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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南溪覺得自己足夠安全了,這才笑著轉過身去,眉眼彎彎的看著重廷川。
瞧見了她眼中的滿足和自得,重廷川啞然失笑,輕嘆著搖頭。
其實這麼一點點的距離,對他來說當真算不得什麼。只消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越過去。
偏她現在的笑容甜美,他實在不捨得打破了現在這美好的氛圍,索性由著小丫頭自得去。他則自顧自閒閒的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她恬靜的笑顏。
酈南溪見重廷川不言不語,甚至於沒來為難她,甚是稀奇。正待細問,前行之時她轉眸間望見了之前擱在桌上的那摞鞋墊。心中念頭一轉,問道:“我看那針線做的極好。若是白白的擱在那裡,卻是浪費。六爺不如試一試?若是合腳,平日裡也可穿著。左右是在鞋子裡,沒人瞧見。”
一說起於姨娘送的那些東西,重廷川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能指望一個連續十多年都不曾管過他的人做出什麼好東西給他?想必不過是敷衍之物罷了。
偏偏他的女孩兒好似十分好奇。
酈南溪甚至從柜子里取出一雙他從未穿過的錦靴來將鞋墊放了進去。
看了下大小,居然剛剛好。
放在鞋子裡既然合適的話,那麼穿在腳上應當也是舒適的。
酈南溪想明白後,就在旁笑眯眯的靜看著重廷川,態度頗為堅持,“不若就試一下吧。”
重廷川可以對旁人冷漠至極絲毫都不顧及。但是,他拗不過酈南溪。
兩相對峙下,重廷川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認命的說道:“姑且試一試吧。”
酈南溪看著他那不甘不願的樣子,莞爾笑笑,將錦靴放到了重廷川坐著的桌邊,打算拿了給他穿上。
誰知她剛剛有了這個念頭,才稍微躬了一下身子,就被他抬手制止了。
“不用。”重廷川淡淡說道:“我自己來。”
“舉手之勞而已。套一下就罷了。”酈南溪說道。
“不必。”重廷川堅持道。
他不肯讓她去做這樣的事情。
——他的女孩兒,本還應該在父母膝下承歡,無奈因了他的謀算而被迫提早嫁人提早成長。
這樣的她,他怎麼捨得讓她受半點兒的委屈?
即便是給他躬身穿靴子這樣的小事,他也捨不得她去做。
他的女孩兒合該由他來仔細疼著寵著才行。
重廷川並未解釋什麼,只固執的讓酈南溪坐到了一旁,而後他自己輕車熟路的將錦靴穿上。
一雙全部換完後,他站起身來用力踏了踏。
……居然出乎意料的合腳且舒適。
重廷川很是意外。舉步在屋裡走了十幾步,而後低頭往腳上看了眼。
酈南溪笑得眉眼彎彎,“我就說,於姨娘走線那麼仔細陣腳那麼細密,做出來的東西一定舒適。偏你不信。”
重廷川猛地抬頭問她:“可有人對她說起過尺寸?”
“沒有。”酈南溪趕忙否認,“若是提前打聽到了,她何至於向我打聽求證?”
重廷川哪裡不曉得這一點?
只不過這鞋墊太過合腳了,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來。
“既是如此,明日不如……”
“莫要再提她了。”
重廷川打斷了酈南溪的話,將那雙錦靴丟到一旁,“我不過試一試罷了。”
酈南溪有心想去勸一勸,但是,對于于姨娘和重廷川之間的事情她一知半解。對於重廷川的心結,她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她只是想到了於姨娘將東西給她時的樣子,總覺得於姨娘並非冷漠之人。可是她又著實對國公府的狀況不甚了解,沒法說出個所以然去勸解重廷川。
眼見重廷川不願多提,她只能暫時作罷,想著以後日子久了,多了解下狀況看看再說。
“既是做的這樣合適,終歸是有原因的。”酈南溪笑道:“不若我晚些問問她。許是就能知道了。”
答案如何,重廷川並不甚關心。雖然他也有點疑惑,但,對方不將他放在心上,他自然也沒有太過關注那邊的道理。
不過看到女孩兒這樣堅持,他也不至於去阻止她。
這國公府,是他們兩個人的家。她身為女主人,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
於是重廷川對於她的決定倒也沒多說什麼。
晚些時候,有人來傳話,說是太太把姨娘們都叫去了木棉苑,特意來請奶奶過去一趟認認人。
這事兒之前梁氏就提起過。只不過因為酈南溪和重廷川將要入宮去,所以耽擱了下來。這個時候過去,倒也較合事宜。
老侯爺有三個侍妾。兩個原是通房,一個是抬進門的良家子本就是姨娘。後兩個通房俱都有生育,所以都抬了姨娘。
如今酈南溪既是嫁到了國公府,合該認一認人才是。
看酈南溪將要往木棉苑去,重廷川想了想,還是特意提醒了她一番。
“她原是大太太的丫鬟,後來做了通房又做了姨娘,卻始終惦念著當年的主僕情分。大太太說什麼,她都會聽著。你左右提防著些。”
雖然重廷川一字未提那個“她”是誰,但酈南溪知曉,定然就是於姨娘了。
酈南溪不知曉重廷川和於姨娘之間的癥結何在。但重廷川難得肯開口與她解釋府里的一些事情,她自然會好生聽著,聞言就笑著應了下來。
重廷川這便放心了些許,將她送出了院子,目送她往木棉苑行去。
原本重廷川是住在外院的。因為酈南溪將要嫁到國公府,所以他擇了這個院子來住,並用“石竹”二字來命名。
梁氏的院子木棉苑離垂花門較近。因為重廷暉十歲後也搬到了外院去住,所以梁氏擇了那個院子去住,不過是為了離自己兒子近一些罷了。
重廷川在選擇住處的時候,則是特意擇了遠離梁氏又靠近家中習武場的地方。
這樣一來,既方便了他每日去練武,又能讓酈南溪離梁氏遠一些。若那女人要對他的小嬌妻這邊動什麼手腳,路途遠些也利於提早露出破綻。
原本依著重廷川的意思,除非是夫妻兩個相攜著在府里散步,其餘時候酈南溪只管坐了轎子去往別處就是。
他讓常福給尋來的那四個抬轎的粗壯婆子都是練家子。
一來有武藝傍身能夠保護酈南溪,二來習武之人力氣大,抬著酈南溪的時候能夠步履穩當些。
可酈南溪卻是將這個提議給婉拒了。
她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熟悉國公府,不只是要熟悉這裡的人,還要熟悉這裡的環境。既是如此,再沒有比漫步其中更能儘快了解這裡環境的了。
重廷川這便依了她。只是他堅持讓那幾個婆子隨在她的後頭送她一路而去。待到酈南溪離開後,重廷川又將常康叫了來,吩咐他緊著些催一催,讓那兩個前段時間尋到的“丫鬟”快些到京城裡來。
這個時候日頭已經轉西,倒是不如之前那般酷熱了。
國公府里植株茂密,道路兩旁栽有大樹。樹木繁茂的枝丫伸展開來,遮去了大半的陽光。
走在林蔭道路上,一陣陣清風吹過,拂去了身上的熱氣,也拂去了心頭的燥意。
酈南溪邊向前行著,邊心中拿定了主意。
剛剛走到木棉苑的門口,便聽裡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這聲音有些耳熟。酈南溪側耳細聽,辯出來是八姑娘重芳苓,這便心裡有了數。待到丫鬟撩開帘子,她就緩緩邁步而入。
屋裡的人看到酈南溪來了,除了梁氏外盡皆站了起來。
重芳苓和另外一個年歲比她大一些的少女都朝酈南溪屈了屈膝,笑著喚道:“六嫂。”
那少女今日見親眷的時候酈南溪已然見過,是重廷川的庶妹,名喚重芳柔的。說話柔聲細語,看著好似脾性不錯。
酈南溪笑著對她們倆微微頷首,上前與梁氏行禮問安。
梁氏這一次倒是未曾為難她。只稍微說了幾句話後,就讓她在旁邊坐下了。而後梁氏側身對旁邊幾人說了些話。原先侍立在她身邊的三名中年婦人就都行上前來。
當先一人酈南溪是見過的,正是於姨娘。
而後便是鄭姨娘。鄭姨娘是三姑娘與四姑娘的生母。三姑娘已然出嫁,四姑娘正是重芳苓。
最後一人則是張姨娘。張姨娘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早已出嫁了的大姑娘。
重家兩房名義上並未分家,因此兩房的孩子都是一同序齒。
三位姨娘見過酈南溪後,梁氏就與酈南溪道:“她們三個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你還年輕,剛入府里怕是什麼都不懂。平日裡我要處理府中事務怕是不得空,你若有甚不懂的,就去問她們。她們定然是會告訴你的。”
她這話一出口,於姨娘和張姨娘都沒甚太大的反應。
只鄭姨娘的笑容微微僵了下,視線快速的在酈南溪身上掃過,而後撇到了一旁。
——這個小姑娘即便再年輕、即便再什麼都不懂,那也是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
讓國公夫人有不懂的事情來問她們三個妾侍,也不知道太太這樣是要折煞她們三個,還是要貶低這位年輕夫人。
酈南溪自然也聽出了梁氏的意思,卻並未表露出來,只微微笑著,含笑說“是”。
看到她這樣恭順柔和,梁氏之前提起的心就放下了大半。又見她並未對於姨娘過多關注,好似那不過是個陌生人一般,梁氏臉上的笑意就愈發深濃了些。
酈南溪本也不是多話的性子,更何況對著梁氏她也真不願多說什麼。因此,那個“是”字過後她就沒了言語。
一時間氣氛就有些冷了下來。
這時候重芳苓在旁笑道:“不知嫂嫂平日裡如何打發時間?我若無事的話,喜歡插花、畫畫和女紅。嫂嫂若是無事的話,不若時常去木蓮苑尋我玩。”
酈南溪淺笑道:“我無事的時候喜歡看看書。如今事情太多,東西沒有擱置好,怕是暫時不得閒。”
“是了,我竟是忘了這一茬,是我的疏忽。”重芳苓說道:“不若我去石竹苑尋嫂嫂頑。我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嫂嫂別嫌我煩就好。”
酈南溪說道:“我那裡亂的很,東西堆的到處都是,怕是沒有八姑娘落腳的地方。”
這樣明顯的婉拒,讓重芳苓臉上的笑意差點掛不住,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恰在此時,一旁的重芳柔忽然開了口:“六嫂嫁妝多,想必要整理些時候。八妹不若晚些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