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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她連生三個都是女兒。到了第四個孩子才得了莊明譽,如今也只這一個寶貝兒子。他是家裡的一根獨苗,老爺和她就盼著兒子與兒媳多多的開枝散葉。如果不好生養就有些棘手。
不過,西西沒病沒災的,養一養不也就好了?
小梁氏正要開口,莊明心四處瞅瞅看周圍沒了旁人,就低聲與母親說道:“相公的上峰竇大人曾經見過明譽,很是欣賞他,前些天國子監同僚相聚的時候,竇大人還曾向相公問起過明譽。”
莊明心知道自己母親是個心眼兒直的,看她還不明白,只能將聲音又壓低了點,“竇大人家有個姑娘與明譽年紀相仿。”
國子監只有一位竇大人,那便是國子監祭酒。
小梁氏總算是有點明白過來,兒子許是撞上了一個姻緣。且這姻緣比和酈家結親更好。畢竟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比起酈四老爺來品級要高,還是京官。
可對方的品貌如何還不知曉,這事兒讓她如何答應?
“晚些再說吧。”小梁氏不願再談,抬腳就要出門。
莊明心趕忙拉了母親一把,道:“女兒會坑自己弟弟?明譽可是被我們疼著長大的。若真是不好的姑娘,我會敢與他說?”
小梁氏思量了半晌,又斟酌了半晌,最終嘆道:“容我再想一想。”
莊明心見母親終於鬆了口,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
因了這一樁事,小梁氏再見到酈南溪的時候,到底不如先前那般熱情了。
酈南溪倒是無所謂。對她來說,舅母先前對她是太過熱絡,如今倒是剛剛好。是以依舊和小梁氏如以往一般閒聊著。
不過,等到莊氏來到之後 ,莊氏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莊氏昨兒的時候還特意去信問了酈四老爺。之所以會問,也是看重這門姻緣,有心想要撮合撮合。若是老爺爺不反對,她就與嫂嫂商議一番了。
哪知道不過短短的時間裡,原本熱忱的對方當先變了卦。
好在這些天經了許多事後,莊氏無需記起來酈四老爺的話,自己也很能控制些脾氣,不至於為了個沒有定下來的事情當眾發作。
但小梁氏讓她們母女過來,原本就存了相看的意思在。如今對方既然沒了這個意願,莊氏沒法在這裡繼續裝出和樂的樣子來。因此不過吃了一盞茶而已,莊氏就起身說道:“我想起了家中還有一些事情需得趕回去做,就不多叨擾了。”
小梁氏沒料到事情竟是變成了這樣,苦留一番。
莊氏卻是笑著與她說道:“今日是真的有事。這事兒本是我的不對。如今我先走一步,過幾日我再來拜訪兄長和嫂嫂。”
下一次再來的時候,卻是撇去了兒女的事情,單單只論姑嫂情意了。
看著莊氏帶了女兒們遠走的身影,小梁氏忽地有些後悔起來。
莊明心寬慰道:“母親不必後悔。酈家自打酈大學士故去後已經大不如前。酈家到底不如竇家。”
小梁氏也不傻。夫君為官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她又怎會是個愚鈍人?
“你是不是為了你夫君的前程所以那麼想結這門親。”小梁氏覺得自己今日還是衝動了。再怎麼樣也不該將轉變表現的這樣明顯,落得個連個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她質問莊明心,“我是讓你幫忙留意下合適的人家,卻也沒見你說過旁人家的女兒,只提了竇家這一個。莫不文燁在你面前提了什麼?”
莊明心忙道:“母親可是誤會我了。真的覺得那竇姑娘實在不錯才向母親提起的。而且西西實在太嬌氣了,只能低嫁到個門第稍差的人家,讓人家捧著她供著她,方才能夠過得舒心。”
小梁氏聽聞後,臉色稍霽。不過一想到酈南溪那乖巧惹人疼的模樣,她的心裡又一陣陣的不舒坦。
今日過後,莊氏是徹底惱了她們,斷然不會再肯將西西嫁過來。也不知那女孩兒最後會嫁個什麼人家去。
果真是如明心所說,西西會低嫁麼?
想到酈南溪就算是說親,莊氏再去挑選的人家也斷然不如她們明譽這般好了,小梁氏的心裡到底是好過了點。
不管怎樣,反過來想,那位小姑子一點情面都不留的就這麼走了,往後她們想要再來尋她的明譽,她也斷然不會答應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酈南溪沒有坐自己的那輛小馬車。一來是因為母親這車大,可以一起坐進去與母親姐姐聊天。再者,她想著若坐了自己的車,姐姐和母親有什麼事情尋了她要她打開有鎖的小柜子,到時候手釧和金絲楠木匣子的事情都解釋不清。
倒不如就不坐了,讓它空跑著。等閒也不會有人往那邊去查看。
莊氏猶在為了酈南溪的事情而憤憤不平。酈南溪卻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酈南溪拉了拉母親衣角,看母親全然沒有反應,顯然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里,就也沒過去繼續打擾她,轉而與身邊的四姑娘說道:“姐姐,聽聞衛國公幫助大堂兄去了國子監,有這回事麼?”
她們的大堂兄,便是五姑娘的親哥哥,酈大少爺。
四姑娘猛地坐直了身子,訝然道:“西西,你是打哪兒聽說的這事!”
她太過震驚以至於聲音比起往常來大了許多。饒是莊氏在出神的想著事情,也將她這話聽進了耳中。
莊氏趕忙問酈南溪:“西西是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情?”
這般的事,即便是國公府知曉了,她們也無法得知消息。雖然重大太太是她嫂嫂的親姐姐,但很多事情重大太太不見得會與嫂嫂說。再者,嫂嫂一直看不慣衛國公,根本是一個字兒都懶得多提他。即使嫂嫂有了國公爺的一些消息,也不會講與她聽。
酈南溪就將剛才和曾文靈的對話說了,“……我看那位曾姑娘好似對國公爺很感興趣,就沒多說什麼,免得講得多了被她看出破綻。聽她問我去沒去過衛國公府,我便說我未見過國公爺,只見到了重大太太。重大太太是個和善的性子。她又多問了幾句,曉得我和五姐姐並非是同一房人後,就把國公爺安排大堂兄去國子監的事情與我說了。還和我講,若是有人問起來,可千萬不要說是她說出來的。”
莊氏剛開始腦中還在想著莊明譽和酈南溪的事情,一時間沒有轉過彎兒來。待到酈南溪最後一個字落下,她總算是琢磨過味兒了。
那位曾姑娘的哥哥、莊明心的夫君曾文燁,不正是國子監監丞麼?
國子監里的風吹糙動,他定然是再了解不過的了。被那曾姑娘聽去了一丁半點兒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莊氏越想越是心驚。原本她還想著左右已經出門了,斷然不用即刻就回家裡去,倒不如出去走一走逛一逛。可是聽聞衛國公為了五姑娘居然花費了這樣大的力氣,她少不得要對一些事情做些調整和安排。
而且,這事兒需得和老太太說一說。
倘若是五姑娘自己暗中做了手腳,想辦法與衛國公聯繫上,再央了衛國公做這事兒……
莊氏愈發覺得不能坐以待斃,立刻讓車夫調轉方向,往回家的路上行去。
酈南溪看到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跳開始加快。
她知道自己不該欺瞞母親和姐姐。可是那東西在她的車子上,宛若頭上懸著的一把刀劍一般,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只能儘快處理掉、儘快將它還回去。而且,最好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
酈南溪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而且平靜,笑著與莊氏道:“母親打算回到家中去麼?那我可不可以先不回去,到街上買些東西?”
莊氏想也不想的就拒絕道:“不成。你一個姑娘家,到處亂跑做什麼。”
“並不亂跑。”酈南溪趕緊說道:“我想去翡翠樓選個手釧。昨兒耽擱了好些時候,沒能選個喜歡的來。今日去走一走,說不得就能擇出喜歡的了。”
昨天她們母女三個出去一趟,最後四姑娘選了個玉鐲並一個首飾匣子,莊氏選了個妝奩盒,酈南溪什麼都沒挑中。臨走前莊氏曾提過要給酈南溪也買一個首飾盒。可酈南溪說,不是喜歡的買回去了也沒用,這便作罷。
如今聽了女兒這樣說,莊氏就有些動搖了。
“母親就答應了西西罷。”四姑娘說道:“要不然母親先回家裡去,我陪西西走一趟。”
酈南溪一聽著急了。
她本就是為了將手釧儘快還回去所以要去翡翠樓,如果姐姐跟去了,哪裡還能成事?
“姐姐與母親一起回去就是。”酈南溪趕忙信誓旦旦的保證道:“有丫鬟婆子跟著,還有車夫在外頭候著,哪裡就需要擔心了?我進到翡翠樓里終歸不會出事。”
這話倒是沒錯。
因為今日本打算的是要在莊府做客一天,且之前酈南溪提早就出了門,所以莊氏叫了兩個丫鬟四個婆子跟在她的身邊。而且還有郭媽媽陪著。
這樣大的陣仗出門,倒是真的沒甚要緊。
莊氏終究是答應下來。
酈南溪這才真正的放了心。
事不宜遲。那個金絲楠木的盒子在她那裡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酈南溪再也忍耐不住,剛剛商議好就迫不及待的和母親姐姐道了別,鑽回了自己那輛小馬車上。
車子往翡翠樓行去,到了大門一側就停了下來。
邁步走上翡翠樓台階的這一刻,酈南溪突然發現自己開始喜歡上了翡翠樓的一個規定。那便是只准太太姑娘們進樓挑選,但凡伺候的人,無論是媽媽丫鬟還是婆子,盡皆要留在樓外。
這樣一來,酈南溪最起碼不用去絞盡腦汁的想出藉口來獨自進樓了。
走進堂中環目四顧,還未開口詢問,旁邊立著的女侍就笑著走上前來,“請問是不是酈七姑娘?”
酈南溪聽著聲音耳熟,仔細端詳了下才發現這位就是昨日裡悄悄告訴她肖遠要見她的那位女侍。
酈南溪含笑微微頷首,問道:“不知肖掌柜的如今可在樓里?”
“姑娘來的怕是有些不巧。”女侍歉然的與她說道:“肖掌柜的今兒一早就去了坊里查看工匠們的製作進度了,如今不在樓中。最早恐怕也要下午回來。”
酈南溪有些猶豫。
她打算的是親自將東西交給肖遠,由肖遠來還給那位衛六爺。可是這一趟出來,即便是得了母親的答應,但也不能逗留太久時間。如果是拖到下午,恐怕就有些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