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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影踱步上前,與萬全道:“只是還要煩請管事帶我去尋到那本書了。”
說著,他朝梁氏拱手一笑,“我來此本是聽聞國公府內有關於花藝的書籍,就想藉機問國公爺討本看看,順道來給重太太請個安。誰料時機不太合適。不若改日再來給您請安,我先尋了書去。”
梅三郎本就生的好看,只不過平日裡待人疏離所以給人以冷漠孤傲之感。這樣朝人一笑,倒是更加好看得緊。
對著這樣一個孤傲卻待自己很恭敬的晚輩,梁氏的心情舒暢了不少。聽聞他是為了借書而來並非特意到木棉苑,先前看著萬全時候的警惕目光就柔和了許多,與梅江影道:“你也是個有心的。改日來玩便是。”又和梅江毅道:“公子愛貓之事……”
梅江影忙道:“我自會勸他。球球現在早已無礙,二哥心中明白,重太太不必擔憂。”而後又一笑,“您不若也借我幾冊孤本看看?我定能勸的二哥將今天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梁氏哈哈大笑,擺手道:“你們走罷。若真想看書,自來尋我翻找就是,哪裡就需要做這樣的保證了。不過花藝的書國公爺可能沒有,六奶奶那裡興許多一些。”
梅江毅道:“所以晚輩才將六奶奶也請了回來。”
梁氏終究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這便讓他趕緊去了。
梅江影朝神色陰沉的梅江毅示意了下,半推半拽的把人帶出了木棉苑。
萬全雖知重廷川不懼被梁氏發現他是特意將梅江毅帶來,但,這事兒能好好轉圜終究好過於針鋒相對。心下感念剛才梅江影的特意出手相助,萬全朝他拱了拱手,“多謝三公子。”
梅江影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道了句“無妨”,又扭頭去看酈南溪,“六奶奶總不會吝嗇於一本書的罷。”
酈南溪也沒料到梅江影會主動相幫,奇道:“梅家三郎竟是這般熱心腸的人?”
梅江影朝她勾了勾唇角,淺淡一笑,“我說會幫你,自然會幫你。”轉而道:“幫國公爺不就是等於幫你了?”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酈南溪想自己曾助他將花救活,他許是還惦記著那事兒,便道:“當日我助梅公子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你不必一直放心上。”
梅江影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梢,沒有答話。
酈南溪帶了梅江影往重廷川的藏書樓去。梅江影卻不肯看重廷川的那些藏書,只道是“無趣之人的死板書”,又道:“重太太也已經說了,六奶奶這裡的花藝書籍更多些。只六奶奶吝嗇,不肯給我看罷。”最後好說歹說討了酈南溪的一冊有關花藝的書籍拿去看了。
其實那書是酈南溪前世所做,後被人謄抄數個版本。這種隔世而觀的感覺她覺著有趣,就收了幾本在家中。沒料到梅江影竟是要看中了這書。
事情已畢,一行人就過了中門回舊宅。萬全引了梅家兄弟倆往前院去,酈南溪則去往玉蘭院看看器具的安排如何了。
這個時候恰好午膳將要開始。酈南溪進進出出的忙碌著,一一安排妥當。又讓岳媽媽去查看了下男賓那邊的餐碟盤子。等到這些都沒問題了,她才得閒進到屋裡去。
這時候屋裡已經坐滿了人。看到她來,太太姑娘們俱都起身向她行禮問安。
酈南溪和大家寒暄過後就挨著老太太坐下了。這才發現曾文靈和莊明心正坐在二太太徐氏的旁邊。
徐氏對曾家人顯然很熱情,拉了曾文靈的手,與挨著坐的莊明心道:“你怎麼沒把孩子帶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莊明心道:“太小了,鬧騰得很,不好管。待到他大一些再帶出來見客。”她年初剛剛生子,孩子不過幾個月大不滿周歲。
徐氏與她說了幾句有關養孩子的話題後轉向曾文靈,“曾姑娘的模樣真是不錯。平日裡在家喜歡玩什麼?跟我說。我給你安排些好玩的去。”
曾文靈正死死的盯著酈南溪看,聞言方才去看徐氏,與她道:“平日裡也沒做甚麼。不過是插插花練練字,再不然就是彈琴、作畫。”
徐氏越聽越喜歡,與老太太道:“這姑娘是個修身養性的。不錯。”
她是想告訴老太太,這姑娘懂得修身養性,年少輕狂時候說過的話做不得數。
老太太如何聽不出來?
重老太太道:“不知曾姑娘花藝如何?家中的孩子有幾個也頗為擅長此道,晚些你和她們玩一玩就是。”
曾文靈便笑了,“這敢情好。只是我也想與六奶奶切磋一番,不知六奶奶肯不肯賞臉?聽聞國公府的花園裡花朵甚多,不知到時候可否去那裡選一選花?”
曾文靈心儀衛國公的事情,已經在京中高門裡悄悄傳出來了。不然的話,她家世這樣好,也不會在定親一事上屢屢受挫。
太太們聽聞她那話句句不離國公府和國公夫人,就互相傳了個眼神,自顧自的和自家的女兒們說起了話,不讓孩子們去聽曾文靈那邊的言語。
“曾姑娘的提議我恐怕不能應允。”重老太太面色平靜的看著曾文靈,語氣平淡的說道:“國公府的花園是國公爺親自找人打理的。我們家的人都知道,國公爺只讓他媳婦兒可以隨意進出那花園,旁人貿然過去的話,怕是要被他怪責的。”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但重老太太特意說出這番話來,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曾文靈,國公爺夫妻倆感情很好,而且國公爺很疼愛這個妻子。
衛國公的脾氣是京中出了名的壞。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帶國公夫人很好,如今老太太肯出言幫國公夫人,太太們就自然不會去仔細琢磨這話的真假。
唯獨曾文靈的眼神瞬間變了。
她憤懣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似笑非笑的望向酈南溪,“國公爺和夫人倒是伉儷情深。”
酈南溪微笑著說道:“國公爺待我確實很好。”
曾文靈揚著調子“哦”了一聲,眼神很是不屑,顯然是覺得酈南溪在說謊。
旁邊重芳婷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徐氏怒瞪她。
重芳婷哂然笑了笑,卻還堅持著小聲說道:“國公爺真的很疼六奶奶。我們府里上下都知道。”這時候旁人都沒在說話,她雖聲音不大,眾人卻都聽見了。
曾文靈氣得臉通紅,被莊明心拉了一把後,到底沒有說出什麼過分的話來。
——重老太太還在這裡。曾文靈的家世再好,在皇后母親的面前卻根本算不得什麼。
好在這個時候盤碟已經擺好,呂媽媽過來說午宴可以開始了,眾人便魚貫而出往院中設宴之處行去。
午膳過後,女眷們便又陪著老太太說話、遊園。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衛國公位高權重,大家如今好不容易來此做客,少不得要和重家人打好關係才是。
徐氏負責人情往來,在女眷們熱情周旋著。但女眷們待她始終不冷不熱,反倒是對酈南溪比對徐氏要更為熱絡一些。
徐氏倒也不惱,面上依然掛著適宜的笑容。
何氏跟在後頭和太太們偶爾說上幾句話。蔣氏原本是在陪著老太太,後看酈南溪被女眷們圍住說個不停,就過來叫了酈南溪一起陪在老太太身邊。
待到日頭偏西,賓客們終是要告辭離去了。徐氏就遣了人去送各位。有些身份尊貴的女眷,則是她親自送往外頭。
人走了還沒幾個,有丫鬟匆匆來稟,“老太太,國公爺回來了,正過了中門來給您請安呢!”
聽聞這話,滿屋子的人盡皆譁然。
誰都沒有料到會在這個時候看到衛國公。須知重家舊宅數次設宴,此人一次都沒有往這邊來過。如今驟然聽聞,所有人都十分意外,俱皆停下了步子未再繼續離去。
酈南溪不知他此刻過來是為了什麼,生怕他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辦。想到之前他做的所有安排,想到重芳柔那邊,她捉摸不准他的用意。雖然口中在和太太們閒聊著,眼睛卻抽空不時的往外看去。
不多時,門帘掀開,高大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他全身還帶著屋外涼風吹過的冷意。剛一出現,就讓這屋裡的氣氛瞬間冷凝,屋中的暖意也被驅散了大半。
重廷川並未去看旁人,徑直走到老太太跟前喚了一聲,這便轉向一旁,看向酈南溪。
酈南溪趕忙起身,“六爺可是有事?”
瞧見小丫頭眼中的緊張,重廷川心中瞭然,淡笑道:“沒事。不過回來後見你不在屋裡,所以過來接你。”
說罷,他不顧酈南溪的掙扎,硬生生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側首去問老太太:“如今可是能走了?”
重老太太說道:“器具是西西管著的。等下收拾好了清點完畢方才可以。”
重廷川這便想了起來,當初還是他建議小丫頭選了管這個。就也沒有多說什麼,撩了衣袍大刀金馬的在上首的位置坐了,與酈南溪道:“那你先去忙著。我在這等你。”
酈南溪哪知道他會在大庭廣眾下還什麼都不顧及,拉了她的手去?當即臉紅紅的點了下頭就要抽出手來。
重廷川這時候發覺她指尖發涼,便喚了呂媽媽道:“給她個手爐拿著。張老太醫說了,她體質偏寒,需得好生養著。”
呂媽媽先前聽曾文靈那些話,早已氣得心裡堵著氣。如今看到小兩口和和樂樂的樣子,呂媽媽甚是高興,揚聲應了後,也不用丫鬟們去了,她親自弄了個手爐來給酈南溪。
重廷川上上下下打量了番,看酈南溪一切妥當了,這才讓她出屋去忙。
酈南溪出了屋子後,重廷川看屋裡沒了她,待下去也沒甚意思,索性和老太太說了聲後跟去酈南溪那邊看她忙碌。
雖然衛國公沒有明確的說出自己對國公夫人有多好,但,他言語行動間分明處處都透著對她的關愛。
初時曾文靈和酈南溪針鋒相對的時候,女眷們不過是看客而已。因著對皇后娘娘的敬畏、對衛國公的敬畏,所以不敢表現出對酈南溪那句“國公爺待我確實很好”的懷疑。
如今太太姑娘們看了這個情形,再想到方才所聽的曾文靈的話,心境便是不同。也就沒打算如同之前那般靜坐不語。
國公爺夫妻倆一離開,有位二品誥命的太太就與重老太太道:“今兒才知道國公爺這樣疼媳婦兒。”她和重老太太年紀差不多大,說這話的時候仿佛是長輩說起晚輩一般,倒是無礙。
另有一位王妃也道:“若不是親眼看見,誰能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