聽了些。想必錦繡閣的衣裳是極其不錯的。”
重芳苓剛要點頭,忽地發覺不對,問道:“你聽人說起過四姐姐彈琴好聽?”
“那是自然。八姑娘應當也聽人說起過吧?畢竟四姑娘在靜雅藝苑學習時是琴藝第一,想必有不少人誇讚。”
靜雅藝苑是京中女兒們研習技藝之處。京中貴女們無不以能進入藝苑為榮。
重芳柔和重芳苓都曾在那裡學習過。
此時重芳苓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四姐姐的琴藝算是不錯。不過,卻還不至於是第一罷。”
“是麼?”酈南溪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許是我弄錯了。不過總聽人那樣說,就那麼以為了。還望八姑娘莫要介意才是。”
重芳苓的笑有些勉強,“沒什麼。以訛傳訛也是有的。”
說罷,她低垂了眼眸,靜靜的看著自己裙擺上的紋飾。
酈南溪看她神色,知道這事兒許是成了七八分,這便放心下來望向了窗外的垂柳。
其實重廷川給她出的主意很簡單。那就是讓重芳苓勸說梁氏帶上重芳柔。
重芳苓素來自傲,尤其以自己的琴藝為傲。
若她知道外頭都在說重芳柔的琴藝比她好,想必她定然不服氣,一定要帶了重芳柔一起在眾人面前比試一番,讓旁人做個見證,證明她比重芳柔強許多。
如今看重芳苓現在的神色,這事兒應是可以了。
酈南溪又在這裡稍微坐了一會兒,這便告辭離去。
緩步而行,還沒走出屋子,後面傳來了一聲輕喚。
“你到時候會去參加梅家的賞花宴嗎?”重芳苓似是下定了決心,目光灼灼的看著酈南溪,問道:“你一定會去的吧?”
原先酈南溪為了私下裡問於姨娘一些話故而棄了參宴的打算。
但,現在情勢不同,且她即便去問,於姨娘也不見得就會給她說。倘若不去,反倒要失了一個散心遊玩的機會。
“應該會去。”酈南溪微笑道。
重芳苓也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那我們就都一起去好了。誰也不許不去。”
酈南溪並不接話,淺淺笑了下後就轉身出了屋子。
晚上重廷川回來的時候已然有些晚了。
酈南溪怕他餓著,席間一句話都沒打岔,兩個人一起用完膳後,方才和他就將事情與他大致說了。
聽聞她將事情前後俱都說完,重廷川卻未問起重芳柔她們的事情,反倒問道:“你也要去參加賞花宴?”
“那是自然。”酈南溪奇道:“昨兒不是說好了麼?怎麼,六爺如今又不肯了?”
她這話說得語氣很是隨意,帶了幾分促狹之意。
重廷川看了後,淡然一笑,拉了她在他腿上坐好,而後細思一番,與她商量道:“不若不要去了罷。”
酈南溪聽聞後,自是不肯答應。
因為昨天說好了的,所以她將東西都開始準備起來,還特意選了參宴的衣裳首飾。雖然還沒做最後的定奪,但今日花費了一個下午在這上面。她可不願心思白費。
轉念想了想,酈南溪問重廷川,“六爺總得給我個不能去的理由吧。”
重廷川斟酌了下,慢慢說道:“聽說梅家三郎會參加這次的宴請。”
見女孩兒神色未變,猶不了解他話中內容,重廷川輕咳一聲,略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梅三郎相貌不凡風流倜儻,乃是世間少有。聽聞但凡見過他的女子,未有不心儀於他的。”
酈南溪初時還是沒聽明白。待到將重廷川的話細思了好幾遍後,她終是明白了一點點,登時哭笑不得。
“六爺是怕我也被那梅家三郎迷了去?”酈南溪好氣又好笑的抬指戳他胸膛,“是不是這個意思?”
即便就是這個意思,重廷川也斷然不會承認,只淡笑道:“沒有。不過是和你說起他來罷了。”
酈南溪才不信他這句話。
如果沒有旁的意思,他會專程說起那梅三郎來?
還什麼風流倜儻世間少有……
她在他胸前猛推了一把,佯怒道:“六爺既是不信我,那就把我栓在這府里好了,一輩子不出去,那就一輩子都不會看到旁人了。”
這話她說的半真半假,其中也是蘊含了一點怨氣的。
任誰被自家夫君這樣懷疑,都不會心裡好過。
重廷川看她似是發怒實則委屈的樣子,知道自己說的話讓她誤會了,就趕忙伸手將她摟住,不准她跑遠。
他並非懷疑她什麼。
只不過今日他恰好遇到了梅家三郎,心裡有些不太舒坦罷了。
一些時日不見,那少年愈發雋秀倜儻,氣質更勝以往。
也是巧了,兩人穿了同色的衣裳。
如果是以往,重廷川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可他就是不由得想到了小丫頭那句“老爺”。
再看梅家三郎,他就愈發覺得那少年……當真是年少風流。
心裡就愈發的有些不是滋味。
重廷川一把將女孩兒按進了自己的懷裡,看她惱的眼淚都在打轉了,知曉自己先前的話是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