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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聽她瞎說啊。”秋英在旁笑道:“她是看著不像漢人的就和國公爺像。我瞧著就不一樣。”
“哦,這樣啊。”於姨娘的眼神黯淡下來,很輕的低聲喃喃道:“那就肯定不是了。”
她的聲音太小了,被外頭重令博的嚎叫聲遮去了一大半。酈南溪沒聽清,問道:“您說什麼?”
於姨娘強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忘了好多事情,什麼也記不起來,總想著碰碰運氣,卻沒那個好運。”語畢,她輕輕的鬆了口氣,側首喊了重令月一聲去吃果子。
先前客人吃剩的那些已經盡數撤了,現在已經換上了新切的幾碟。
酈南溪就喊了重令博進屋。
雖然當初說想吃果子不過是個藉口,可重令博是真愛這邊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石竹苑的吃食就是格外的好,他在這裡覺得什麼都香。所以一聽酈南溪叫他就趕緊進了屋。
三月二十五那日,恰好是舊宅那邊宴請的日子。
若是以往,重老太太定然會將酈南溪叫了去,給她和太太奶奶們一起安排些需要幫忙做的事情。但如今酈南溪有了身子不同往日,重老太太就讓她好生歇著,什麼都不用幫,到時候只管來參宴就成。
體諒酈南溪身子重不能隨意出門,重老太太還特意讓酈南溪幫忙擬了客人單子,讓她加上自己想要請的人來。
“你那些小姐妹好久不曾見了,既是有宴請,不若一同請了。還有你家親眷也可以來一來。”重老太太道。
酈南溪倒也想請了自家親人,可這次只請了女眷。酈家那邊的話,若只請三太太一個人不太好,大太太二太太她們請來更是麻煩。酈老太太年紀大了輕易不出門。思來想去,未免三太太被妯娌們非議,她只能棄了這個打算。
不過自己那些好姐妹她是真的想見一見,便笑著應了老太太的好心提議,給梅江婉、柳平蘭和朱麗娘各下了一張帖子。
到了二十五這一天,風和日麗,晴空萬里。重家舊宅一大早就開了門迎接客人的到來。除去朱麗娘遲遲未到外,其餘兩人倒是很早就來了重家。
梅江婉看到酈南溪就緊張萬分,小心翼翼的挽了她的手臂,與她輕聲道:“怎麼樣?辛苦不辛苦?吃的如何?睡得如何?我娘說了,有孕之人最難的就是吃和睡了。這兩樣挨過去後好像就沒那麼難受。”
梅太太一直很關心酈南溪。雖然這段時間因著身體的關係酈南溪未曾去梅府拜訪過,不過梅太太倒是差人送來了兩次東西。一次是給小孩子的一整套小衣裳鞋襪,陣腳細密質地柔軟。一次是給酈南溪送來了好些吃食。
酈南溪知曉這些應當是梅江婉和梅太太說了。感念好友的一片心意,酈南溪緊握了她的手道:“江婉不必憂心,我一切安好。只是不能隨意走動這才與你疏遠了。”
“說甚疏遠呢?”旁邊有少女緩緩行來,“我怎麼沒覺得有疏遠?不過幾天見不著罷了,待你生產完,不還一樣麼。”
看到柳平蘭,酈南溪很是欣喜,喚了她一聲後就朝她走過去。
柳平蘭趕忙道:“你別動,我過去就好。你可別動。”說著話的功夫,平日裡那麼端莊嫻雅的女孩兒竟是拎著裙擺往這邊跑。
梅江婉揚聲道:“你看你,比我還緊張。放心吧,西西在這裡等著,你慢點兒莫慌。”
“嗯,好,好。”柳平蘭應了幾聲後生怕酈南溪再急著往她那邊走,還是儘快的小跑著過來了。到了酈南溪身邊的時候甚至有點微微的喘息。
酈南溪和梅江婉稍微等她平復了會兒方才開口和她說話。
三人邊說著邊往前走,柳平蘭忽地想起來一件事,問酈南溪:“你祖母是不是請了關家的那個姑娘,叫關若蓮的?”
這個名喚關若蓮的女孩兒就是將要和重家七爺定親的那位姑娘。
原本重老太太辦這次宴請就是想要進一步看看關若蓮,再和關家的女眷們聊一聊。聽聞柳平蘭這樣問,酈南溪自是應了,“正是有她。”
“那我聽到的消息是真的了。”柳平蘭性子一向柔和,這個時候卻難得的眉目間現出郁色,“聽說今日裡嚴明悅要跟了她一起來。”
嚴明悅是嚴閣老的嫡出孫女,酈南溪與她並不熟悉。不過因著當初梅家賞花宴的時候酈南溪花藝奪魁,所以嚴明悅對酈南溪一直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
即便這一年的花朝節依然是嚴明悅奪了冠,這種情緒依然沒有消弭半分。
原因很簡單。酈南溪由於身體的緣故並未參加到花朝節的花藝比試當中,所以即便嚴明悅應了,有參加過梅家那次賞花宴的女眷依然還是很推崇酈南溪的技藝。
“關若蓮和嚴明悅關係不錯。”梅江婉遠不似柳平蘭那樣發愁,“可即便關係再不錯,如今在重家,嚴明悅又能如何?總不能給西西難堪吧。再說了,她就算有那個膽子吵起來,也得看國公府的人同意不同意。”
語畢梅江婉促狹的笑了笑,低聲道:“咱們國公爺可是出了名的寵著嬌妻。就連我爹娘和我哥哥們都知道了。有他撐腰,嚴明悅還想怎麼樣?”
這話酈南溪可是頭一回聽說,登時驚了一跳,奇道:“你是打哪兒聽來的?”她怎麼不知道。
柳平蘭也有所耳聞,笑道:“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你一講我忽然有了印象。”她問酈南溪:“過些日子就到西西生辰了罷?”
酈南溪點了下頭。
“這就對了。”梅江婉道:“聽說國公爺在四處搜羅打聽著新奇有趣的東西,想著給你過生辰呢。旁人不曉得,咱們這些相熟的人家可都是被他打聽了遍。”
酈南溪這可是頭回聽說這事兒。重廷川沒和她提過,她是一丁點兒的都不知道。
梅江婉笑眯眯的打趣了她幾句,忽地“哎呀”一聲掩住了口。
柳平蘭問她怎麼了。
“可是麻煩了。”梅江婉苦著臉說道:“既然西西不知曉,那說明國公爺是悄悄準備著的?萬一國公爺知道是我告訴了西西,那我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她這沉痛的表情逗樂了酈南溪和柳平蘭,兩個人笑著拉了她去到玉蘭院去玩。
玉蘭院是舊宅這邊的待客之處,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幾座太湖石。
梅江婉是頭一回到這邊來。酈南溪有孕之後,她倒是去探望過酈南溪,不過那時候只去了國公府那邊,並未到舊宅這裡走動。瞧見那幾個高大的太湖石後,她很是讚嘆的觀賞了番,側首與酈南溪道:“我聽三哥提過它們,真看到了實物可是比他說的要有趣多了。”
忽然一個少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哦?當真如此?看來梅三郎描述的功夫不到家,竟是連這太湖石的好處都沒能和你說出來。”
因著太湖石的遮擋,三人並未看到對方是誰。不過這聲音梅江婉和柳平蘭一下子就認了出來,分明就是她們之前談論過的嚴明悅。
此刻嚴明悅的唇角含著一絲譏誚的笑容,緩緩走到三人的跟前。她先是打量了下酈南溪,而後才將視線落在了那些假山巨石上,“不過爾爾。我祖父那裡有更好的。”
她祖父正是嚴閣老。
嚴家如何,酈南溪沒有去過。但因嚴閣老與重廷川交好,所以嚴家的一些境況酈南溪倒是聽聞過。
見嚴明悅這樣說,酈南溪淺淺笑了笑,語調平緩的說道:“我倒是聽國公爺說過,連嚴閣老都贊這裡的太湖石選的好。想必這幾個也沒有那麼差罷。”
這簡直就是在直截了當的反駁嚴明悅的那幾句話。
嚴明悅不服氣,惱道:“你莫要以為我們處處不如你。祖父明明是謙虛著才那般說。你倒是以為真如此了?”
“我怎的聽說嚴閣老素來公正從不說虛言。”梅江婉在旁說道:“你莫不是說你祖父傳出的這些讚譽不是真的?”
這話稍微說的有些過了。柳平蘭趕緊拉了梅江婉一把。
梅江婉卻不服氣。好友被人這樣欺負,她可沒打算退讓。
酈南溪自然也沒打算退讓。
嚴明悅這顯然是遷怒,想必就是因為花藝一事。可許多大人都說過京城裡重家的太湖石是一絕,沒道理看嚴明悅這樣明著扯謊還要由著她。一次讓著她了,保不准還有下次。
眼看嚴明悅開始怒視梅江婉了,酈南溪說道:“這太湖石如何,你一個人評判了不作數。若你不服氣,大可以請了專人來鑑定。”
嚴明悅不過是一時意氣,她是頭一回來重家舊宅,雖聽聞這幾個大石頭很有名氣,卻不知它們究竟有多珍貴。眼看酈南溪說的這樣篤定,她反倒是有些下不來台。
梅江婉和柳平蘭也很氣嚴明悅在不明情況之下就隨口亂說,根本沒打算幫她,於是四個人就這麼對峙了起來。
好在這個時候有個女孩兒匆匆行了過來,與酈南溪她們歉然說道:“我和明悅剛剛過來,還不深熟悉,還望各位不要怪罪。我代她向你們賠不是了。”說著就朝幾人福了福身。
嚴明悅忙去拉她,“若連你哪裡需要給她們行禮。”
“既是見過國公夫人,合該行禮才是。”關若蓮眉目清秀不算特別出眾,不過聲音非常柔和,說著就向酈南溪又單獨行了一禮,“見過國公夫人。”
酈南溪身子不便,就讓在旁的郭媽媽上前扶起了她。
梅江婉雖然和嚴明悅關係一般,但與關若蓮關係尚可,笑道:“關姑娘居然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自然認得出。”這次是嚴明悅代關若蓮說的。嚴明悅斜睨了梅江婉一眼,“你們兩個她都認識。剩下那個又是有孕了的,想想也知道是誰。”
她這語氣和態度讓好脾氣的柳平蘭也有些發怒了,當即說道:“你莫要太狂妄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是覺得你自己技藝超群,卻不曉得這世上有人更能勝過你。若是不服氣,往後等西西得閒了再說便是,何苦在她這樣不方便的時候出言不遜!”
嚴明悅還想再駁斥,被旁邊關若蓮給悄悄用力拽了拽。
關若蓮祈求的朝她搖了搖頭。
嚴明悅雖心裡頭不舒坦,但顧及著關若蓮說今日斷然不能惹事,這次來重家是家中大人有要事相商。再者酈南溪可是一品國公夫人。
嚴明悅離家前的時候,母親嚴太太就再三的叮囑她:“到了重家可千萬不要惹事,一定要和國公夫人相處融洽。旁的不說,你父親和你爺爺得了國公爺諸多照拂,你就斷然不能給家裡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