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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沒人說話,沒人陪他吃飯。
開心的時候他是一個人,不開心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
旁人都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能感受到骨肉親情。
他甚至於連和他親近的親人都沒有……
酈南溪心裡發酸。
感受到腰側傳來的溫柔熱度,她索性拉過他放在她腰畔的手,一點一點仔細在他的指上描摹著。
他的指腹和掌心邊緣都有硬硬的繭,她的手指碰到上面,感覺刺刺的。他的手很溫暖,她將自己的微涼的手放在上面,熱度緩緩傳過來,將涼意驅散,很舒服。
酈南溪將自己的十指扣在了他的十指中間。
他的手太大,而她的手太小。這樣一併,強力與柔和相間,居然看著也頗為融洽順眼。
酈南溪挪動了下身子,將身體放軟,緩緩的靠在了他的胸前。
“六爺怎麼會看中了我?”她猶不解,輕聲問道。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不通的問題。
他大她十歲。
世間女子甚多。他為何會選了她?
重廷川想了很久,最終說道:“我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時覺得與你相處十分愜意,便想著要娶你進門,想要看你日日夜夜在我身邊,於是就這樣做了。”
他抬起手,將她的手托在掌中小心的細看。
“若真要論起來的話,唯有‘從心’二字。僅此而已。”
第43章
自從被莫名其妙的訂了親,酈南溪想那個問題已經很久。如今好不容易尋了時機問出口,哪裡曉得會得了這樣一個答案?
從心……
他素來冷淡自持。酈南溪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居然能夠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兩個字。
在這樣的字句面前,所有的疑問竟都沒了招架之力,再也沒有問出口的必要了。
她一時間訥訥不得言,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是好。
女孩兒耳根紅紅,臉頰紅紅,就連白皙的脖頸處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重廷川看出了她的窘狀,淡笑著揉了揉她頭頂的發,也不再為難她了,免得小丫頭羞得狠了飯都吃不好,就小心的將她抱到了旁邊的座位上坐好,讓她繼續用膳。
重廷川走後過了許久,酈南溪的臉上依然還在發熱。只覺得那“從心”二字在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郭媽媽進屋的時候酈南溪正靜靜的對著屋裡的博古架發呆。她接連喚了好幾聲,酈南溪方才有些回過神,怔怔的看過來。
郭媽媽忙道:“奶奶不去睡會兒?如今爺走了,奶奶去補眠罷?”
酈南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起來的時候睏倦的不行,和他說了那麼幾句話後居然困意頓消,現在反倒是精神得很。聞言便道:“稍等會兒再看看。現在不急。”
郭媽媽還記得酈南溪剛才起來的時候那昏昏欲睡的樣子,有些擔憂。但見酈南溪眼神明亮眼角含笑,又不似困頓的模樣,就稍稍放下了心,應了聲後自去安排丫鬟婆子們做事。
酈南溪看了會兒書又寫了幾頁打字再翻了翻帳簿,一直不曾犯困,反倒越來越精神,便沒再補眠。後看看時辰也算可以了,就往梁氏的木棉苑而去。
因為她今日去的早,毫不意外的就遇到了前來給梁氏請安還未來得及離去的各人。
除了每日都來的三位姨娘還有重芳柔、重芳苓外,五奶奶吳氏也在其中。甚至她還將兩個孩子二少爺與二姐兒都帶了來。
重家兩房未曾分家,序齒按照兩房一起算。大房只有二少爺與二姐兒兩個孫輩的。一大一小兄妹兩個,哥哥重令博七歲大小,穿了青碧色素麵細葛布直裰,神氣的揚著下巴,十分自傲;妹妹重令月不過四歲多,身著杏黃底綃花衫子,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酈南溪進屋的時候,吳氏正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和梁氏說話。
看到酈南溪後,重芳苓和重芳柔都起身和她問好。吳氏則是和孩子們一起上前向她行禮。
吳氏相貌頗為清秀,不過她眉骨挑起,眉尾向上揚著,瞧著有幾分凌厲。
重令博的相貌和她有幾分相似。聽聞母親讓他行禮,就走上前來對酈南溪躬了躬身。待到直起身子,依然是之前那般神氣活現的模樣,分毫不見恭敬之意。
可見剛才那行禮在他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並未放在心上。
重令月倒是和他不同。
小姑娘雖然年歲不大,規矩卻很好,只不過有些怯懦。
她一絲不苟的行了問安禮,半點兒都不出錯,弱弱的喊了聲“六奶奶”,這便轉到了母親身後站著。不時的伸出小腦袋偷偷去看酈南溪,顯然是有些怕她,又有些好奇。
酈南溪經了昨日一事,對五奶奶和二少爺沒甚好感。不過照著眼前的情形看,這二姐兒倒是有些可愛。
她就朝重令月笑了笑。
小姑娘正好在偷看她,見她笑了,就回給她了一個笑容。羞澀而又甜美。
酈南溪走到前面喚了梁氏一聲“太太”。梁氏應了一聲後,她便自顧自走到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並未多等。
梁氏看她的時候,眼神就有些不善。
酈南溪權當沒有瞧見,只自顧自的在那邊淺笑坐著。當梁氏收回目光後,她就尋機朝於姨娘看了眼。可於姨娘低著頭望著地面,從酈南溪的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因此只得作罷。
這時候吳氏忽地開了口,“昨兒我和博哥兒去尋六奶奶。只可惜奶奶有事沒能相見。我們娘倆在那裡等著,待到博哥兒哭得嗓子都啞了,也沒等到奶奶的事情做完。”
雖有重廷川雷霆手段將事情壓下,還把吳氏打發了回去,但酈南溪一早就知道對方應當不會罷休。
重廷川說過不讓她去管,是不願她為此勞心勞力。一旦對方欺到頭上了,他定然不會讓她悶聲由著旁人欺侮。
而她,也不會就這樣忍氣吞聲受著。
酈南溪說道:“昨兒做完了事情本想出去看看,無奈那時候國公爺回來了。他讓我不用出院子,由他來處理,我便沒有前去。五奶奶應當是知曉這事兒的,如今卻來責問。莫不是五奶奶想要拂了國公爺的意思?”
頓了頓,她又笑,“不知五奶奶昨日裡去尋我,是為了何事?”
昨日的事情很顯然是和梁氏的授意還有重廷暉的指責有關係。她這樣問出來,也是想當著梁氏的面說個清楚明白。
吳氏有梁氏撐腰自然不懼,就想要回答。可她還沒開口,旁邊重令博已然揚聲說道:“我們被人狠說了一通,心裡委屈,自然要向你問個清楚明白。”
這話說得可是實在不太客氣。
且不說酈南溪是他嬸嬸,單看酈南溪一品國公夫人的誥命,他一個黃口小兒這般無狀,那就是可以吃數落的。
在梁氏旁邊站著的三位姨娘就都悄悄往酈南溪這邊看過來。
出乎她們意料的是,這位年輕的國公夫人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臉上帶了淺淡笑意。好似是沒有發現重令博的無禮,又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無禮。
“哦?不知你有何要問個清楚明白的?”酈南溪轉眸望向重令博問道。
“我打壞了你的魚,是我不對。”重令博揚起的下巴沒有半點兒低下去的意思,頭抬的高高的說道:“可我年紀小,你原諒了我就罷了,何須非要去九叔叔那裡亂說?害的我被九叔叔好一陣說教。”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臉色才終於變了。
可見昨日裡重廷暉說他的那一番話當真是氣極,讓他膽懼害怕。
這時候梁氏說道:“你九叔叔是心疼那魚。你要知道,那魚可是他千辛萬苦從梅公子那裡討來的。梅公子的東西,哪裡是輕易許人的?”
“是。”重令博倒是聽梁氏的話,“這事兒我不怪九叔叔。我打了他的魚是我不對。”語畢又恨恨的看了酈南溪一眼,“只是六奶奶這樣不搭理我,連句說情的話都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在九叔叔面前亂嚼舌根。這我可不依。”
酈南溪聽聞後,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亂嚼舌根這樣的指責我可擔不起。只因我從未在九爺面前說過什麼。他在外院住,我昨日一直在石竹苑內,如何與他講?”
她眉目清冷的看著吳氏,“小兒無狀,我不多說什麼。我只想問一句,這些話都是五奶奶教給他的?”
吳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何須我去教他。他自己昨日裡經歷了人情冷暖,自己就知道哪個待他好,哪個待他不好。”
“果真如此的話,倒也好說了。”酈南溪恢復了笑顏,問她:“五奶奶的意思是說我對博哥兒不好,心狠涼薄,是不是?”
重令博反問道:“難道不是?”
酈南溪根本不搭理他,依然望著吳氏。
吳氏摸不准她什麼意思。回頭看了眼梁氏後,順勢點了點頭。
酈南溪問她:“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去求情?是要感謝你們摔死了我的魚,所以開這個口;又或者是因為懼怕了你們的以哭相逼,所以去尋九爺?”
吳氏眼神閃爍,有些不耐煩的道;“我們怎麼逼你了?六奶奶莫要含血噴人才是。”
“原來你們昨日裡去石竹苑門口哭號一番不是為了逼我幫忙。如此甚好。”
酈南溪做出十分愕然的樣子,奇道:“那我依了你們的意思,任憑你們哭喊許久也未曾幫忙,又哪裡錯了?”
吳氏這才發現繞了個圈子後居然被酈南溪給反將一軍。但是現在改口已然晚了。
她本就不是和順的性子,來到重府之後也沒有受過什麼太大的挫折,性子不曾被壓抑過。此刻登時惱了,氣道:“我們即便沒有逼你幫忙,你看著侄兒受人指責,好歹也得有點憐憫之心,幫說道說道吧!難道我們被人咄咄相逼,你竟然也袖手旁邊、打定了主意不管麼?”
她這話一出口,酈南溪還沒開口,梁氏已經聽不下去了。
“廷暉不過是心疼那兩條得之不易的魚罷了,你們莫要將過錯推在他的身上。”
吳氏這才想起來自己說的話里最後一句將重廷暉說的太過兇惡了些,定然要惹了梁氏不快,於是只能閉口不言。
待她神色陰鬱下來後,梁氏便對酈南溪道:“這事兒就這樣算了。他們娘兒兩個是無心之舉,你別多想,也別怪他們。”
她又與吳氏道:“你也是的。芝麻綠豆大的事情,與我說說我幫你下也就罷了,何至於去勞煩國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