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看到酈南溪後,徐氏比平日裡要熱情了許多,主動拉了酈南溪到她身邊坐下,和她寒暄了幾句,又與老太太道:“不知母親打算讓六奶奶負責哪一個?”
老太太也看她心情甚佳,就笑道:“你先說說看。”
“原先大嫂負責的是人情往來,但依著我的意思,六奶奶做這個卻不合適。”
“哦?”
“您想啊。六奶奶往年都是在江南,京城裡的人她認得多少?就算知道是誰了,哪一個是哪一個的姻親、誰和誰好、誰和誰不投契,六奶奶又能知道哪些?倒不如給她換一個負責的差事,也免得到時候出了岔子而不曉得。”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其實重老太太當初也想過,酈南溪接手梁氏負責的人事往來這一塊不太合適。
蔣氏看老太太神色有所鬆動,就道:“母親說的有道理。老太太不妨給六奶奶安排了旁的事情。無論是和我們哪一個換,我們都是十分樂意的。”
“我也樂意。”何氏也在旁表態,“不過,還是先看看六奶奶的意思再說。”
酈南溪知道她們是好意,而她也真的不適合在這個時候管人情往來,就謝過了她們,與老太太道:“祖母就體諒我下,允了我偷偷懶罷!”
其實管著人情一事,倒是最為得益。畢竟重家聲望高,能夠參宴的人家都是京中權貴。與這些人家的女眷相交定然是大有裨益。所以無論用哪個差事來換這一個,其實得益的都是接受了這一塊的人。
不過酈南溪一句“偷懶”,就將那人情往來之事說的更為累人更為難辦些。往後無論是誰和她換了,面子上都是極其好看的。
重老太太心下瞭然,笑著說了句“你啊”,又問酈南溪:“西西覺得哪個合適點?”
酈南溪的心裡本是擇定了一個。但那事兒原本是二奶奶何氏負責的,她和何氏又不太對付,所以一時間也沒有說出口,只道:“我想著既然對這些還不太熟悉,不若回去後問一問,待到清楚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再和老太太說。不知合適不合適。”
她身邊的媽媽們有幾位是府里的老人,細細問過她們後,府里的很多事情便也清楚明白了。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老太太讓她明兒的時候去香蒲院一趟,把自己想好了的差事與她說一聲就成。其餘的老太太自會安排好。
酈南溪便在這個時候和重廷川提起了這個事情。想到那日要邀請曾文靈來,她橫眼笑看重廷川,問道:“六爺覺得我負責什麼好一些?”
重廷川見酈南溪雖然是在問他“負責什麼好一些”,但看她笑得促狹,便想她不過是慣常於在吃飯的時候陪他聊天提起了今日的事情,所以隨口這麼一問。他知道她心裡一定是有了點主意的,就問:“你覺得什麼合適點?”
“擺設罷。”酈南溪順口說道:“我擅長一些。”
重廷川看她答得快,知曉這就是她先前打算好了的,淡淡的“嗯”了聲就沒了話。
不過,即使酈南溪自己有了點注意,重廷川還是將她提到的這些事兒給細細的捋了一遍。只因他想要幫小丫頭出出主意。別到時候她吃了虧自己都不曉得。
家中的這些瑣碎事情,重廷川是不太插手的,也不甚懂得。但是,一頓飯吃下來,卻讓他有了些感受。
小丫頭剛才說的沒錯。吃飯,設宴,無關乎是食物,器具,人事往來。然後就是擺設。
這個時候,他卻有了不一樣的主意。
酈南溪不準備去沾吃食與人事往來,這是對的。畢竟是設宴,吃食上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怕是有些麻煩。比如口味問題。小丫頭久在江南,對京中的很多菜式都不太了解,這個是弱項。最主要的是,吃食上容易出岔子。但凡有誰身子不適了怪到這吃食上來,都是麻煩。
人事往來不是小丫頭長項。她聰慧,卻不擅於用手段去謀算。有時候又有些心軟。碰上些硬茬,不好辦。
“你剛才問我主意,說是拿不準說接下哪一項?”重廷川拿著絲帕給酈南溪擦了擦唇角。
酈南溪沒料到他真的會給她出主意,奇道:“六爺的意思是?”
“管理用餐的器具。”重廷川斬釘截鐵的道:“雖然看著有些麻煩,且容易在宴請中磕磕碰碰造成損失。但這個最為穩妥。壞了添上就是,不麻煩。”
“那擺設……”
“這個你莫要理會了。”重廷川道:“雖則你擅長這些,有些時候,擅長的事情做的不夠好,反倒要引人詬病。”
其實,甚至於有時候做的足夠好了,卻沒有做到“極致的好”,也會被人非議。
比如酈南溪。
先前在梅家的賞花宴上她稍微露了一手,就讓人發現了她花藝出眾。若這次的擺設中她做過指點,旁人再留意一下插花的話,如若不好,少不得又要引出那日的話題。
沒有人在旁煽風點火就也罷了。倘若有個萬一呢?
若是參宴的人里有好事者,非要將話題往那上面引,到時候她豈不是要被人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雖則以她的能力,即便是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能夠妥善解決掉。但,重廷川不想讓她經歷這一遭。
他不願自家小妻子受委屈。
哪怕只有一丁點兒,那也不行。
第69章 069
酈南溪第二日一早就往香蒲院去了。昨日雖然和重廷川說好了要負責哪一項,卻因天色太晚未曾去老太太那邊商議。且昨日裡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今兒和二房的太太奶奶們相商,她便湊了一早過去,免得事情拖下去耽擱時間。
到了香蒲院的時候,徐氏連同兩個兒媳已經等在那裡。
看到酈南溪過去,二奶奶何氏拿了帕子掩口笑道:“今兒可是奇了。六奶奶竟是那麼早來。先前還和老祖宗商議著,待到晚些時候我們過去那邊和你商量呢。”
徐氏瞪了何氏一眼。何氏訕訕笑了下,摸了旁邊的茶盞來飲茶。
大奶奶蔣氏笑著與酈南溪道:“來啦?趕緊過來坐。我們也才剛來,這不,茶才剛上,話都沒說幾句。”
酈南溪回給蔣氏一個笑容,上前給老太太請了安,這便在旁邊坐了。
重老太太就將那日宴請的事情再說了一遍,又道:“如今這差事共分為四個。先前是一人一項,如今老大家的不得閒,好在西西在,倒是能幫上。只一點,西西剛來重家不久,人情往來不順手,要從旁的事情來擇一個。你們都是做慣了的,讓著她些。”
何氏當先表態:“那是自然,老太太放心就是。”說著就去看酈南溪,“原先我是這裡頭最小的一個,大家怕我做事兒不夠妥當,特意將管擺設的事情交給了我。如今六奶奶來了,我才總算得了個‘做慣了’的名號。”
她這話一聽就不太妥當,好似在逼著酈南溪管理擺設似的。徐氏拿著帕子掩口輕咳一聲。
何氏忙說道:“六奶奶莫要在意。我必不是讓你必須管擺設不可。不過是說話向來沒把風的習慣了,一時溜了嘴。”
徐氏不置可否。
蔣氏朝酈南溪道:“你只管看那個能順手些就行。”
酈南溪笑道:“其實我正想著管二奶奶的那一樁事情,只不過擺設之事我做來不夠妥當。畢竟是家裡待客的門面兒,如果做不好了,難免要讓人瞧不上。我便想著向大奶奶討了她的差事來做。”
蔣氏原是負責器具的。只因老太太體恤她,所以要她管了這一個。雖則出力不討好,看似要時常砸壞些東西還要自己貼銀子上去,但這事兒實在輕鬆,旁人即便想要為難她,也整不出什麼事兒來。
今早她最早去和老太太請安。當時老太太就和她說過,酈南溪或許會負責這一項,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到時候會接更難的事情來做。
蔣氏本不是這麼想的,還勸老太太:“六奶奶的花藝出眾,想必對擺設一類很有研究。我想她會擇了這個來做。只不過礙於弟妹與她關係不好,所以不好意思說出來罷。”
“不見得。”老太太邊翻看著賓客名單邊與她道:“若是她選,或許會選了這個。但你忘了,還有川哥兒呢。”
“……國公爺?”蔣氏有些意外會在這個時候聽到老太太提他,“這事兒與國公爺有關係?”
“可不是。依我看,他必然會選了府裡頭最清閒的事情讓她做。”老太太將手中名冊合上,緩緩說道:“昨日裡川哥兒一回到家就來找我。我和他說了些他那邊的事情,他臨走前與我說,讓我費心幫忙看顧著他那小媳婦兒點。”
不止如此。
重廷川在和老太太說過讓她幫忙照顧西西一下,免得她被人為難,末了,他還對老太太道了聲謝。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平淡,但老太太多少年都沒見他跟人說過“謝”字兒了?
思及那時的情形,老太太長嘆一聲,未再多說什麼。
此時看酈南溪果真說要擇了器具一事,蔣氏心裡對酈南溪的感覺又是不同了些。旁的不說,能讓老太太和國公爺都上心,這位堂弟妹就不一般。
蔣氏側了側身,朝著酈南溪那邊道:“六奶奶既然說要管這個,我可是高興都來不及。管理器具有點不好,等閒砸了東西就要自己來賠。我這些年啊,不知道帖進去多少銀子了。”
賓客往來,不小心摔壞點東西是常有的。加上賓客常會帶了自家的後輩過來,有些小孩子坐不住,瓶瓶罐罐盤盤盞盞的砸的就更多了。原本管器具就是要負責起這個來,有壞了的,自然要自己掏腰包。
好在老太太並不是太注重旁人的另眼相看,平日裡宴客不會將那些貴重器具拿出來以博得旁人的稱讚。只有來了貴客方才拿出壓箱底的擺到桌上。所以雖然看上去這些年砸了不少東西,但真賠銀子,倒也沒有多少。
酈南溪笑了笑,微微垂下了頭。
徐氏在旁與蔣氏道:“這就是你不對了。國公爺還差那點兒銀子?哪怕把家裡存著的那些好物全擺上了,全被人砸了,國公爺也照樣眼睛不眨的就能賠上。”
老太太聞言,砰的下將手中茶盞擱到了桌上。
徐氏揪著帕子不說話了。
平日裡徐氏說話也很在意場合。如今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是長期被大房二房的差距給壓的——大房子孫各個有出息。重廷川自不必說,五爺重廷帆讀書極好,已經入了國子監。重廷暉也是個爭氣的,平日裡用功苦讀,他日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