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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也不知道具體情形。”小廝磕磕巴巴說道:“聽說,和咱們府上的四姑奶奶有關係。”
第78章
酈南溪之前怎麼也沒料到,再次踏入慶陽侯府的大門時竟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而且,還是以這樣的一種心情。
寒冷的冬日裡,樹葉已然落下。蕭瑟的風無所顧忌的肆nüè著,吹透衣衫,讓人從心底生出森冷寒意。
酈南溪步履匆匆的跟著引路的丫鬟往裡行著,即便裹緊了衣衫,依然覺得身上泛寒。
行至院門處,有婆子早已候在那裡,悄聲與酈南溪道:“二奶奶如今已經睡下。六奶奶是往花廳坐會兒,還是進院子瞧瞧?”
“姐姐狀況如何?”酈南溪認出這婆子是上次來的時候在姐姐身邊伺候過的,應是比較得用,便問:“大夫可是來過了?怎麼說的?”
婆子說道:“來過,說是沒有大礙。幸好奶奶身體底子不錯,雖損了身子,往後調養下也就好了。”
得了這麼幾句話,酈南溪先前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了稍許。走到門邊和守著的丫鬟低語了幾句,丫鬟就小心的打開了門。
窗戶關的很牢,屋裡也沒有點燈,看上去有些陰沉。床上女子縮在被子裡,緊蹙的眉間始終沒有鬆開。雖然是在夢中,她卻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聲低低呻吟,顯然很是痛苦。
酈南溪看到姐姐的第一眼後眼中就蒙上了一層霧氣。用力擦了擦眼睛,她上前又走了兩步。
記得上一次見到姐姐的時候,姐姐欣喜的和她說有了身孕。還和她說,往後要生個乖巧的兒子,也要生個漂亮的女兒。她回到府里後,最近都在準備著給小孩子的小衣裳小鞋子。
昨兒郭媽媽還問她,要不要再給小傢伙準備小帽子。她覺得可行,還讓郭媽媽多搜集點軟的布料,往後可以給小孩子多做幾件衣裳。
她聽到這個消息後已然心痛難當。那麼姐姐呢?姐姐日日盼著孩兒降生,結果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酈南溪靜靜看著躺在床上的姐姐,心裡難過得緊。生怕吵到她,即便難受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也不敢哭出聲來,忙拿出帕子將眼淚給擦了。
沈青寧一直在床邊呆呆的坐著,聽到酈南溪壓抑的抽泣聲,他恍然回過神來,抬眼望了過去。
酈南溪朝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打緊,當先行至外間。沈青寧跟著她也走了出來。兩人回頭看了看依然昏睡的酈竹溪,與守在外間的琉璃說了聲,這便齊齊步直門外。
因著酈竹溪現在很是虛弱,所以屋裡的火盆生的很暖。沈青寧在屋裡呆的久了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在裡頭還不覺得,乍一走到外頭,寒風一吹,登時冷了個透心。
但這樣的寒冷卻讓他已經沒了知覺。
他腳步沉重的走到石桌旁,摸了石桌的邊緣緩緩坐在了石凳上,低聲與酈南溪道:“西西莫要傷心。竹姐兒若是知道你哭了,還指不定多難過。”
一聽這話,想到往日裡姐姐待自己的百般好,酈南溪更是痛苦難當。她背過身子將淚擦乾,又緩了緩,這才在沈青寧對面坐了,“姐夫放心。姐姐醒後我必然不會讓她擔憂我。不知這一回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刻的沈青寧看著愈發瘦削了,臉頰都凹了下去。自打成親後他唇邊總帶著的溫和笑意也已經沒了,取而代之乾澀無奈的嘆息。
“竹姐兒她——”沈青寧剛開了個頭,自己就接不下去。他低著頭沉默半晌,忽然抬手,狠狠的朝著石桌砸了一拳。手邊疼痛不已,他也全然不顧,咬著牙說道:“我若知道喝了那一杯茶後她會這樣,我再怎麼也——”
他話說得斷斷續續幾度哽咽,與酈南溪輕聲道:“想她兒時說要嫁我,雖不過是孩童戲言,我卻一直擱在心上。待她長大,能盼得她回京,我欣喜若狂。她能允了嫁我,我、我只想對她千百倍的好。哪知道、哪知道如今卻是我親手害了她。一杯茶下去,孩子沒了,她也虛弱至此。”
那麼大的人了,說到沒能見面的孩兒,再說到他如今躺在床上的妻子,卻是哭得像個孩子一樣,淚流不止。
有丫鬟捧了布巾前來。酈南溪靜靜的在旁坐著,將乾淨布巾遞到了他的手上。
沈青寧接過後掩面痛哭。
沈太太剛才去和大夫多說了會兒話,這才過來。一進院子看到的便是兒子痛哭流淚的樣子。她快步行了過去,一把攬住沈青寧的肩膀,“你莫要傷心了。孩子還會有的。還會有的。”說著說著自己也流了淚。
沈竹溪沒有嫁過來的時候,她也是中意這個兒媳的。兒子成親後,她看不慣兒子為了兒媳而不肯納妾,所以才愈發看她不順眼。
但總的來說,老二家這個媳婦兒最讓她省心。老大家的嘴碎最快,老三家的是個悶葫蘆。唯獨她,人最乖巧懂事,也很知禮懂禮。更何況又懷了孫子。
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子孫滿堂,最想要的就是儘快多抱幾個孫子。眼看著前些天的期盼都成了泡影,沈太太的心裡當真是又氣又恨。
看到酈南溪在旁,沈太太惱道:“國公府到底是怎麼養的孩子?那庶女我原先就覺得她做事不妥,不過看在國公府的份上,就讓老三納了她。誰曾想她竟是這樣一個人!你說說,這世上怎麼就有這麼惡毒的人!”
沈青寧聽聞母親慍怒的話語,忽地有些緩過神來,忙一把拉住了幾近暴怒的沈太太,“娘,竹姐兒是六奶奶的親姐姐,六奶奶也正難過著。你怎麼能指責她?”
沈太太也知這是遷怒了,心裡的怒意依然壓不住,“指責她怎麼了?國公府不是她家麼?她沒有管教好妹妹,合該受了這幾句!”
酈南溪垂眸問道:“不知她究竟在這裡做了什麼?她如今又在何處?太太與我說,將人交到我的手裡,我定然有個論斷。”
“她在茶里下了藥!”沈太太推開攔阻的兒子,走到酈南溪跟前,“和上次那藥一樣!”
這話讓酈南溪愕然不已,猛地抬頭看了過去,“可是那藥分明……”分明是男女歡愉所用。為何會出這樣的事情?
“大夫說了,那種藥給有孕之人用,極有滑胎的可能!若非老三看到,她還想瞞著!”
沈太太氣得頭昏腦脹,無論酈南溪再講什麼,她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幾句。
沈青寧雙手用力拉住母親,避開沈太太的那連番的話語與酈南溪道:“是她在竹姐兒的茶里下藥。三弟看到她碰過竹姐兒的杯子,只當沒事。後來才知她竟然惡毒至此。”
沈太太絮絮叨叨好幾遍說完,自己先沒了之前的氣勢,慢慢降低了音量,長嘆一聲,哀聲問酈南溪:“六奶奶,你說我做錯了什麼?一個女人,先是害了我三兒子,如今又害了我二兒媳。你說這樣的人,怎麼就這麼狠的心?”
這話酈南溪根本沒法回答,只能沉默。
沈太太沒了孫兒,可她姐姐如今正躺在病榻上,她心裡的難過一點都不比沈太太少。
在這對峙的靜寂之中,有人遲疑著走了過來。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但最終還是來到了三人的面前。
“哥,我……”三少爺沈青河有些猶豫的喚了一聲。
沈青寧看到他後,眼中頓時冒了火。平日裡那麼溫和的一個人,此刻卻揮起了拳頭,一下子砸在了沈青河的胸口。
沈青河踉蹌兩步捂住胸前,猛咳不止。
沈青寧不顧沈太太的一再攔阻,上前兩步到了沈青河跟前,揮拳又是一下。
“我的兒!”沈太太高喊一聲一把拉住了沈青寧,高聲道:“你打他做什麼?他是你弟弟!你還要不要他活了!”
沈青寧怕再用力會傷到母親,終是停了動作,悲哀的回頭質問母親:“如果不是他非要把人名節毀了,那女人怎麼會進府里?如果不是那女人進府,竹姐兒哪裡就會有事了?”
“可那也是那個女人的錯!干你弟弟什麼事?寧哥兒莫要再衝動了。且歇一歇吧。”沈太太苦勸。
酈南溪看局勢無法緩解,輕聲和沈青寧道:“姐姐還在睡著。姐夫若是太大聲了,怕是會吵到姐姐。”
聽她說起酈竹溪,先前震怒到幾乎發狂的沈青寧這才慢慢止歇下來。再次摸了桌邊坐下,他喃喃說道:“是。不能吵到竹姐兒。她現在得好好休息。千萬不能吵了她。”說到後來,他悲痛難以壓制,捂著臉再次嗚咽著哭了起來。
沈太太看著兒子這樣,很是心疼,但也知道這個時候在這裡反倒讓沈青寧更難以平復心情。吩咐了身邊的媽媽在這裡好生看著,沈太太帶了沈青河與酈南溪出了院子,獨留沈青寧一人在那邊平息傷痛。
“剛才是我遷怒了。”沈太太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與無奈,“但是六奶奶,請你也體諒下我這做母親、做祖母的心情。誰看到家裡接連出事還能忍著?我這也真是……真是不知道做什麼好了。”說罷,她再次憤怒的看向沈青河,“你看你!若非你惹上那麼一個人,家裡哪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沈青河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比起酈南溪來還要大上一些。此刻被母親這樣在酈南溪面前數落,他臉上有些掛不住,氣道:“我哪裡知道那是個惹禍精?上次、上次我自己也不小心吃了點。結果就、就成了那樣子。”
“你個混帳!若非你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家裡哪就要遭受這些了!”沈太太抬手打了他幾下,哀嘆不已。
酈南溪看著眼前的小道。
沈府的道路不算寬,平日裡都是用花盆裝了花擺在路兩旁做點綴。如今那路邊的花不知是沒人照料亦或者是天氣太寒,已經呈現了頹勢,花瓣不再嬌艷微微垂了頭。
凝神看著那一株株的花朵,酈南溪問道:“不知重芳柔如今在哪裡?”
之前她也曾對沈太太說過這樣的話,只不過盛怒之下沈太太未曾答她。如今看她再次問起,沈太太便道:“人就在花園的柴房裡關著。六奶奶想見她?”
“自然是要見一見的。”酈南溪微笑,“不見一見她,我怎麼能夠知道她如何會狠得下心去害我的親外甥。”
“親外甥”三個字讓沈太太先前對酈南溪升起的那股怒意漸漸消淡了些。是了,那重芳柔就算是國公府的人,但那些人與國公爺夫妻倆關係並不投契。反倒是沈二奶奶酈竹溪,與酈南溪一直姐妹情深。這件事中,酈南溪的立場其實十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