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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酈南溪動手,古媽媽已經走上前來,扶了重令月將湯藥給她悉心灌下——先前古媽媽被安置在了僕從休憩之處,未能進到玉荷院來。如今重令月出了事,梁氏就讓人去休憩之處將古媽媽喚了來。

    古媽媽餵藥的時候,文蘭將事情大致說了,“婢子之前確實是將那石蒜根拿過去丟棄了。只不過當時盛著垃圾的筐籃許是被人拿走去倒了,並不在那裡。婢子就將東西丟在了牆根。”

    說到這事兒,文蘭也有些懊悔。若不是她一時間不小心傷了石蒜根,許是就不會出現這許多事情了。

    文蘭是梅江影身邊的大丫鬟,素來沉穩。

    聽她這樣說,梅太太亦是疑惑:“那為甚孩子會將東西吃入口中?”

    “而且她為什麼會去到那裡。”梅江影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大家盡皆想不出緣由的時候,就聽古媽媽驚喜說道:“姑娘!姑娘你覺得怎麼樣?可是好一些了?”

    眾人趕忙都往榻上看去。

    果不其然。

    小姑娘眼睫扇動,不多時,慢慢張開雙眼,醒轉過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張太醫嘆道:“這可是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重家女眷中傳來低泣聲。

    梁氏趕忙讓人從隔壁把吳氏扶到了這個屋裡。

    古媽媽將重令月抱在懷裡,哄了好一會兒,重令月這才精神好了些。

    重芳苓最先按捺不住,趕忙問道:“月姐兒,你怎麼找到那紫茉莉的?”

    誰知重令月聽了這話後,竟然面露驚慌。她在重家女眷里飛快的看了一眼,而後緊張的縮了縮脖子,窩在古媽媽的懷裡,再不肯出來。

    誰勸也不聽。就連吳氏坐到了床邊和她說話,她也只瑟瑟發抖,不曾理會。

    這時屋內響起了輕拍桌案之聲。

    緊接著,便是重廷川冷冷的聲音。

    “若是你未隨意亂跑,何至於到了如今這個境地?今日你若是不將實情說出來,怕是就不能回府去了。”

    他的聲音寒若冰霜,讓人心中驚懼發顫。

    酈南溪知道重廷川是為了逼重令月講出實情,好給梅家與眾人一個交代,卻還是忍不住心中腹誹,橫了他一眼。

    ——這麼凶,就不怕效果沒達到,反而嚇哭了小孩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重令月比她想像的要堅強許多。

    小姑娘的身子動了動,許久後,慢慢從古媽媽懷裡鑽出來,低著頭,抽泣著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而後小小聲的說道:“我、我是跟著個白貓過去的。”

    她的聲音細細弱弱。但是說出的話,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貓?”梅江影跨前一步,“可是這麼大的一隻?”他比量了個一尺半長的距離。

    重令月小心的抬頭,看了眼,復又垂眼,“就是這麼大的。”

    “竟然是球球?”梅太太驚詫道:“月姐兒跟它去是做什麼?”

    那球球是梅二公子所養,平日裡倒是不會亂跑。不過今日賓客眾多,它溜出來亂逛倒是很有可能。

    重令月的身子縮了縮,並未答這後面一句問話,而是說起了她為什麼採到了這個紫茉莉。

    當時她看到白貓出現在玉荷院,又見大人們都沒留意到她,就跟著貓兒一路往外跑。後來,她看貓兒停在了一個地方拿了個蒜瓣在那邊玩。她覺得好奇,就挨過去了。

    它玩耍的地方恰好就是在紫茉莉叢中。

    “蒜瓣。”酈南溪沉吟道:“月姐兒看到那蒜瓣之後,可曾吃過它?”

    “我沒有去吃它。”重令月急急辯解後,驀地一愣,又有些不太確定,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孩子餓得快。

    梅太太深知這一點,所以中途陸續上過好幾次的點心和吃食,就是為了讓小傢伙們多吃點,免得餓著肚子。

    當時有個薄餅夾涼拌菜。因為餅中夾著的菜有葷有素,所以吳氏就選了這個給重令月。還特意警告重令月,不許挑食,要將素菜葷菜盡數吃光,不然的話中午不讓她吃小甜點。

    天氣炎熱,涼菜中慣愛加進一些蒜末去。

    重令月素來聽話,又不排斥吃蒜,所以乖乖拿著餅吃。就連夾著的菜中拌的稍許蒜末也盡數吃下。

    後來,她跟著貓兒過去後,看到貓兒在扒拉蒜瓣。那貓兒倒是不怕人,看她過去,根本沒搭理,繼續玩耍。

    重令月想要摘一些紫茉莉,所以就蹲下身,將沒吃完的卷餅放在了腿上,然後摘花。哪知道摘的太高興了,起身的時候忘記了自己腿上擱著東西,一不小心就把卷餅弄到了地上。

    雖然卷餅有些髒了,她很想丟掉。可又怕母親發現她浪費食物斥責他,所以即便卷餅有些髒了,她還是將塵土拍掉一些後重新拿著吃。

    好在基本上只有塵土,倒也無礙。開頭幾口味道有點怪,她也只當是灰塵的關係,沒有多想。

    如今想來,沾了些貓兒弄的“蒜瓣”渣沫也有可能。

    聽了重令月這番話,吳氏又是後怕又是生氣。

    她捨不得去打尚還沒有恢復的女兒,氣得一直拍她床沿,哭道:“一個卷餅值當什麼?我哪裡會說你什麼!你若是因為這事兒丟了命,看你後悔不後悔!”

    眾人面面相覷,未說什麼。

    只因大家俱都知曉,吳氏待重令月一向不親近,看不慣了就會斥責。若沒有今日發生的這意外,若重令月真的將餅扔了,吳氏發現後還真的會呵斥她。

    梅江婉想起之前母親問了小姑娘那一句,然後小姑娘並未回答,就也問道:“不知月姐兒怎會跟了球球過去?”

    若她沒看錯的話,小姑娘的性子有些怯懦,不像是會隨意亂跑的。

    重令月聽了這話後,臉色更是白了些,頭也垂得更低,都快貼上胸口。

    重芳柔慢慢說道:“月姐兒許是覺得小貓可愛,所以跟過去罷。”

    重二太太也道:“說不定就是如此了。”

    吳氏聽聞,忍不住氣道:“月姐兒你也太不懂事了。在旁人家中做客,怎能隨意亂闖?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後悔也是無用!我斷然饒不了你!”

    大家生怕她再把孩子嚇哭,俱都勸她。

    重令月忽地哭出了聲,抹著眼淚說道:“我不是有意玩耍。我是看它將八姑姑的花給抓爛了,所以才跟著它去的。”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一出。愕然之下,都去看梅太太。

    梅太太也怔住了。

    之前重芳柔和重芳苓互相指責,她還覺得那兩個姑娘性子不太好。如今再聽重令月這樣說,就有些赧然。

    誰曾想竟是梅府的貓兒將人家的花給弄壞、繼而惹出了這些事情的?

    重芳苓惶然的看了眼周圍,急切道:“月姐兒你可別亂說!我那花分明、分明……”

    話到一半,她卻是接不下去了。

    重令月抽泣著道:“真的是那貓給抓的。它跳進了八姑姑放花的筐籃,然後抓了一會兒,然後又跳出來。我想跟過去看一看。後來采了花吃了餅,貓不見了。我也沒辦法。”

    梅太太聽聞此事,趕忙說道:“這貓兒是你梅二叔叔養的。我讓他來給你道歉。”說罷,她眉目轉冷,與小婢道:“去!把二公子叫來!還有,讓他把他那貓一併捉了來!”

    小婢小心翼翼說道:“剛才有客人喝了幾杯酒,醉了,二公子送客人回府去了。”

    梅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怎的早不送晚不送,偏這個時候送人去!”

    她怎麼也沒料到,今日家裡鬧出了這許多的事情,竟是自家兒子養的愛寵做的好事。

    梅太太又道:“將那球球給我捉了來!”

    小婢急得快哭了,“球球慣愛跟著二公子。剛才二公子出去送人,它也、也跟著,跳上了車子。”

    梅太太正欲發怒,梁氏趕忙在旁勸道:“這事兒也是不小心所致。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在孩子們都沒事,就也罷了。”

    女眷們趕忙去勸。

    梅江婉這時候臉紅紅的走上前,輕聲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二哥。縱然花被毀壞和球球有關係,但月姐兒出事,終歸是我的不對。若我不是非要去擇那花,想必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說罷,她朝著重家人盈盈一拜,愧然道:“當真是對不住。”

    朱麗娘也趕忙上前一福身,“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

    大家曉得她是在說那石蒜根的事情,忙道:“姑娘們擇花的時候,哪裡想到月姐兒會過去?無妨。”

    梅江影嘆道:“其實是我的錯。若我不種那花,便沒這許多事情了。”

    在這些道歉聲和諒解聲里,梁氏忽地笑了,“何苦來哉?本就是意外。既然無事,就沒關係了。”

    梅太太上前拉了梁氏的手,誠懇說道:“我們考慮不周,使得姑娘們受了苦。這事兒必然不能就這樣罷休,日後我自是要帶了孩子們去貴府致歉。”

    梁氏忙說不用。

    但梅太太主意已定,怎麼勸都勸不動,只能隨她意思去了。

    如今重令月身子不好,重家眾人就打算告辭離去。

    梅太太不依,讓酈南溪和重芳婷都去梅江婉那裡換了身衣裳,吳氏也由梅太太領著換了一身,這才親自送了重家眾人上車。

    回到府里後,國公府的僕從們沒有料到主子們那麼早回來,趕忙上前去迎。

    鄭姨娘亦是驚奇,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急急的去到垂花門去迎人。

    看到重芳柔臉色不佳,鄭姨娘心裡愈發忐忑,生怕重芳柔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待到大家都散了後,鄭姨娘朝重芳柔使了個眼色,悄悄與她去到府里僻靜處,這才細問究竟。

    “可是梅二公子不願見你?”鄭姨娘的語氣有些沉重,不待重芳柔開口,就苦心勸道:“若是梅二公子不願見姑娘,姑娘就歇了這個心思吧。姨娘再給你想別的法子。”

    “沒有這樣的事。姨娘不必擔憂。”重芳柔語氣生硬的說道:“不過是出了些岔子,所以才壞了我的好事,提前回來了,沒能見到二公子。”

    想到這一切都被那什麼石蒜的根給毀了,重芳柔就心裡窩著一團火。

    那貓兒去抓重芳苓的花,本也是她籌謀而來。

    她知道梅江毅養的那隻貓鼻子極靈且愛吃炸魚。這還是幾年前去梅府的時候知道的。當時那隻貓偷吃炸魚被魚刺卡了喉嚨,她還幫忙將那魚刺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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