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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梁氏十分篤定的說道:“老太太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這事兒怎麼就到了這一步,您問我,我去問誰?”

    “那你就問問她!”重老太太抬起手來,指向了屋中央。

    梁氏這才發現了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如今天已經黑了下來,屋子裡點了燈。燈光不亮,又因幾盞燈都是在屋子四周,所以照到中間那人身上的時候光亮就變得愈發的暗了。

    因著見到對方的次數並不是特別多,梁氏和她並不算特別的熟悉。看到那身段的時候梁氏覺得有點眼熟。再去瞧容貌,那腫脹的臉頰讓人有點分辨不清,擾亂了她的視線。

    梁氏看了片刻,又想了好半晌,忽的從那雙會說話一般的眼睛裡看出了點端倪。饒是她一向鎮定,此刻也不由得有些亂了陣腳。

    “你怎麼會在這裡!”梁氏看著荷珠,不敢置信的低叫道。

    一言既出,她發覺了失言。幸好她還算機靈,趕忙又補充道:“你不是應該在宮裡伺候娘娘麼?”

    荷珠雙手被反綁著跪在地上。聽了梁氏的話,她的眼淚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拼命搖頭,就是不說話。

    重老太太神色冰冷的看著梁氏,“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和我裝。”

    “老太太明鑑,我在家裡一向規規矩矩的。裝什麼了?”梁氏亦是冷笑,“倒是老太太,答應的事情從來不兌現。若說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這樣的功夫我遠遠不如老太太。”

    “是麼。”重老太太拿起了手裡頭的馬鞭,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陰沉沉的說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靖州郝家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個女孩子從小就開始教導著怎麼伺候人。特別是,進、宮伺候人。”

    直到這個時候,梁氏終於明白過來,老太太是真的已經知道了荷珠的身份。

    也是在這個時候,梁氏忽地發現,老太太竟然也能露出這樣陰冷狠戾的神色。想那老太爺這樣和善的一個人,重六他們的陰狠許是就是遺傳了老太太?

    在這一刻梁氏想要仰天大笑。

    早知道如此,她們當初或許就不該尋了這麼個人合作。

    “她是郝家人又如何。”梁氏看著重老太太,譏諷的笑道:“你們鎮日裡算計我們,我們總也要留點後招。不然的話,梁家哪天被重家生吞活剝了都不知道!”

    這個孩子的確是她母親尋了來的。只不過能夠一步步走到最後,讓重皇后將荷珠視為心腹,這倒是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了。

    她們原本打算的是倘若荷珠能去到重皇后的永安宮就是最大的幸運。哪知道她們竟是還能幸運到了這個份上。

    “說起來倒是多虧了老太太。”梁氏這次倒是真的笑了,“幸好老太太疼皇后娘娘,鎮日裡告訴我們娘娘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這才使得荷珠能夠摸清了娘娘的喜好,能夠事事順著娘娘來。也多虧了老太太總是在說娘娘討厭什麼,這才使得荷珠也能知曉娘娘厭惡什麼,一次次的將其避開。”

    話說到這兒,梁氏忽地反應過來,荷珠的成功是必須的。畢竟有老太太這樣的“助力”在。

    這樣想著,梁氏就放聲笑了。

    重老太太看著她的笑容,恨不打一處來,指了地面說道:“跪下!”

    這一聲老太太用了最大的氣力來說出。一聲怒喝仿若重雷一般砸在了這個屋子裡,嗡嗡的不住迴響。

    梁氏看著旁邊的荷珠,知曉一切都晚了。

    老太太既是知道梁家在皇后身邊安插人手,莫說是老太太了,就連皇后都不會放過梁家。

    既然如此,就算不能拼個魚死網破,總該在這個最後的時候把自己想說的話給說出來。解解恨也好。

    “為什麼。”梁氏非但不去跪著,反而站的脊背更加挺直了。

    她看著正在怒頭上的老太太,涼涼的說道:“你待我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於當初承諾的你都無法做到。人前我已經敬著你了,既是如此,人後就也不必再繼續裝下去了。”

    重老太太看她是不可能主動跪了,揚鞭朝她抽了過去,“你竟然敢暗算我兒!你這娼婦,竟是如此惡毒!”

    那鞭子用鐵鑄成,一鞭子抽下去十分狠,力度很大。但因著質地的關係,它不若尋常馬鞭那麼輕盈,故而從揚起到落下所花費的時間更久一點。

    就是久的這麼“一點點”,讓梁氏瞅准了時機,閃身避開。

    老太太看一招不成,抬手轉了方向又是一鞭先去。

    馬鞭去勢不止,又往先前方向前進了一點方才轉彎。可是剛剛朝著梁氏襲去,梁氏卻是提早腳步一轉換了方向。

    待到馬鞭落在了她先前站立的方位,梁氏已經做好了準備,兩手一扣將鞭子給握在了手裡。

    鞭子上帶著刺。

    梁氏拿著鞭子頭,手心裡都冒了血珠子。可她不閃不避,依然緊握著手中的硬鐵,半分也不放開。

    她是武將之家出身,自小就練著武。雖然當了侯夫人後舞刀弄槍的少了,但是她的氣力和底子還在。年老體衰的重老太太又怎會是她的對手?

    在梁氏拼勁了全力下,慢慢的,鞭子一點點的要從老太太手裡滑脫。

    老太太恨聲道:“你個不識好歹的!若非我們重家,你們哪裡來的榮耀!”

    “看您這話說的。”到了這個份上,梁氏也不打算遮掩什麼了,笑著說道:“如果不是我們幫你們清理走了那個‘阿瑤’,你們重家又哪裡來的這天大的福分!”

    梁氏因著知曉這事兒肯定沒法善了,所以心灰之下未曾再遮掩什麼,這話說得聲音就很大。

    門外廊下的向媽媽聽得心驚肉跳,想要開口提醒梁氏注意一下,可是她剛剛扭過頭去卻發現了不對勁,就又轉回了剛才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不要緊,她這才發現香蒲院的院門處有人正往這邊走來。且不是單單幾個人,而是一隊人。為首的男子雖然已經到了中年,卻器宇軒昂威勢迫人。顯然就是、顯然就是……

    向媽媽心下大駭,正要開口喊叫,不料嘴上突然一緊,卻是身後有人閃了過來捂住了她的口。

    她旁邊的丫鬟婆子無一倖免,全部都被強行捂住口噤了聲。

    向媽媽嘴巴被捂得死緊,眼睜睜的聽著裡頭梁氏還在放聲高喊。

    “若非我們梁家幫著你們,你們重家哪裡能有太子妃?”梁氏恨聲說道:“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重家是天定的富貴。”重老太太的聲音除去了那層溫和慈愛的外殼後聽著森寒無比,“我的女兒是天定的富貴命。沒有你,也會有旁人。”

    “旁人?”梁氏看著眼前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的老太太,哈哈大笑,眼淚都要出來了,也不知是笑得太厲害,還是手上疼得太厲害。

    她深吸口氣,朝地上猛地啐了一口,“換做旁人,你們重家根本成不了事!”

    重老太太趁著她這片刻的放鬆心神,猛地把馬鞭一拉。

    倒刺拽著手心的肉,梁氏疼得倒抽一口涼氣,說起話來更為狠辣,“我剛好到了待嫁的年齡,能夠入主侯府。還有我爹。我爹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有了梁家做後盾,你女兒的皇后位置也能做的更穩。”

    “沒了我們家,你還能找誰去!”梁氏恨聲說道:“你也只能靠著我們才能做成這事兒!”

    重老太太嗤笑一聲,“靠你們?我靠誰家不成?要知道,是你們說人不能死,非要留下來,那藥還是我萬般辛苦尋來的。”

    重老太太壓低了聲音,“我當初就不該尋了你們。婦人之仁,非要留了那女人活著。如果她當時死了,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這話說出去你也不怕遭了天譴!”梁氏喊道:“可是有那麼多人聽到了你要將人害死,你想躲也躲不過去!明兒官府怕是就要上門來了!”

    “聽到又何妨。”重老太太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恍惚,復又笑了,“你當我叫了你來還準備讓你好好回去?你放心,院子外頭我已經讓人守住了。至於聽到的人……聽到的人活不下去就也沒事了。”

    “說得輕巧。即便姑奶奶是皇后,您老人家也不能隨意置人於死地。”梁氏輕蔑的看著她,“你真當人命是玩兒的麼。”

    重老太太年紀大了,和她一直這樣硬生生拉著,早已有些氣力不濟,手臂也開始發酸發麻。開口的時候就有些聲音發顫,“我當初想要怎麼處置了她,如今就能怎麼處置了你們。”

    梁氏自然知道老太太當初怎麼打算處置那阿瑤的。

    人死,一把火燒了屋子,乾乾淨淨。

    她雙目圓睜,哈哈笑了,“老太太倒是狠得下心!不過,我勸你一句,最好不要隨意打我的主意。當年那些人,可是都還活著。你若想要全身而退,卻也沒有那麼容易。”

    重老太太沒料到會聽見這樣一番話,當即就有些站立不穩,聲音也開始發抖,“你說什麼。”

    頓了頓,老太太又道:“有些話可是不能亂說。”

    在她這片刻分神的功夫,梁氏拼了一口力氣硬是將那馬鞭奪了來。付出的代價就是手心裡的皮肉被刮去了一大塊。

    “我可沒有亂說。張來遊手好閒,認識的人多,人脈最廣,幫忙把人安置好了。我娘與戶部的劉員外郎最是熟稔,弄戶籍不在話下。”梁氏忍著手上的劇痛氣喘吁吁的說道:“人還活著。只要我出事,他們就會設法把事情抖出去,你的所作所為就瞞不住。”

    重老太太又驚又怒,發狠一般的想要打死眼前這個女人。偏偏現在手中沒有可倚仗的東西,無法成事。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重老太太沒了力氣,顫抖著說道:“你當我會怕了你了?說出去罷!說出去又如何?單看有沒有人信你!”

    說著話的功夫,她從懷裡掏出了火摺子,又慢慢將其吹亮。

    梁氏瞧著狀況不對勁,轉身就要跑走。誰知道屋門已經閉合拉都拉不開,竟是從外頭給上了鎖。

    門外鎖的鑰匙在向媽媽手裡。沒有重老太太的命令,向媽媽不會打開門。

    “我知道有些事兒是瞞不住了。”重老太太拿著火摺子的手開始發抖,眼睛也開始漸漸濕潤。

    聽說那於姨娘是阿查的妹妹後,她就知道事情恐怕沒法善了。

    阿查的背景她讓人打探過。那人是西疆最大部族的族長之子,往後是要繼承整個部族的。這樣一個人,怎會任由他妹妹的往事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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