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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說這句話的時候,“國公夫人”四個字咬的極重。如此下來,三兩句話就加深了吳氏和重令博對酈南溪的厭惡。偏又讓他們兩個感激她的心慈。
吳氏和重令博湊到梁氏跟前感激不已。
吳氏對著梁氏連連誇讚,就連剛才的傲氣都削弱了幾分。
酈南溪靜靜看著這一幕,暗自搖頭。
梁氏刻意事事都順著吳氏,事事都順著重令博。偏吳氏還當梁氏是好心,繼續的作威作福下去。
如此一來,梁氏倒是得了個不苛待兒媳的好名聲,但吳氏的做派傳出去,怕是已經名聲不太好了。
而且,往後梁氏再這樣下去,重令博總有一天會長成個無法無天一事無成的。到時候看她後悔不後悔。
場面的話誰都會說。
酈南溪雖然未曾經歷過這樣的勾心鬥角,但是,有二哥在,漂亮的場面話她可是跟著學了不少。
爹爹嚴肅刻板,偏二哥性子憊懶。爹爹看不過去,總要訓斥二哥幾句。
二哥知道和爹爹硬碰硬只會更沒好果子吃,這個時候就會尋了好多好聽的話來討好爹爹。
他知道爹爹性子刻板,斷然不會放過了他的錯處。因此,他也不求爹爹能放他一馬,只希望自己能得到的懲罰輕一點。
酈雲溪很疼自己的么妹。
每每酈南溪驚奇的問他怎麼做到的懲罰輕一些,他就會一股腦的全部講與酈南溪聽。
久而久之,這麼多年下來,該怎麼面子上一套背地裡一套,酈南溪可是學了個十足十。
此刻她就笑著對梁氏道:“這事兒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難為太太能夠為我著想,知曉我是個不懂得處理瑣事的,幫了我這一回。往後若是有事,少不得還要勞煩太太相幫。”
她本就是嬌養著長大的,又在江南多年,軟聲細語最是在行。
梁氏沒料到酈南溪居然會這樣與她說話。轉念一想,她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想必也是極其好拿捏的。
梁氏暗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正確,含笑應了下來,“你既是嫁了過來,自然就是一家人。往後有什麼困難儘管與我商量即可,我自會幫你。”
她想的是,拿捏住了這個小姑娘,就等於架空了重六。重六身邊就還是沒有什麼至親之人。
酈南溪卻想著,梁氏既是答應了下來,那她往後少不得要將這承諾好好利用起來。往後再有這樣的破事,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儘管“勞煩太太相幫”即可。
——左右這些事情也都是梁氏鬧出來的,不尋她尋誰?
雖說這事兒看似好像解決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存在。
重芳苓在旁悄聲喚了梁氏一聲,有些擔憂的道:“母親,如果被梅公子曉得魚已經死了的事情,那該怎麼辦?”
她是後來才曉得梁氏示意吳氏和重令博將那兩條魚弄死的事情。
她不知母親為什麼不願讓哥哥送東西給六奶奶。雖然她也不喜那個六奶奶,但哥哥一向和國公爺感情不錯,送個東西過去實屬尋常。
哪知道就因她沒過問,竟然引出了這樣的麻煩來。
梁氏之前也不曉得重廷暉居然會送那麼貴重的魚給酈南溪。等到知曉的時候,事情已經到了這般田地。
梅公子素來護東西得很,輕易不肯許人物品。
重廷暉這次能將這對魚要來,也是憑了運氣,且再三保證定然會將魚好生養著。
不然的話,梅公子是怎麼樣也不會將東西給他的。
思及此,梁氏的臉色黑沉了許多。再看向吳氏的時候,只覺得礙眼無比。
也怪那吳氏沒有眼力價,竟是沒有瞧出那魚的珍貴來。不然的話,即便有她的命令在,吳氏及時收了手也不至於鬧到如今的地步。
梁氏雖心中有氣,卻也不會因了這件事情而向吳氏發怒。總不能因為一時間的意氣用事而打亂了計劃。想要繼續架空重六,就得讓重五這邊的人也死心塌地跟著她才行。
更何況,這事兒確實是她指使吳氏去做的。如果這個時候逼迫吳氏擔責,依著吳氏那潑辣的性子,說不定要吵得人盡皆知。
倒不如她想法子把這事兒擺平。左右她也不差銀子。
梁氏細想了下,有些猶豫的說道:“不若我遣了人送些古董字畫過去與他?”
她是將門出身的女兒。許是因著成長經歷的關係,對於這些風流雅士的喜好,她素來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能摸著個皮毛,但是個中精髓卻是無法體會。
“尚可。”重芳苓憂心忡忡的道:“到時候我幫母親看看。但願能投其所好。”
聽著她們的對話,酈南溪有些疑惑,“哪個梅公子?”
脫口而出問了這句後,她忽地有些反應過來,遲疑道:“莫不是梅家三郎?”
“正是他。”梁氏說道:“若不是他,也不用這樣麻煩了。”
這梅家三郎,酈南溪早有耳聞。聽說是極其出眾的風流人物,只不過從未見過。
當年在京城的時候,她年幼,他在外求學。即便偶爾他回到京中,酈家和梅家私交不多,她也未曾得見。
不過,知曉了此人身份後,酈南溪就也明白過來為什麼梁氏她們這般小心翼翼了。
梅家三郎的母親乃是賢寧長公主,身份著實非同尋常。且他清冷孤高,性子有些難以捉摸,實在是不太好相與。
雖說這事情轉圜起來有些棘手,但,從始至終酈南溪都未曾插手到裡面過。唆使人的不是她,將那魚弄死的也不是她。因此,梁氏再怎麼想要為難她,賠魚的事情卻根本怪不到她這邊來。
因此在屋裡又多待了會兒後,酈南溪便起身告辭。
出門前,她悄悄的看了於姨娘一眼。對方卻依舊低眉順目的給梁氏捶著肩,根本未曾理會她。
酈南溪暗嘆口氣,款步朝著外頭而行。
出了木棉苑往石竹苑行去,走了沒多久,酈南溪和前面一個匆匆而來的身影擦肩而過。
對方走的很快,酈南溪還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已經行出頗遠。酈南溪估算了下距離,就棄了開口的打算繼續前行。
哪知道沒走出多少時候,對方去而復返,又快步朝她這邊追了上來。
“今兒怎麼來的有些早?”重廷暉氣喘吁吁的問道。
他的面上微有汗意,想來剛才跑得有些急。
酈南溪笑道:“今日事情少,起得早,就來的也早一些。”
重廷暉笑著點了點頭。
酈南溪看沒甚話可說了,就與他道別,準備回院子去。
重廷暉卻又叫住了她。
“那魚……”他頓了頓,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改日我給你尋兩條更好的來。”
酈南溪剛才不提這事兒就是怕他聽了不高興,如今他既是主動提起,她便說道:“九爺的心意我收到了,也心領。魚卻是不必再尋。”
她是不想再生出枝節。
畢竟有個梁氏在時刻盯著,下回重廷暉若還想送什麼東西來,梁氏再想阻止的話,又是麻煩一樁。
倒不如不送不收,反而省去許多麻煩。
哪知道重廷暉對此十分堅持,聞言說道:“東西我還未送出,你還未收,我卻已經將你送我的字畫收下了。既是如此,我總得將東西送給你了才安心。”
他這麼一說,酈南溪倒是有些後悔自己昨兒送出字畫去了。
原本她想著是回個人情,哪知道人家收下了她回的人情後,還非得將之前的東西補上。
心裡懊悔萬分,酈南溪知道再拒絕也是阻不了他,故而面上笑得十分清淡,“那就勞煩九爺了。”
重廷暉看她不再堅持拒收,這才鬆了口氣,眉梢眼角俱都沾染上了笑意。
“無妨。我定然給你尋些好的來。”
做出了這樣的保證後,重廷暉頓覺心情輕鬆了不少,含笑與她說道:“我需得去見母親了。你路上小心著些。”
酈南溪和他道了別,這便回了石竹苑處理事務。
晌午用過午膳後,她終是有些睏乏了,這便歪在榻上小憩了會兒。待到醒來,卻聽郭媽媽說,鄭姨娘來了,正在旁邊的院子裡等著,想要見她一面。
鄭姨娘正是四姑娘重芳柔的生母。對於她的來意,酈南溪多少知曉一些,因此並不打算見面。
誰知道郭媽媽下面緊接著又來了一句,卻讓酈南溪有些猶豫了。
“鄭姨娘說,她有一些和於姨娘相關的事情告訴奶奶。若是奶奶肯見她,她必然不讓奶奶失望。”
隔壁院子空置已久。院內雖無雜糙,但也沒有似錦繁花,僅有些高大樹木矗立其中。雖不至於荒涼,卻很顯得冷清。
酈南溪過去的時候,鄭姨娘正對著院中一棵柏樹出神。
即便只能看到一個背影,她的這個背影,也是極其裊娜好看的。
與原本是梁氏陪嫁丫鬟的張姨娘和於姨娘不同,鄭姨娘乃良家子,當年是正兒八經抬進門的貴妾。當年,也是她最得平寧侯寵愛。
只不過寵愛雖有,這位鄭姨娘的運氣卻著實差了點,一連生了兩個都是女兒。而一向最不起眼最怯懦的於姨娘卻運氣高漲,連生兩子。最後小兒子還被梁家和侯爺看重,選作了世子。
據酈南溪所知,鄭姨娘的娘家和酈家二太太鄭氏的娘家是遠親。也正是因為鄭姨娘的暗中牽線,酈二太太這才和重家的二太太相識,繼而接觸頻繁。
一旁的郭媽媽輕聲喚道:“姨娘,奶奶來了。”
鄭姨娘身子顫了下,慢慢轉回身子望向這邊,目光猶有些迷茫,似是陷入了沉思中一瞬間無法回神。
待到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兒,鄭姨娘終是清醒過來,笑著對酈南溪行禮問安:“見過國公夫人。夫人福壽安康。”
酈南溪淡淡的應了一聲後,她望向了郭媽媽:“可否請媽媽迴避?我有些話要與夫人細說。”
郭媽媽看向酈南溪。待酈南溪點了頭,她便去到了院門口處,和等在那裡的秋英一同守好了門,又四顧看著,時刻提防有旁人過來。
酈南溪未再開口,只靜靜的看著鄭姨娘。
鄭姨娘朝酈南溪福了福身,主動說道:“不知夫人對於姨娘的事情,有幾分好奇?”
她一口一個“夫人”,稱的便是酈南溪的封誥,而非她重家六奶奶的身份。
酈南溪見她刻意放低了身份,知曉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要來談一些事情的,便與她道:“你且說說看你能告訴我多少。也和我說說,想要我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