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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過後,酈南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小心翼翼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
重廷川莞爾,“我何時與你生氣過?”
酈南溪這便放心了許多,坦然說道:“蟹比較涼,你知道罷?”
“嗯。”
重廷川是聽說過的。但是,他知道小丫頭愛吃這個,就怎麼也沒法狠下心來不讓她吃。
即便這可能會影響到她身子的調養,或許將她來葵水的日子推遲一些些……
罷了,稍微吃一次應該無礙。
酈南溪看他神色不變,就更加放心了,順口說道:“蟹腳最涼了。聽說有孕婦人都不能吃蟹腳的。然後我覺得這次蟹腳的肉味道還不錯,就沒和你說。”
其實,最主要的是,她喜歡看他給她剝蟹腳殼的樣子。
認真而又無奈,有點,嗯,可愛。
女孩兒的這兩句話徹底讓重廷川沒話了。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先問一問大夫這些細節之處。原先大夫也提過一些禁忌,只不過給酈南溪診脈的大夫是他慣常熟悉的,且平日裡他並不吃蟹,所以這一茬就沒提。
重廷川忍不住抬起手來,輕彈了下女孩兒挺翹的鼻尖。
“下次不許這樣。”重廷川說道:“涼性的偶爾一次也就罷了。大涼的絕對不行。”大涼傷身。更何況她體質偏寒。
生怕小丫頭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重廷川復又叮囑道:“若是再有大涼之物你不告訴我,莫說蟹肉了,蝦肉也沒得吃。”
酈南溪頭一次見他對她發狠。垂頭喪氣的“哦”了聲,又問:“那我不吃,你吃如何?”
重廷川不解,問她:“為何?”
酈南溪想說她喜歡看他捏著蟹腳和它奮鬥的樣子。轉念思量了下,又生怕他知道以後往後都不肯給她剝蟹了,忍了半天最終沒說。
酈南溪發現,這一晚重廷川十分的熱情。而且,他尤其喜歡捉弄她的耳垂。輾轉吮吸,不厭其煩。
翌日一早,重廷川就起了身。酈南溪依然在沉睡。
剛出了垂花門,重廷川就見到常壽他們四個在嘀嘀咕咕,好似在商議著什麼。
他這才想起來今日恰好有事要遣個人去大理寺,尋大理寺卿商議事務。
誰都知道,大理寺卿是出了名的難纏。即便常壽他們四個有官職在身,但,誰都不太樂意跑這一趟。
原本這四人里誰去都可,他們自行決定便是。以前都是如此。
可重廷川邁步將要離開時,剛走一步恰好就路過了常安的身側。不知怎的,他腦海中忽然就浮起了常安幫酈南溪換耳墜一事。
耳墜這東西,即便手再快,戴上拿下的時候都不免要蹭到耳垂……
重廷川腳步驟然停住,回首望向常安。
說實話,常安相貌不錯。原本就很是清秀,加之他慣常帶笑,就顯得愈發好看了些。
再加上他年紀頗輕……
重廷川忽地眉端輕揚,沉沉開了口。
“既是如此,不如常安去吧。”
常安剛跟其他三個哥們說了聲,上一回去京兆府的就是他,這一回他就不去了。聞言頓時一聲哀叫,“爺,不用這麼狠心吧。”
重廷川視線一轉,清冷的目光從常安身上衣裳轉向了他的十指,而後勾唇一笑。
“這是命令。”
第52章
第二天去給梁氏請安的時候,重家四姑娘重芳柔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原本她每日裡都帶著個笑模樣,瞧著溫溫順順的,很是柔美。今日卻總不見笑顏。
重芳苓看著心裡暢快。想那重芳柔鎮日裡裝模作樣的,如今可是裝不下去了。
她沒事的時候附耳到酈南溪這邊說道:“六奶奶瞧著四姐姐這模樣如何?”她知道酈南溪不會回答她,自顧自又道:“我瞧著很歡喜。任誰到了她那個境地,恐怕都不會開心的起來。”
語畢,她也不等酈南溪開口了,自顧自坐直了身子,樂呵呵的繼續去看重芳柔的冷臉。
待了半晌,她又忍耐不住,湊到酈南溪這邊說道:“你說,昨兒五姐姐究竟和梅二公子他們說了什麼?竟是好久才說完。還是梅太太走的時候去叫了,梅二公子他們方才離開那邊。”
因為重芳苓存了心思特意說給重芳柔聽,所以這話說的聲音頗大。雖不至於屋外的丫鬟婆子們聽到,但是屋裡人卻能聽個準確明白。
重芳柔的臉色更黑沉了些,這便開了口:“八妹妹若是無事,可以繡繡花寫寫字,調養身子不說,還能修身養性。我倒是沒見過哪個未出閣的姑娘對著外男評頭論足的。”
“我也沒見過哪個未出閣的姑娘沒事就往外男跟前湊的。”重芳苓笑眯眯說道:“四姐姐不妨與我說說?”
這話分明就是在暗諷重芳柔在往梅江毅跟前去了。
重芳柔臉色鐵青,騰地下站起身,氣得顯然有些狠了,急急喘息的看著重芳苓。好半晌後,她方才平息了下心情,聲音較為平靜的說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平白無故的指責,我可是當不起。”
她還欲再言,旁邊響起了重重的一聲咳。緊接著,向媽媽的聲音響了起來。
“太太當心。這裡有一灘水。也不知哪個沒眼力價的竟是把水亂潑,若是踩上了怕是麻煩。”
那邊的地面分明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水漬。向媽媽這話一聽便是意有所指。
酈南溪知曉向媽媽必然不會數落重芳苓的不是。那這話或許就是說給重芳柔聽的了。
鄭姨娘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重芳柔。
片刻後,重芳柔忽地揚起了個溫和的笑容,重新溫溫婉婉的坐了回去。神色比之前重芳苓沒開口的時候還要泰然自若。
待到梁氏行過來的時候,她甚至還十分得體的行禮問安:“母親好。”
向媽媽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重芳苓的臉色不太好看,嘀咕了一句“口是心非”,上前挽了梁氏的手臂,挨著坐了。
站在旁邊的鄭姨娘很是不安,服侍梁氏的時候愈發盡心盡力。
梁氏好似什麼都不知曉一般與眾人說了幾句話,就讓大家散去。
出來的時候,重芳苓走快幾步追上了酈南溪,瞥了眼姿態曼妙步履輕盈的重芳柔,悄聲問道:“六奶奶瞧著今日的情形怪不怪?四姐姐明明心裡不舒坦,卻還要裝成那副樣子,也不知道給誰看。”
酈南溪看也不看重芳柔那邊,與重芳苓道:“八姑娘看不慣的話,不理會就是。”
“不理也不成啊。鎮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又總在我眼前晃悠。”重芳苓不甚在意的說道。
片刻後,她又笑道:“其實母親應當是在為四姐姐擇人家了吧?不過,母親為何今日來的那麼遲?也不知是不是昨日裡和向媽媽商議這事兒商議的太晚,所以起來的晚了些。”
話題涉及梁氏,酈南溪自然是避而不談,這便沒再開口。
若是平常,重芳苓也不會和酈南溪主動說這樣的話。不過今日她被重芳柔氣得狠了,且梁氏一看就沒有興趣不願提及這些,所以才尋了大房裡身份相宜能夠說的上話的酈南溪。
眼見酈南溪也不想說起這些,重芳苓覺得無趣,這便和她道了聲別,兀自離去。
酈南溪回到石竹苑的時候,便聽岳媽媽說,剛剛萬管事遣了人來見奶奶。只不過奶奶去了木棉苑,所以在旁等著。
萬全如今在外院當值,等閒不會進入內宅,除非是重廷川在家的時候,他有事回稟方才入內。
被遣了來傳話的小廝年紀尚小,進進出出倒是沒有大礙。見了酈南溪,先是規規矩矩行了禮,這才說起了來意。
原來是五爺重廷帆送去的書籍冊子十分得用,酈陵溪想要道謝,所以特意遣了人來國公府。可重廷帆不在,所以這話就傳到了酈南溪這邊。
酈南溪心下疑惑,問那小廝:“萬管事當真是讓你將這話說與我聽?”為何不是說給五奶奶吳氏聽?
“正是如此。”小廝說道:“萬管事叮囑了,五奶奶聽了後不見得會高興,更不見得會與五爺說。倒不如告訴了奶奶,奶奶日後跟五爺說一句就是。”
酈南溪今早都沒看到過吳氏。
莫說是今早了,昨日裡與梅家女眷往來的時候,吳氏也沒怎麼露面。
酈南溪曾想著吳氏或許在陪重令月。可她得了空閒去看重令月的時候,吳氏又並不在重令月的身邊。
這倒是奇了。
思及今日大家去給梁氏請安時,梁氏也到的頗晚,她不曉得這兩者間有沒有關係。不過,那邊的事情,她終歸是不打算多管。
如此過了幾日。
這天落霞出了屋子去廚里拿已經擱置了一會兒的涼果子,恰好就聽到了院門處傳來爭執聲。
重廷川已經吩咐過她們了,萬不能給酈南溪吃在井裡浸過的涼透的吃食。果子在井水裡泡過後,拿上來再稍微擱置一下,待到沒有太冰、又能吃著比較慡口清涼了,再端給酈南溪。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那個“沒有太冰,但又有點涼”的度,其實是非常難把握的。
若是偷懶,將果子放到井裡一小會兒就拿上來,那麼接觸到井水的外層倒是吃著有點點涼意,裡頭還是很熱。切開之後,一半熱一半涼,怎麼能行?
所以只能等它冰透了再放溫。
放過之後,芯兒里是冰的,外頭是涼的。可以切開來先吃外頭那一些。待到這些吃過了,先前芯兒里那些冰的差不多溫度也就適合了。
這可是個麻煩的活兒。
她們幾個只能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的往廚里跑,看看那果子外頭究竟回溫到了什麼程度。待到適宜了,才敢端來給酈南溪。
酈南溪對此也曾經反對過。總覺得這樣太嬌氣了些。她已經沒有去吃用冰鎮的綠豆湯之類的了。如今井裡拔涼的這些東西也不能直接入口麼?
重廷川聽了後根本不為之所動,淡笑著說:“不這樣也可以。你一直吃著常溫的便也好了。”
如今正是酷暑天。常溫的東西,得熱成什麼程度?
思量許久後,酈南溪也知道重廷川是為了她身體著想。更何況,他是個最怕麻煩的人。卻因了她的關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著。甚至連弄個果子都要細心叮囑過媽媽們。再讓媽媽們去教了丫鬟……
酈南溪即便心裡覺得麻煩,但念及他一片心意,最終只能同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