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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過晌午,烈日當頭。屋檐上的雪開始化作水滴往下落的時候,酈家就來了人。

    那是重大太太身邊的一位姓房的媽媽。她穿著秋香色如意紋對襟褙子,頭髮梳的整整齊齊,一看到顧媽媽就笑著迎了過來與她寒暄。

    “這場雪下的可是真大。”房媽媽親切的握了顧媽媽的手,“道上都是雪,連走個路都十分難,更莫要說是行車了。太太幾次讓我來府上看看,我車子都套好了,結果都因雪下的太大沒來成。”

    這位房媽媽,顧媽媽之前見過。雖說她是跟在重大太太身邊伺候的,卻並非是屋裡的管事媽媽。若沒記錯的話,她在重大太太院子裡專管器具。

    房媽媽這話說得熱絡又親切,還隱隱的有些抬舉酈府的意思在。但顧媽媽卻不會盡數全信,只和她笑著說些客套話。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後,房媽媽這便說起了來意,先是講了重大太太原本就要辦一個賞梅宴,又道:“我們太太聽二太太說,府上的姑娘各個都是極其出眾的,就有心想請了姑娘們一同來。”

    顧媽媽不知道房媽媽怎麼會忽然說起重二太太。她心下疑惑面上不顯,繼續和房媽媽說著話。又過了一炷香的時候,顧媽媽送了房媽媽一支鍍金簪子,房媽媽這便離去了。

    顧媽媽就往海棠苑來回話。

    重大太太雖然和酈家重提結親之事,但她也只是在這個事情上堅持罷了,平日裡待酈家不冷不淡。如今突然說要請了姑娘們去赴宴,酈老太太也有些吃驚。畢竟原先說好的是酈家先擇了人出來,再由重大太太相看。現在顯然是變了卦。

    老太太看著請柬的時候,顧媽媽在旁道:“房媽媽後來雖未說起,但我也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好似是今兒上午的時候,重二太太與重大太太說要請了咱們府上的二太太和六姑娘到家裡做客。重大太太便道既是要請,不若幾位姑娘一同過去。一來熱鬧,二來往後都是自家人了,先認個門也是好的。”

    話雖說的委婉,但其實裡頭也存了相看的意思。但先前都沒有提起,為何這時候突然就急了?

    酈老太太捏著紫檀木手串的指尖都泛了白。她問顧媽媽:“這些天下著雪,老二家的什麼時候找的重二太太?”

    顧媽媽到底是在酈府做事幾十年了,平日裡府里的風吹糙動她俱都知道些。聽了老太太的話,顧媽媽思量了下,“今早二太太又給重二太太去了一封信。”

    自打酈家和重家再次起了結親的念頭,鄭氏與重家的二太太就時不時的聯繫著。酈老太太看她做的不太出格,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罷了。

    可如今重大太太將事情的進程加快,還特意提起兩家二房的事情,顯然是那兩人的動作有點太大。

    又或者是鄭氏的言行讓重大太太誤解了什麼。

    “糊塗。”酈老太太沉聲道:“她以為那樣的人家會看上這樣沉不住氣的?”

    她遣了人去山明寺給莊氏送信,又對顧媽媽道:“你幫我想想,該給國公府回些什麼合適。”

    國公府讓人來的時候順便送了幾筐極其稀罕的南地水果來,酈府少不得要回一些禮。

    酈老太太被今日的變故攪得有些煩亂,就和顧媽媽商量了下,“若送布匹,送少了著實不該,但老四遣人帶來的統共那麼些,想多送也無法。送蔬果,不適合。”

    即便是這樣冷的天,國公府的蔬果怕是也短不了的,不然的話也不會一出手就送了這麼幾筐稀罕的南地水果過來。

    顧媽媽斟酌著說道:“不若將四老爺送來的端硯拿過去一塊?重家的九爺喜愛讀書。若是送這個,重大太太想必十分高興。”

    酈老太太聽聞後思量了下,說道:“不錯。”

    重家的九爺是重大太太親生、當年的遺腹子。送禮給他,重大太太想必十分高興。只是不知這樣一來會不會惹了國公爺不快。

    酈老太太知道衛國公和大太太的關係一直不好。雖說親事是要經了重大太太才行,可孫女兒嫁過去畢竟是要和國公爺過日子的。無論惹惱了哪一個都不太好。

    “你去趟庫房,把那虎紋三足酒樽取了來,一併送去。”酈老太太吩咐道。

    顧媽媽忙說:“老太太,那酒樽可是有些年頭了。”

    “就是古物方才合稱。”酈老太太說道:“你儘管取了來便是。”

    重九爺並不飲酒。那酒樽既是古物,自然不是能隨意送人的,一看便知是特意贈與衛國公。有了那端硯和酒樽在,重大太太與衛國公兩邊都挑不出酈家的錯兒來,這才合宜。

    待到顧媽媽去準備這些了,酈老太太又喚了人來問:“杏梅可在?”

    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回稟道:“在。杏梅姐正在吩咐婆子們做事。婆子們清掃院子的時候沒留意檐下的水,杏梅姐正和她們說著。”

    “嗯。你去把她叫來,我有些話要叮囑她。”酈老太太說道。

    杏梅機靈又有眼力,是她身邊極其得力的人。去國公府的時候,就讓杏梅跟在西西身邊罷。

    第17章

    酈南溪知道國公府下請柬的消息時很是意外。

    若她沒看錯的話,衛國公府之前並未那麼急切,應當是打算等著酈家這邊有個大概的決定後再商議此事。怎的忽然就讓她們姐妹過去了?

    只是這話她想想就罷了,僅能擱在心裡並不好與母親姐姐商議。

    翌日,母女三人回到府里後,自是先去海棠苑裡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便將大房二房的太太姑娘們也叫了來,一起說起此事。

    因為昨兒雖說老太太給莊氏去的信里談及了這些,可在酈府里卻是隻字未提。

    大太太五姑娘、二太太六姑娘聽聞後俱是心中暗驚。

    前者是因了事情忽然出現轉機且驚且喜。後者則是不知哪裡出了疏漏暗自氣惱。

    鄭氏對此十分氣悶。

    她好不容易說服了重二太太邀請她和六姑娘去玩,也好早點給重大太太留下個好印象。結果如今變成了國公府邀請了酈家所有的女孩兒過去,六姑娘頓失先機,豈不是所有的籌謀都白費了?

    不過,她心裡很不慡快,六姑娘的想法又與她不同。

    先前六姑娘只當是要去見重二太太,然後由二太太引線去拜見重大太太。可如今變成直接受了重大太太的邀請,一切都與先前不同。重家的大房和二房並非住在一起。若是她在國公府那邊多待一會兒,說不得屆時就能見到自己一直想見的人。

    六姑娘悄悄觀察姐妹們,發現四姑娘和五姑娘也面露期待,不由得輕哼了聲,又掃了眼酈南溪。

    雖然酈南溪並無任何想要爭搶的意願,但是單單她那容貌,就足以讓六姑娘心裡頭不慡快了。

    “祖母,七妹妹到時候也要去麼?”六姑娘忍不住問道。

    “嗯。”酈老太太道:“西西長久不在京城,與京中的小姐妹們早都疏遠了,正好藉機在外走動走動。”

    聽聞祖母沒有讓酈南溪攙和到裡面的意思,六姑娘這才將時不時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

    “過兩日就要去國公府了。那裡比不得家裡,一言一行都需得謹慎小心,莫要被人挑了錯去。”酈老太太道:“你們若是有何疑問,不妨這個時候說出來。我也好與你們說一說。”

    六姑娘按捺不住,不顧鄭氏的一再示意,咬了咬唇問道:“那到時候可以見到國公爺嗎?”

    酈老太太聽了這話便有些反感,但看六姑娘滿面嬌羞眼神慌亂,就有些心軟了,淡淡說道:“重大太太並未提及。”

    六姑娘明亮的眼睛黯了黯,垂下了頭。

    老太太對其他幾個孫女再次說道:“你們若有何疑問不妨都說了出來。我與你們交代一下,也免得到時候慌亂。”

    五姑娘就問了去國公府需要注意哪些禮儀,四姑娘問了重大太太的脾性。

    酈老太太對此一一做了提點。

    等到姐姐們都沒再沒了問題,酈南溪方才開口:“不知重家這次要辦的那‘賞梅宴’是個什麼情形?只請了相熟的人家,還是請了京中有名望的太太姑娘們,又或者是僅僅只有我們姐妹幾個?”

    酈老太太先前還是靠著椅背坐的,聽了酈南溪這幾句便直起身來端坐著,笑問道:“西西為何這樣問。”

    “若是大型的宴請,我們自然要好生打扮一下,衣裳也要選的端莊正式些。若只是尋常的茶話會,那簡單隨意些更好,太過華麗了反倒不妥。”

    酈老太太頷首道:“沒錯。是這個理兒。”畢竟是女孩兒們第一次到國公府,如果裝扮的不合時宜,怕是要給重大太太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沒料到孩子們頭一個想到這點的竟是酈南溪。

    昨兒讓人送了回禮去國公府的時候,酈老太太特意囑咐了幾句,將這事兒問清楚了。此刻就道:“是重大太太想見見你們,就你們幾個過去,比平日裡稍妥帖些就好。”

    女孩兒們心裡有了數,齊齊道了聲“是”。

    鄭氏忽然說道:“既然小七能去,那我們小八也可以跟去吧?”

    酈南溪和八姑娘是同年生人,不過相差幾個月而已。

    早先酈老太太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鄭氏曾經也想讓八姑娘參與其中,畢竟自己這房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算。結果被酈老太太以年紀太小為由拒了。

    聽鄭氏提起八姑娘,五姑娘在旁笑道:“祖母讓西西跟去是想讓她和京里的姑娘太太們重新熟絡起來。八妹妹既是一直在京中,又何須如此?”

    雖然被五姑娘不輕不重的頂撞了下,但鄭氏聽了倒是沒有說她什麼,畢竟之前老太太確實是這個意思。最重要的是,她那話問出口之後,老太太明顯面露不悅。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沒必要再起爭執惹了老太太不快。

    鄭氏轉念一想,又覺得以八姑娘那天真的性子,若是真的跟去或許還要反倒誤了事。於是釋然。

    酈老太太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大家都散了,讓各自回去準備著。

    杏梅見老太太一直沒和四房的人提起自己,就也未曾貿然和酈南溪說起什麼。待到姑娘太太們俱都走了,她向老太太行了禮,疑惑的問起此事。

    酈老太太道:“先不急。到了要走的時候你再拿了東西跟著罷。”

    杏梅這才曉得老太太竟都沒打算提前和七姑娘說起,雖依然不解卻也沒再多問。

    因為時間太緊,三個院子俱都忙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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