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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南溪想了想,他這話說得還真沒錯。這人就是霸道的可以。
想到他剛才的那些話,女孩兒不由得低下了頭,垂眸細思。
重廷川靜靜看著她,頭一次因為未知的答案而緊張萬分。
說實話,剛才那一句,他也並非是隨意胡說。如果她真的拒絕養好身體的話,他真的要不顧一切將她提早娶進家裡。
他有信心。
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他就能將她照顧的很好。再怎麼也不能讓她虛弱成這個樣子。
酈南溪的心裡當真是天人交戰。思來想去,她心裡拿不定主意,抬頭朝他看了一眼。
誰料卻見到他正眸色幽深的凝視著她。
酈南溪被他的目光一激,又趕忙低下了頭。
“好。我答應你。”她垂眸望向腳前三尺地,緩緩開了口,“我好好照顧自己就是了。”又忍不住期盼的問:“若我說到做到,你當真會將時間推遲到明年下半年?”
重廷川看到她態度有所改變,不由得暗鬆了口氣。可一想到她這種改變是因為能夠晚一些嫁給他……
這心情,就怎麼也好不起來了。
“嗯。我說到做到。”重廷川眉頭擰得死緊,輕輕頷首。視線一轉,看到手中的碗,他就打算再次將它遞過去。
可是指尖傳來的溫度告訴他,粥經過這一會兒後,已經有些涼了。
重廷川去到食盒旁,從大粥碗裡又盛了些熱的擱到小碗裡,仔細攪拌成溫的,這才重新遞給酈南溪。
“不如,就從這一碗粥開始吧。”
重廷川知曉,珍味樓里的首廚做出的這碗粥,必然是依了他的吩咐,做得綿軟好克化,且又有足夠的營養。自然不是酈家廚里那些人能夠比得的。
但這事兒他知曉,即便告訴了小丫頭,小丫頭不見的會肯聽。
故而重廷川說道:“吃光它,我就走。”
……果然。他這話一出來,小丫頭的眼睛就亮了亮……
重廷川無奈的直想嘆氣,語氣卻是又放輕了些,“我端著你吃吧。”
他知道她定然不會同意讓他餵。如今兩人間的氣氛好不容易好了些,他不想輕易將這份和諧打破。
酈南溪想了想,說道:“我去桌邊吃。”
重廷川回頭四顧望了望,說道:“也好。”大步走到桌邊將小碗擱下,他道了句“你且等會兒”,這便去到旁邊將太師椅拎了過來放到桌邊。
又從榻上拿了靠枕和一個錦墊,在太師椅上鋪好錦墊放好靠枕,重廷川方才與女孩兒說道:“過來坐這裡罷。”
酈南溪剛才一直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將椅子收拾妥當了才喊她,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低頭輕輕“哦”了聲,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桌邊落了座。
許久沒有好好吃東西,腸胃依然有些不太適應,再香的食物也是食之無味。
酈南溪當真是聞著很清淡的飯香依然覺得油膩。撥弄了調羹幾下後依然沒有胃口。
可是,既然下定了決心要恢復好身體,吃東西就是第一步。
她擰著眉慢慢的咽了一口下去,覺得好似也沒有剛才聞到味道時那麼難捱,就又慢慢吃了第二口。接連好些回往復下去,終是將一小碗粥吃去了大半。
可是剩下的,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酈南溪拿著調羹來回攪了半天,實在是久不吃飽的腹中一下子沒法裝下太多東西,只能抬頭去問一旁端坐之人,“我能不能等會兒再吃?”
重廷川看她神色,知曉她也是已經盡力了,就點頭“嗯”了一聲。
酈南溪如釋重負的大大舒了口氣。
重廷川用指尖敲敲酈南溪跟前的桌面,待到女孩兒看著他了,方才說道:“下一回必須將一碗吃光。”
酈南溪不曉得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想他可能是說讓她下一次吃飯的時候要吃夠一碗粥。
思量了下,她覺得應該可行,就頷首應了下來。
重廷川看看天色,又叮囑了酈南溪許多話,方才舉步出了門。
回到茶廳後,顧鵬玉倒還好,因為向工部暫時告了假。但御林兒郎們俱都等急了,畢竟之前和孟大人約好了時辰。
重廷川目光沉沉的回頭望了眼這酈府宅邸,這便大跨著步子遠離而去。
之前重廷川剛剛走出花廳時,特意與在旁邊等候的莊氏說了兩句酈南溪的狀況。
“往後應是無礙,應當不會再鬧性子了,還需得您好好照料。”重廷川道:“前三日需得吃粥,往後再慢慢恢復正常飲食。”
莊氏沒料到他會說的那麼詳細。
看到人高馬大的英武男子說出這樣一番細心的話來,莊氏很有些反應不過來,順勢就點頭應了聲。
待到看見重廷川大步離開了,莊氏方才察覺出有些不對勁。
明明她是西西的母親,為何他偏要說甚麼“需得您好好照料”?說的好似是他在拜託她照顧西西一樣……
莊氏心下狐疑,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擔心西西,心不在焉之下聽錯了。但剛才重廷川和她說話的時候,顧媽媽和杏梅她們都已經退到了旁邊去,根本聽不到她們的對話,所以她也無法尋人考證。
眼見男子離去,莊氏忽地記起來剛才重廷川在屋裡時顧媽媽和她說的那些話,當即再也顧不得其他小跑著衝進了屋裡。
看到酈南溪端坐在桌前,莊氏又是心疼又是擔憂,趕忙揚聲讓金盞去把轎子叫到院門口,這便和酈南溪一同出門去。
母女倆相攜著往外行的時候,莊氏忍不住問道:“西西,那個衛六爺,當真就是衛國公?”
酈南溪聽聞此事,心裡就是一陣發堵,應了一聲後有點了點頭。
莊氏看著西西比起過來之前更加的神色不佳,但想到之前聽聞國公爺說西西吃了半碗粥了,一時之間她倒是不知該放心多點還是擔憂多點了。
轎子停在蕙蘭苑外後,剛剛下了轎子,母女倆就得知了個意外的消息。
——酈老太太如今正在蕙蘭苑中,靜等酈南溪回來。
自打酈老太太獨自做了決定答應下寧王妃的做媒後,莊氏就一直對老太太有點提防,生怕老太太一聲不吭的又做了什麼影響到四房的決定。
如今聽聞老太太竟是沒有讓她們去海棠苑,反倒是主動來了蕙蘭苑,莊氏直覺得沒有好事,下意識就用身體半擋住了酈南溪,問起了將此事告訴她們的紅梅。
“你可知老太太叫西西過去所為何事?”莊氏警惕的道:“莫不是西西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不悅?”
紅梅知曉自打親事定下的那天起四太太就不似以往和老太太親近了,忙道:“太太不必擔心。老太太是擔心七姑娘,又怕七姑娘往海棠苑走一趟勞心勞神,這才親自往這裡走了一趟。”
酈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
聽聞她竟是因了擔心酈南溪的身體而親自過來,莊氏的神色不由得和緩了些。她朝紅梅略點了下頭後,就和酈南溪並行著往裡走。
行至門口,有丫鬟上前通稟。進到屋裡後,便見老太太端坐正中,四姑娘這陪在下頭。
酈老太太將酈南溪單獨留了下來。
莊氏和四姑娘只能擔憂的退了出去。
兩人離得堂屋遠一點了,四姑娘方才悄聲與莊氏說道:“西西身子不好,也不知道這樣捱不捱得住。”
莊氏就與她說起了那半碗粥,“……稍微吃了些東西墊墊底,倒是沒甚大礙了。我瞧著一路回來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點。”
聽聞妹妹終是能吃得下東西了,四姑娘高興的差點落了淚,拉著母親的手不住的說“太好了”,眼圈兒漸漸紅了。
莊氏拍了拍她的手,想到重廷川之前做的保證,也是欣慰不已。
思及那個高大的男子,莊氏忽地想起一事。
之前她不好去問酈南溪,記得大女兒也曾見過那位“衛六爺”,就將他是衛國公的事情告訴了四姑娘。又問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事對西西上了心?”
聽聞那個身材高大目光冷厲的那人竟然就是妹妹將要嫁的人,四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嘴唇顫抖的小聲問莊氏:“西西當真要嫁給他?娘,西西往後哪還有好日子過?”
妹妹想她們家裡最疼的孩子。如果嫁給那麼個兇惡莽夫,往後可怎麼辦!
莊氏想到重廷川離去時的細心叮囑、想到他當真勸服西西吃了些東西,倒是不太同意四姑娘的觀點。
但她此刻最關心的不是那個問題。
“你那時候說,國公爺在山明寺見過西西?還讓西西幫忙看畫?”莊氏再三與大女兒確認,“他當時和西西相處的多不多?”
“說實話,時間有些長。具體多久卻是記不清了,畢竟那時候沈琳在旁一直哭鬧吵嚷,我無暇細辨究竟有多久。”
四姑娘仔細回想了下,沉吟半晌,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山明寺那次,我和西西離開的時候,見他在院門處往外看。當時我被他嚇到了,只覺得他目光兇惡不似良善之輩,還當他在看沈瑋,覺得沈瑋做事太過離譜了些。如今想來,或許當時他是在看西西?”
莊氏怔了怔,“那興許就是了。”
她總覺得國公爺剛才對西西的態度有些奇怪。
如今看他還算細心,且知曉他可能對西西動了一些心思,她倒是能夠稍微放心一點點了。
不過,這事兒卻不能與人講起。
莊氏叮囑四姑娘道:“這些話你只能放在心裡,往後誰問也不能提。爛在心裡也就罷了。即便是老太太問起來,你也不能說。”
酈大學士為官數十載,極是清廉剛正,是以名滿天下。
酈老太太因此極其看重名聲。
雖然此事是衛國公有心在先,但酈老太太若是知曉酈南溪曾私下裡主動與衛國公相見,少不得要心存芥蒂。
往後西西若是想出門和參加宴請,老太太怕是不會准了。
四姑娘佯怒:“母親當我是什麼人?您問我我才說一兩句。旁人問我如何會這樣講?事關西西聲譽,我自然不會多提。”
四姑娘心裡明白,西西是個極其有分寸的。那日的時候,換做是旁人,西西定然不會去到那個院子裡去。
可當時有麻煩的是她。
西西怎會捨得讓她受到沈太太的責難?故而一看到有機會幫她,西西就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