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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媽媽鍾媽媽她們趕忙福身應是。
進屋後,重廷川把自己的外衫給她脫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涼,就放在掌心裡暖著,這才說明來意,“……我看今天晌午過後怕是就沒時間了,就趁著這會兒有點時間,請了張老太醫趕緊來給你看看。”
酈南溪這才知曉重廷川竟是為了讓張老太醫給她看診而特意在這個時候跑回來一趟,很是內疚,輕聲道:“早知道我那樣說會讓六爺來回奔波,倒不如直接讓你尋了大夫來,也好過於這樣著緊的專程走一趟。”
重廷川淡笑著搖了搖頭,抬指輕颳了下她的鼻尖,“我倒是更樂意跑這一趟。”
小丫頭這樣依戀他,他高興,他樂意。莫說是一趟了,即便跑個十趟百趟的,又有什麼不好?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酈南溪忽地想起來一事,問道:“張老太醫呢?”
“他走的有些慢,我讓萬全在後頭陪著了。”重廷川道。
他話音剛落,外頭有婆子稟道:“張老太醫來了!”
岳媽媽上前打了帘子,老人家這便邁步入屋,恰好瞧見小兩口依偎在一起的模樣。
搭眼一掃,張老太醫看到了桌上自己親手做的那個糖果。看那分量,已經被吃了好些塊了。
“怎麼樣?味道還成不?”老人家笑眯眯的去看酈南溪,“我家姑娘和小子都說好吃。”
酈南溪沒料到自己和重廷川親昵的樣子被外人瞧見。剛才老太醫進門的時候,她想抽出手的,可重廷川握得緊,她沒能成功抽出來。
此時她的手暖和些了,重廷川才終於放手。
酈南溪雙頰染了紅暈,與張老太醫說道:“好吃。我喜歡,月姐兒過來的時候吃了些,也很喜歡。”想了想又道:“就是五爺的女兒。”
張老太醫對國公府的事情還是有些了解的,聽聞重令月來酈南溪這裡玩,很有些意外,點點頭道:“小孩子如果喜歡,改天我讓人多拿點過來。”
又說了幾句話,寒暄已畢,張老太醫將拿著的藥箱放到一旁,“聽聞奶奶病了?我來給你瞧上一瞧。如今天寒,如果傷了身子可是不太容易好。奶奶體寒,平日裡可以適當的多食一些溫熱之物。”
酈南溪一一應了。
待到淨過手後,張老太醫便坐了下來,給酈南溪好生把脈。
手剛搭上去沒多久,老人家就挑起了眉,問重廷川:“奶奶這病……大概多久了?”
“也就最近幾日。”重廷川道。
酈南溪頷首,“前些天都還好好的,就最近這兩天,食不下咽,有些瞌睡。”
“不知奶奶的月信過去多久了?”老太醫又問。
“一個多月。”酈南溪臉上有些發燙,低聲說了個日期。
張老太醫聽聞後,忽地想起來當初重廷川問他要治療內里那處的“傷藥”的事情……
老人家當了幾十年大夫了,常年混跡宮中,見多識廣。稍微一思量,就有些明白過來。
他沉吟許久,不曾言語。
重廷川心裡有些發慌。他知道張老太醫醫術極好,這般不言不語,也不知是連他都診斷不出來,還是說,這病症太過難辦,老太醫不知該如何開口。
“西西這病,”重廷川的嗓子有些發澀,輕咳一聲方才繼續,“這病嚴重嗎?”
眼看著重廷川愈發著急,張老太醫反倒更不急了。
他半眯著眼看了看重廷川,捋著鬍鬚高深莫測的說道:“這病啊,嗯,著實需要費些功夫。”
“難治?”
“不難治。就是痊癒起來有些慢。”
重廷川心下一沉,低聲問道:“不知多久能好?”
張老太醫掐指一算,捋著鬍鬚慢悠悠說道:“大概……也就八九個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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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重廷川聽聞後驟然身子僵了僵,顧及著酈南溪在場,強行壓住滿身戾氣方才沒有反應過大。
八,九個月……
什麼樣的病症需要拖上那麼久方才能夠痊癒?
雖說張老太醫表現的雲淡風輕且也說這病不難治,但他曉得做了大夫這一行的,特別是像張老太醫這般在此行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遇到生老病死的事情都不會表現的太過明顯,免得讓病人看到後會心裡緊張反倒要出岔子。
重廷川雙拳緊握,深吸口氣緩了緩方才讓自己發緊的聲音聽上去自然一些,“西西你稍等會兒,我有些話要和張老太醫說一說。”
酈南溪剛才聽到自己的病不難治但需要的時間長,卻是沒有重廷川那麼緊張。在她看來,許是腸胃病症這樣需要調養的所以慢一些。故而她此刻輕鬆的道:“好。那我在這裡等你。”
想了想讓這樣的老人家出屋去不太妥當,她又道:“不然我去裡間,你們在這裡說?”
重廷川心裡正擔憂著她,恨不得半點兒也不需要累到她。即便是從這裡到裡間那短短的路程也不成。
“不必。”他語氣沉沉的道:“我們去外頭就好。”說罷朝張老太醫示意了下。
張老太醫暗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哪裡想到他會拉了人到外頭去說?外頭可正冷著呢。
老人家趕忙道:“國公爺,其實……”
重廷川回頭看了他一眼。
張老太醫被他眼中深沉的憂慮驚到了,想想自己是始作俑者,自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老人家袖著手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站在廊檐下,看著天邊舒展的白雲,重廷川的心情卻如這剛剛拂過的一陣清風一般冷到了骨子裡。他半點也沒有回頭去看,依然遙望著極遠方,輕聲問道:“張老,咱們相識數載,很多話你都不必遮遮掩掩,直說了無妨。西西,到底是怎麼了。”
“哦,這個啊。”張老太醫悠悠然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喜了。”
“嗯?”重廷川一時間轉不過神來,慢慢的回頭看他,“有……喜了?”
“是啊。”張老太醫笑眯眯的道:“約莫一個月了罷。”
重廷川靜靜的看著他,眉目愈發冷厲。
半晌後——
酈南溪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怒吼:“張、敬、德!”
這聲音聽著有些嚇人,酈南溪生怕張老太醫被那凶漢子給生吞活剝了,趕忙起身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道:“六爺!別急!有事慢慢說!”
廊檐下,張老太醫訕訕的笑了笑。
重廷川一臉黑沉的走到門口。視線挪到酈南溪身上後,目光瞬間轉柔。
“你怎麼出來了?”他伸出大手想要拉她進去,在碰到她的一剎那忽然又有些怯懦了。
——也不知道用力不當的話會不會傷到小的那個。
對著她細瘦的手臂,重廷川左右比量了下,不知將手放在哪裡合適。最終輕輕攬著她的腰身將她帶進了屋裡,“趕緊進屋,若是著涼了可真是麻煩。”
張老太醫跟在他的後頭踱了進來。
他看著重廷川小心翼翼的扶了酈南溪坐下,又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放妥當,忍不住扶額嘆息:“國公爺不必這樣緊張。不過是懷個孩子罷了……”
重廷川冷眼掃了過來,冷哼:“不過?”
張老太醫驀地哽了下,繼而哈哈大笑,“老夫看的有孕婦人多了去了。不必太過緊張。正常就好。”
酈南溪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來,一把拉住重廷川的衣袖,緊張問道:“誰有孕了?”
重廷川沒回答,只默默的看著她。
酈南溪瞠目結舌:“總不會,是我吧?”
重廷川莞爾,抬手給她捋順鬢邊的發。
酈南溪看他半天不說一個字兒,扭頭去看張老太醫。
張老太醫已經湊著這會兒時間自顧自的磨了點磨。他又從藥箱裡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提筆寫藥方,“我給奶奶開個方子,安胎用的,平日裡多留心些,應當就無礙了。”
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酈南溪當真是難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看看重廷川,又看看張老太醫。突然明白過來剛才重廷川為什麼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重廷川拉了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輕輕把她摟在了懷裡,讓她靠在了他的胸前。
張老太醫餘光瞄到這一幕,筆尖頓了頓。
說實話,知曉消息後,狂喜者有之,哀傷者有之。像這樣夫妻倆相依相偎不發一語的,倒是第一回見。
……小夫妻倆這樣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相處模式,讓他莫名生出“自己在這裡是多餘的”那種感覺。
張老太醫兀自哀嘆一聲,三兩下刷刷將方子寫完給了重廷川,“國公爺尋妥帖的人去抓藥吧。”
張老太醫這個時候想起了國公府里的各種事情,當即收起了笑。想想過後,他又補充道:“若國公爺不放心旁的地方,不若去我家裡拿藥。免得旁人尋到蛛絲馬跡,再為難六奶奶。”
重廷川粗略掃了一眼藥方,“讓萬全去吧。就依你所說,到你府上拿藥。”
“好。”張老太醫說著,抬手將那方子撕了,丟到火盆里,“需要哪些我都記得。只管人來了就成。我親自配給他。”
重廷川輕輕頷首,與酈南溪道:“這個消息先莫要對外頭講。祖母她們也別講,酈府、沈家都先別提。過了三個月再說。”
酈南溪有些了解他的意思,“你是怕太太……”
“對。”他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當心些終究好點。”
張老太醫也道:“頭三個月最要緊。奶奶再捱些時候吧。待到胎穩了再告訴旁人也不遲。”
酈南溪想到姐姐還沒能保住的孩子,心裡愈發悵然。她知道這事兒需得當心些,頷首應了下來。
送走張老太醫後,重廷川將這個事情告訴了五個人:郭媽媽,岳媽媽,霜玉霜雪姐妹倆,還有金盞。
這幾個人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他要她們照顧好酈南溪,也要負責將藥小心煎好。
“國公爺放心。”霜玉霜雪說道:“以後我們姐妹倆親自煎藥,藥渣我們也會處理好。”
“那我就負責奶奶的吃食。”岳媽媽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