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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酈南溪思量著或許是他在為人挑手釧想要問問她的意見,笑道:“不知對方是不是府上女眷?年紀幾何?”總得知道了對方的情況後才好幫人拿主意。
聽她這樣說,重廷川的唇角不由得揚起了個愉悅的弧度。
“嗯。正是要送給我家中女眷。至於年齡……”
他低笑著應了一句,看著女孩兒明媚的笑顏,將視線停駐在她澄澈的雙眸上,緩緩開了口。
“自是和你相仿。”
第22章
那手釧著實極其精緻好看,酈南溪真心實意的與重廷川道:“若是如此的話,贈送此物應當不錯。”無論樣子和顏色,都是極其合稱的。
先前肖遠拿出這些手釧讓重廷川選,重廷川一眼就看中了這個。他沒料到小丫頭也覺得這個漂亮,不由心底有些歡喜。
只是歡喜歸歡喜,他卻不知該如何將這份喜悅表示出來才更加妥當。
重廷川側倚著桌子,斟酌許久後也沒個准主意。抬指輕叩了下桌案,望向女孩兒,“你很喜歡?”
酈南溪坦蕩的道:“嗯,這樣精緻,誰都會喜歡的。”
重廷川看她說的這樣肯定,心裡愈發歡喜起來。
他緊繃著臉,抬手就想把手釧放到小丫頭的手裡。可是手臂剛剛抬到一半,他忽地想起來小丫頭說過什麼分寸不分寸的,好似很介意一般。
頓了頓後,重廷川終究是把手釧放到桌上,又往小丫頭跟前推了推。
“既是喜歡,就送給你了。”
酈南溪哪裡料到事情會有了這樣的轉折?
她當即驚了驚,趕忙推辭,把那手釧又推了回去,“既是六爺要送人的,我怎能奪人所愛?您還是留著送與家眷吧。”
重廷川這才有些懊悔了。
剛才看著女孩兒的笑顏,不知怎麼的,心裡太過高興,一下子鬼使神差的就那麼說了那什麼“家中女眷”。總覺得這樣的詞用在她的身上極合他的心意。
如今想要改口,怕是都不成了。
重廷川暗自反省……或許當時是看到她的笑顏魔怔了不成?
既是無法反悔,總得尋個託辭出來。
重廷川微微挪動了下身子,沉默了片刻,發現這事兒著實難辦。託辭之類的事情,素來有謀士去辦,他從未操心過。因此,一時半刻的也真想不出。
他心裡沉鬱至極,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眼神里也帶了些煞氣出來。
酈南溪見狀,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重廷川看到後,抿了抿唇,心裡嘆息了聲。
彎彎繞繞他不會。不如就直接些罷。
重廷川按了按眉心,努力讓自己神色和緩些,這才朝酈南溪招了招手。
“過來。”
眼看女孩兒紋絲不動,重廷川就想要往前靠過去。
哪知道他走一步,她就退一步……
重廷川無奈至極,索性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指了指腳前兩尺的地方,說道:“過來。站這兒。”
平日裡慣常發號施令又身居高位的人,早已練就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冷肅模樣。緊繃著臉的時候,還是很駭人的。
酈南溪不知自己哪裡惹著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緊張的往前挪了挪。
“抬手。”
酈南溪把手抬了起來。
重廷川拿起那瑪瑙珊瑚手釧就往她手上套。
冰涼的觸感剛剛碰觸到手指,酈南溪恍然驚覺,動作快于思維直接將手抽了回來放到身側。
她這一下太過迅速,無論是重廷川還是她都同時愣了愣。
重廷川最先反應過來,蹙眉道:“怎麼回事?”
見他這不悅模樣,酈南溪哪裡還敢答他?當即接連退了幾步,直到摸著門邊,這才極快的福了福身。而後不等他有所表示,直接轉身開門跑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板撞到了牆壁。
重廷川聽著外頭噔噔噔的急切下樓聲,又看看已經空落落的跟前,慢慢的、慢慢的收回了手,將那冰涼的一串珠子輕輕握在掌心。
他並無送人東西的經驗。平日裡送同僚東西又或者是往國公府拿東西,都是常安他們幾個就幫他辦好了,從不用他親自動手。
如今好不容易親手送一回,倒好似——
把她嚇跑了?
……不得不說,上陣殺敵都比這容易多了。
縱橫沙場多年的衛國公爺,終於嘗到了一種名為“挫敗”的滋味。
重廷川劍眉緊擰,透過竹簾fèng隙望著女孩兒在堂中穿過漸行漸遠的身影,薄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酈南溪下樓之後,慌不擇路的跑著。眼看著都穿過大堂了,這才慢慢停了步子。找女侍問了買匣子的屋子在哪兒,稍稍平息了下呼吸和心情便去尋母親與姐姐。
四房母女三人往家裡趕的時候,酈府海棠苑中,五姑娘與大太太正在酈老太太屋裡哭訴。
屋裡飄著淡淡的檀香氣。老太太身穿栗色暗紋妝花褙子,坐在四方如意紋錦墊上,手裡拿著一封信,靜靜的看著那母女倆。
她只神色淡淡的聽著她們二人在那邊說,一直沒有開口回應。稍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將先前在看的那封信交給了身邊的顧媽媽。
顧媽媽將信折起,正打算轉身放到匣子裡收好,老太太卻道:“不必,先拿著吧。”
顧媽媽便應了一聲。
聽到老太太開口,面容哀戚的五姑娘稍稍抬起了頭,望向老太太。旁邊的大太太王氏則一直眉眼低垂,無甚反應。
酈老太太拿過了桌上放著的紫檀手串,語氣平靜的問道:“說完了?”
五姑娘覺得老太太這話問的有些淡漠,一時間有些拿不準祖母是個什麼意思,便露出了個怯怯的嬌弱的笑容,道:“孫女兒不孝。這會兒只顧著說自己的事情,竟是沒有留意到祖母。”
說著她站起身來,“我去給祖母倒一杯茶。”
五姑娘走了幾步剛要出屋,杏梅進到屋裡來,稟道:“老太太,四太太和四姑娘、七姑娘回來了。正往這邊趕呢。”
若是以往,老太太念在她們剛在外頭那麼久的份上,時常就免了她們過來請安了。可這一次聽聞之後,老太太卻道:“回來的正好。我這裡剛好有新泡的茶,她們出去一趟怕是渴了,趕緊來這裡喝一杯。”
杏梅聽聞後,福身時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道了句“婢子明白”,趕緊領命而去。
顧媽媽看在眼裡,暗道老太太還是更偏心七姑娘她們,生怕她們過來的時候兩眼一抹黑,特意讓杏梅過去提醒一二。
果不其然。待到莊氏帶著女兒們過來的時候,三人望向大太太與五姑娘時眼神都頗為警惕。
進屋向酈老太太行了禮,酈南溪未曾如往常一般坐到老太太身邊,而是挨著母親和姐姐坐了。
酈老太太明白她是想跟著莊氏與四姑娘,等下若是問起來也好有個照應,便沒多說什麼。轉而問五姑娘:“剛才丹姐兒說甚你們有事情沒談攏,去了翡翠樓繼續商議……究竟怎麼回事?”
五姑娘對著老太太時這話說得巧妙。
她只說兩房人是“沒談攏”,所以聽聞四房母女去了翡翠樓,她和母親到那裡“繼續去談”。絕口不提四房當初斷然拒絕還有她是死纏爛打非要往翡翠樓去的事情。
偏偏她這說法乍聽之下倒是與事實還有些相符。
莊氏氣不過,狠狠的瞪了五姑娘一眼。
之前得了杏梅的暗中提醒後,母女三人已經知曉王氏和五姑娘怕是又在老太太跟前念叨了什麼。既是知曉老太太讓杏梅來知會她們一聲,三人心裡明白老太太許是向著她們的,就也沒那麼犯怵。
莊氏沒有似之前在翡翠樓的時候那般沒敢吱聲,反倒是直截了當的說道:“母親明鑑。先前說起的那捐監的事情不成,兒媳自然不能隨便將銀子借給大嫂。並非是有意刁難。”
酈老太太問王氏,“還是為了捐監那事兒?”
王氏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沒敢答話。
五姑娘在旁嘆道:“怎知因了這事兒?若只這事兒的話,孫女怎會敢到老太太跟前來訴苦?孫女最難過的,是四嬸嬸不肯幫我們就也罷了,偏要尋了外人來看我們笑話。結果使得我們在翡翠樓里沒臉,往後再不能去不說,旁人還看了咱們酈家的笑話。”
這話她先前期期艾艾的時候倒是沒有提起過。
酈老太太聽聞後皺了眉。
五姑娘暗喜。
他們的祖父酈大學士為官清廉剛正,桃李滿天下,名聲一向極好。老太太這些年嚴格教導子女,極是看重聲譽。若老太太知曉四房人這樣糟蹋家中名聲,少不得要發怒。
酈老太太問莊氏:“可有此事?”
莊氏最厭煩五姑娘這種人,說話一半真一半假的,讓她辯駁起來也很是費力,“回母親,當時翡翠樓的肖掌柜看到樓里有了爭執,來說了五姐兒幾句。倒是有旁人想過來看,被肖掌柜命人給攔住了。”
“攔住了又如何?”一直沉默著的大太太王氏突然開了口。她知道自己女兒得了國公府大太太看重,若自己一味畏縮,只會連累女兒被人瞧不起,所以鼓足勇氣說道:“那些人探頭探腦的總是看到了些,最起碼能夠瞧見酈家人和酈家人吵起來了。”
四姑娘笑道:“若大伯母和五妹妹沒有追來翡翠樓,只在家裡和我們‘商議’的話,旁人怕是也沒機會瞧見甚麼的。”
看著她們一個個的這般作態,酈老太太臉色一沉。兩房人爭執起來,就連一向沉默的王氏和一向溫和的四姑娘都齊齊上了陣。
她厲聲道:“夠了!莫要再說!”說罷她望向酈南溪,心中十分欣慰,心道西西總算是沒有攙和進去。
其實老太太這樣想倒是高估了酈南溪。
酈南溪倒是也想幫著母親和姐姐說話。只可惜那肖遠出面一事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她心虛,生怕自己說錯一字半句的反倒添了亂,所以只能閉口不言。
酈老太太問五姑娘:“你說的可是句句屬實?”
五姑娘摸了摸腕上的赤金鑲紅寶石鐲子,想到重大太太對她的偏愛,心中稍定,頷首道:“我自是不敢欺瞞祖母。”
“果真如此?”酈老太太追問道。
老太太的聲音平靜無波,響在空曠的屋中,與那裊裊檀香混合,顯得有些飄渺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