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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就是接連的叩頭聲。

    門外的重廷川和周公公對視了一眼後,齊齊撇開了視線。

    換太子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居,魏浩文再這樣反倒是在給自己招來麻煩。

    雖然皇上沒有明說,但重廷川明白,最終讓皇上下定決心廢太子的其實就是皇后的“不提”。

    自從重老太太和梁氏做的那些事情被徹底揭露後,皇后就“稱病”不再出現在百官面前。也是自那個時候起,皇后變得更加溫和謙順了。平日裡就侍弄下花糙,並不理會外間的紛紛擾擾。

    即便皇上動了要廢太子的念頭時,她依然如此。外界的一切好似都和她沒什麼關係,她的眼中只有她的花,她的山茶。旁的都入不了她的眼。

    皇上當初禁了太子的足時,其實皇后有機會勸一勸皇上。可是她沒做。

    洪熙帝雖然看著對此事不甚在意,可其實心裡還是很煩悶的。在某天的下午就召了重廷川進殿密談。

    彼時皇上負手立在窗邊,神色間難掩疲憊與失望。

    他那時候怎麼說的來著?

    重廷川聽著屋裡傳來的陣陣哭訴聲,看著天邊的浮雲,思緒一度飄遠。

    那時皇上說,皇后心性十分涼薄,和她母親很像。如今她為了保住她的後位,可以對母親不管不顧,對兒子不管不顧,將來她是不是也能對旁的人、旁的事皆如此冷漠?甚至於包括她的夫君,帝王。

    皇上甚至還說,浩文的脾氣最是像他母親、像他外祖母。原先覺得是好事,現在卻讓人覺得不得不多多思量。

    重廷川沒有回答皇上之前的那句問話。

    事實證明,洪熙帝也並不需要回答。

    不多久,廢太子的消息傳來,皇上顯然已經對這些事情有了自己的決斷。

    如今聽聞魏浩文在裡面甚至不惜一次次提起母親的冷淡來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重廷川薄唇緊抿暗嘆了口氣。

    ——陛下最不喜歡這樣性子涼薄的人,偏他還一再的做這樣涼薄的事情。再這樣不識好歹下去,就不只是丟了太子一位這麼簡單了。

    重廷川不欲攙和到這裡面的紛爭里去,就和周公公說了一聲晚些再來看望皇上,這便離開了昭遠宮往旁的地方行去。

    又巡視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突然有急切的跑步聲傳來。

    重廷川回頭一看,見是昭遠宮的一個小太監,想著不必防備什麼,便回過身繼續前行。結果就聽有人在遠處不住的喊他。回頭瞧了瞧,依然是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看到重廷川望過來了,趕忙揮手引起他的注意。待到重廷川停下腳步,小太監終於大汗淋漓的趕了上來。

    “國公爺!夫人她、她……生了!”

    重廷川不由愣了愣,“生了?男女?”

    “不不。”小太監忙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不是生了,是已經發作,快生了!大公主特意讓人來宮裡說了聲!”

    重廷川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他片刻也耽擱不得,匆忙去了趟昭遠宮,急急的和皇上告了個假這便回到了家裡。

    一進到石竹苑的院門,他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呼痛聲。這聲音他十分熟悉,正是妻子酈南溪。

    重廷川大跨著步子就往那間屋裡行去。

    人剛走到廊下還沒觸到房屋的門,就已經有十幾個丫鬟婆子呼啦啦的衝上前來攔他。

    這些人都是郭媽媽安排下來的。郭媽媽知道重廷川最是在意酈南溪,聽到酈南溪這樣的呼痛還指不定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因此,就在重廷川還沒歸家前提早安排了人,務必要攔住國公爺,不讓國公爺進產房。

    眼看著重廷川腳步一頓止住了去勢,郭媽媽趕忙過來勸道:“國公爺不必憂心。女人生孩子本就是經個鬼門關,走過去就好了。裡頭血腥氣太重,國公爺莫要進去的好。”

    “血腥氣?”重廷川冷冷問道。

    “是。”郭媽媽恭敬說道。

    重廷川重重的嗤了聲,眉目陡然凌厲起來,“我倒是不知道,這京城裡頭有誰身上的血腥氣比我還重!”

    郭媽媽被他那森然的語氣嚇到,驚得全身緊繃。這個時候方才想起來,重廷川征戰沙場多年手刃敵軍無數,自然是殺氣血腥氣極重的。

    思及此,剛才重廷川那一番話倒是十足十的真。

    郭媽媽這一愣神的功夫,重廷川就抬手將她推到了一邊,又不管不顧的繼續往前沖。

    不只是郭媽媽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丫鬟婆子自然也知道。看他依然一門心思的往裡沖,眾人就急忙去攔。可是重廷川對著將酈南溪看大的郭媽媽尚還只存了那麼一絲絲的客氣,與郭媽媽還能好解釋兩句。對著旁人的時候,他哪有這份耐心?

    眾人的攔阻對他來說不過小菜一碟。這邊郭媽媽還沒有回過神,那邊重廷川已經“突破重圍”闖了進去。

    郭媽媽趕忙叫了人一起過去繼續擋。可她們哪裡有他動作快?她們才走了兩步,他已經踹門而入,闖了進去。

    一進到屋裡,入眼便是那兩大盆的血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兩大盆里的水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觸目驚心的紅讓重廷川的眼睛也驟然紅了起來,他幾乎是全速衝到了酈南溪的床邊,握了她的手說道:“西西?西西?”

    卯足了力氣也只輕喚了兩聲。

    他怕自己聲音太大的話會嚇著她讓她分神,那樣的話恐怕更是挺不過去。

    在重廷川連聲的呼喚聲中酈南溪慢慢睜開了眼,看到他近在咫尺,她先是鬆了口氣笑笑,繼而想起來這是產房,就推著他讓他出去。

    “六爺在外面等我。”酈南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

    重廷川不肯。為了能夠平視著她,他彎下了高大的身子,近乎於半跪在了床邊。

    她一向是美麗的,嬌俏的。而現在卻臉色慘白,面上全是汗水,一滴滴的將頭髮浸濕順著頭髮滑落。

    重廷川心疼的厲害,他緊緊的握著酈南溪的手,抬指撫了撫她鬢邊的發,又將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了下,“我陪著你。”

    在這一刻,在精力快要耗盡的這一刻,聽到了他這樣的話語。

    酈南溪開心的近乎要落淚。可是現在她連流淚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六爺出去。”她手指微動,輕輕的推了他一把,“我很快就好。你放心。”

    她一再催促他,重廷川初時不肯,而後想著小丫頭最愛漂亮,莫不是怕她自己這個時候不好看?

    他想要和她解釋說他不介意,但看她已經這般虛弱了還要讓他出去……

    重廷川不忍心她為了這事兒而分神,最終一步三回頭的邁出了屋子。

    屋門閉合,將兩人隔斷在了兩邊。

    重廷川的心裡空落落的萬般不是滋味,心情也是因著擔心而差到了極點。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在這種時候還非要來打擾他。

    “國公爺?爺?”霜玉膽戰心驚的喊著他,“外頭有人求見。”

    重廷川一記冷眼掃了過去,“誰。”

    “梁大將軍。”霜雪在旁補充道:“是梁大將軍求見國公爺。”

    聽聞是他,重廷川滿心的火氣倒是消散了些,最終點了點頭,“讓他去廳里等我。”

    梁大將軍這次是隻身而來。一聽重廷川同意相見,他就急匆匆的在國公府僕從的引領下去到了廳中。而後就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繞著屋子的邊一圈圈的行著,半點兒也閒不下來。

    聽到丫鬟揚聲給國公爺行禮問安,梁大將軍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跑著去到了門邊兒,一看到重廷川就急急問道:“國公爺,你可知我家大姐兒如今在哪裡嗎?”

    重廷川是將酈南溪的事情暫且擱下來見的梁大將軍,卻沒料到梁大將軍一見面就提起了梁氏。

    重廷川的臉色頓時黑沉了下來,原本要邁進屋裡的腳也收了回去,直接摔帘子就要走人。

    梁大將軍趕忙辯解:“我知道大姐兒許是、許是不成了。”

    因著是自己的女兒,他終究是沒法將那個“死”字說出口,轉而道:“我只想看看她。怎麼樣的她都好。也好讓我和我家老婆子安心。”

    最近他思來想去,終是想明白了為什麼梁太太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對勁。

    ——他們的女兒。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能見上女兒最後一面。

    他們只是從帝王的隻字片語中曉得了梁氏已經不在,但是莫說相見了,即便是屍身他們都沒能看到。

    這是樁心事。對哪個父母來說,這都是讓人放不下的心事。梁太太亦是如此。只是這種想念沒法說出口,只能堆積在心裡,成了沒法抹去的憂心和掛牽。

    想到妻子最近愈發不正常的言行舉止,梁大將軍心裡擔憂到了極點,苦苦哀求,“還望國公爺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說著說著就眼眶濕潤了,“我們夫妻倆也不指望什麼,就是看看她墳頭在哪裡,瞧一眼也好。”

    雖然他說的是“墳頭”,但是他心裡清楚,梁氏這樣的下場定然是沒有什麼墳的。他這樣講,也不過是將“屍身”兩字的去處說的含蓄點罷了,順便在重廷川的跟前表明,他是知道梁氏已經不在了。

    梁大將軍期盼的看著重廷川,可最後等來的卻是他輕輕的一搖頭。

    “我不知道。”重廷川道:“這事兒是皇上處理的,我並未參與。”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眼看著最後一絲希望都要破滅,梁大將軍近乎絕望,“我們只不過想要看一看罷了。這樣也不成?”

    “我不知道。”重廷川冷冷的道:“任憑你說再多次,我也只能這樣告訴你。”

    近日來的擔驚受怕近乎要將梁大將軍壓垮。

    女兒的逝去,妻子的病症,這一項項一樁樁簡直要將這個漢子壓垮。雖然打過無數的仗,可是沒有哪一次的仗像現在的境況這樣讓他絕望。

    眼看著半點兒希望都沒有了,梁大將軍憤然之下就有些不管不顧,喊道:“我梁家哪裡對不住你?我哪裡對不住你?大姐兒都這樣了,她娘眼看著也不成了,你還想如何?你竟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了麼!”

    梁大將軍字字都是指責,字字都是抱怨。

    重廷川沉默了片刻,待到梁大將軍連聲吼完一下子接不上氣、大口喘著的時候方才說道:“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什麼?”梁大將軍花白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即便這樣,你卻還要這般信口雌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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