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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只聽聞衛國公行事狠辣不留情面,且脾氣極差。卻不曾想到他相貌這樣出眾。
面面相覷後,兄弟倆走上前去,對他揖了一禮,“國公爺。”
重廷川微微頷首,指了身前椅子道:“坐。”說罷,當先落了座。
兄弟二人這才依次坐下。
菜未上全。三人各自滿了酒杯,酈三少當先開了口:“那日之事,多謝國公爺出手相助,我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我敬您一杯。”語畢,他執起酒杯,先干為敬。
重廷川知曉他說的應當是酈五姑娘算計酈南溪一事。但他也不曉得酈三少究竟是知道了哪一部分。是他暗中幫忙尋人,還是說後來懲治酈大少的事情。
思量了下並未有定論,重廷川就只沉沉的“嗯”了聲,自顧自將跟前那杯酒一口飲盡。
將杯子放下後,重廷川想到眼前兩少年是小丫頭的哥哥,便道:“此事原本也是分內之事,無需多禮。”
他是心裡覺得小丫頭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故而順理成章就做了。而且,他覺得他為小丫頭做點什麼,那也是應該的。這兩位給他道謝,著實不必。
如果是旁人,他根本懶得多加最後一句。但眼前二人是小丫頭的哥哥,他就極其難得的客氣了下。
重廷川是少見的說出了心中所想。但這話聽到了酈家兩位少爺的耳中,卻令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雖說親事已經定下,可是畢竟還沒有過門。國公爺這話,有點過了。
酈三少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看了重廷川一眼後沒了言語。
重廷川平日裡甚少主動開口。酈三少不與他說話,他就自顧自又斟了一杯酒慢慢飲著。
這般下去,竟是有點冷場。
酈四少暗嘆口氣,想了想,問起來北疆的風土人情。
重廷川在北疆從軍十載,對那裡很是熟悉。見酈四少問的仔細,他也就答了。雖說他用詞簡練句子簡短,倒也能讓人了解的十分明確。
酈四少書讀的多且雜,很多事情重廷川開了個頭他就能接下去。兩人一長句一短句的說著,氣氛一時間不至於太過冷清。
菜餚終於上齊。
酈三少掃了一眼所有菜式,有些訝然,“江南菜?”若他沒看錯的話,這桌上一半是江南菜,一半是京菜。
“嗯。”重廷川說道:“不知你們想吃哪個,所以各準備了一半。”
酈三少輕點了下頭,說道:“多謝。”
重廷川抬眸淡淡的看了酈三少一眼。
……其實他多少有點期盼,希望他們倆能帶了小丫頭一起來,所以無論江南菜還是京菜,都挑了她喜歡的菜式。
偏偏事與願違。
兩人真就是沒帶她。
看著滿桌菜餚,又望了眼自己身上的這嶄新寶藍色長衫,重廷川捏著酒杯的手指漸漸用力,最終又頹然鬆開。
一餐飯吃的平靜而又乏味。
不得不說,這裡的菜式極其好吃,無論哪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這裡的風景也極好,從窗戶往外望過去,便見潺潺流水從樓外淌過,又有樹叢和梅林在旁,景色很是宜人。
但,因著各懷心事,所以即便什麼都好,也食之無味。
三個人都很快的擱下了碗筷。
酈三少這便喚了店中夥計來。一是想要結帳,二是這裡的菜口味不錯,他想讓店家重新炒幾個菜帶回去給家人吃。
誰料店夥計笑道:“國公爺早已將帳結清。這裡的菜本就是一式兩份,全都做了兩份的量。另一份已經盡數擱在食盒裡盛著,少爺們只管帶走就是。”
酈三少眉間緊擰,望向重廷川,先是認真道了謝,而後道:“本就是我們答謝國公爺,合該我們請您。”誰知這一回不只對方請了,還一請就是雙份的量。
酈四少自打剛才聽聞每道菜都是兩份後,就望向桌上菜式。此刻他若有所思的拉了拉兄長衣袖,又朝重廷川拱了拱手,笑道:“多謝國公爺。下次我們回請。”
“無需客氣。”重廷川說道。
酈四少又道:“我還想點一份海鮮青瓜煲,只不知國公爺是否方便。”
語畢,他又神色歉然的道:“本是小妹喜歡,所以想要點了帶回去。著實麻煩您了。”
“好說。”重廷川一聽說是酈南溪喜愛的菜式,頓時眉目舒展開來,喚來小二,讓人即刻把這煲做了一起帶上。
酈三少和酈四少走出珍味閣之後,就讓身邊家丁把食盒送回家去。兩人則是策馬而行,順道欣賞著如今京中的風光。
沒了旁人在身邊,酈三少便低聲與酈四少說道:“你方才那般著實不妥。”
無論是對著衛國公又或者是旁人,酈四少那般的做法都十分不好。對方主動招待後,他竟然得寸進尺的提出那般過分的要求。也難為對方心胸寬廣沒有介意。
不過,他這弟弟平日裡不是這樣行事。也不知今日為何竟然做出這樣的失禮舉動。
“剛才我不過是想試一試自己的推測罷了。”酈四少聽聞後輕笑道:“你有沒有發現,提到西西的時候,國公爺的眼睛尤其的亮?而且,但凡是和西西有關係,無論多麼過分的要求,他都會毫不在意地盡數接受。”
酈三少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衛國公的眼神很淡漠,透著涼薄。他並不覺得這樣冷淡的一個人在聽聞到西西後就能引起心思波動。
酈四少知曉兄長並不太相信,且自家兄長不見得就會留意到這般細膩的事情,便也未再多言,轉而指了旁邊一家字畫店說道:“不若我們去瞧上一瞧,說不定這裡有上幾把合心意的東西。”語畢,他便當先往那邊行去。
回到府里後,莊氏悄悄把兩人叫了去,細問他們和衛國公一起午膳時候的情形。
誰知兩個兒子根本不買帳,一個沉默半晌最終憋了兩個字道“尚可”,另一個則是神秘莫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回到屋裡後,兄弟倆一人鋪了一張紙給遠在江南的父親寫信。
酈三少越寫神色越是凝重。酈四少則不然,卻是越寫笑意越深。最後兩人將信紙折好,一同塞入了信封之內。
兩日後,莊氏收到了嫂嫂小梁氏送來的請柬,邀她去家中。
自打酈南溪的親事定下後,姑嫂二人已經許久不曾聯繫。莊氏知曉嫂嫂心裡不舒坦,畢竟當初一同去山明寺的時候,嫂嫂已經相中了西西。如今驟然知曉西西許了人,想必心裡不太好過。
故而收到了小梁氏的來信後,莊氏意外又驚喜。仔細思量後,又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
——如今到了年關,正是家家戶戶最忙的時候。嫂嫂卻在這個時候將她叫去,而且連個名頭都不曾提起,甚至不曾說起讓她去莊府的時間,只叮囑她務必要儘快去一趟。
莊氏心下猶豫,考慮過後,給嫂嫂寫了封回信,言道明日有空,不若就將時間定在明日。
那邊很快回了話,小梁氏盡數答應下來。
莊氏愈發疑惑不解,就在那日帶了酈南溪她們兄妹四人一同前往。
她們一行到了莊家的時候,小梁氏正吩咐丫鬟婆子將莊侍郎和莊明譽的書籍盡數整理出來曬著。因著還差一點就要完事,她與莊氏說了一聲稍等一下,這便繼續在院子裡外穿梭著,繼續安排去了。
莊氏未出閣前與小梁氏關係甚好,與嫂嫂在這種小事上倒是不會計較什麼。聽聞後她就帶了孩子們在那裡等候片刻。
不多時,有丫鬟拿了茶水點心來引了她們往旁邊的暖閣,“太太馬上就好。先前只當是能夠完事了,誰料剛剛發現少爺的一冊書不知怎地有些濕了,這便忙著將書頁弄乾,怕是還得耽擱一些時候。”
酈三少起身說道:“我去看看吧,許是能幫上忙。”這便出了屋子往小梁氏方才忙活的地方行去。
酈四少也準備跟了一同出去。誰知他剛剛起身,便見一人手執摺扇從外而來。
他步履匆匆,低頭而行,走得太快一時間差點和剛剛出門的酈三少撞了個正著。
酈三少趕忙閃身避開,又道:“表兄當心。”
莊明譽聽了他這話,猛然將腳步停了下來。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識的就往屋裡看去。
酈南溪剛好聽到那邊的動靜望出屋去,恰好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莊明譽硬生生扭開頭,朝著酈三少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繞過他進了屋。
酈三少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未曾在這裡過多停留,繼續前行尋小梁氏去了。
自打進了屋後,莊明譽先是和莊氏行了個禮,而後便尋了酈四少和四姑娘說話。自始至終都未曾搭理酈南溪。
這般持續了許久後,趁著他們無人說話的時候,酈南溪奇道:“表哥竟是不願與我說話了麼?”
莊明譽這才慢慢的看了她一眼,“我還只當是小表妹你不肯與我說話了。”
這話酈南溪聽著糊塗,“我沒有說過什麼罷?”
莊氏瞧出了一點端倪,趕忙說道:“明譽怕是誤會了。之前西西身子一向不好,你之前邀了她一同去郊外遊玩的事情我才沒有答應。並非是她拒了的。”
酈南溪這才曉得之前莊明譽曾經邀請過她。只不過先前身體不好,她在家裡一直將養著,母親也未將那些瑣事說與她聽。
莊明譽輕輕的“哦”了一聲,又繼續和酈四少說話。
比起上一次相見的時候,他瘦了很多。原先就頗瘦,現今卻是要瘦的近乎形銷骨立了。錦袍本是合身,現在掛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
酈南溪有些擔憂他的身體,問道:“表兄最近可是病了?”不然的話,怎的忽然瘦了那麼多?
她本以為誤會解開了,莊明譽會不再計較之前那些事情。
哪知道莊明譽依然不肯搭理她,依舊緊盯著酈四少說個沒完。
酈南溪見狀,就歇了尋他說話的心思,轉而和四姑娘聊起了等會兒回去的路上順便去街市逛一逛的事情。
哪知道這個時候莊明譽卻忽然轉過頭來,問道:“小表妹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酈南溪橫了他一眼,不吭聲。
莊明譽緊走幾步到了她旁邊,湊到她側向的另一邊,又道:“我真的沒聽清。你再說一遍與我聽吧。”
四姑娘看了看他們倆,見酈四少在朝她招手,終是起身去到了哥哥身邊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