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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婉神色緊張的用手肘撞了撞柳平蘭。
柳平蘭不解,“怎麼?”
朱麗娘斜睨了她一眼,“你知道這次參加評判的人里,誰會有這麼重的血腥煞氣麼?”
柳平蘭天資聰穎,卻對朝堂了解極少。聞言茫然的搖了搖頭。
朱麗娘冷哼一聲揚著下巴道:“衛國公。”說罷,看著柳平蘭蒼白的臉色,又嬉笑道:“莫要理他了。我們進去罷。”
酈南溪好奇,“平蘭和衛國公有過節?”
“唔。曾經柳閣老想把平蘭嫁給衛國公。衛國公拒絕了。”朱麗娘渾不在意的說道。
梅江婉氣得臉都紅了,跺腳對朱麗娘道:“你啊,就等著被你這張嘴害死吧。”
語畢,她不理會朱麗娘的一臉疑惑,小心翼翼對酈南溪道:“剛才她就是胡說一氣。你別放在心上。”
酈南溪擺手笑道:“你不用擔心。本也沒甚麼,不過幾句話的事情罷了。”
梅江婉暗鬆了口氣,也笑,“這就好。”
柳平蘭卻是又道:“衛國公位高權重,本該走在最先,不知為何排到了最末一個?”
梅江婉想了想,說道:“也是。為何大人們和三哥都在他前面?”說著就去看酈南溪。
“我也不知。”酈南溪說著,斟酌著道:“或許他是怕麻煩。”
若沒猜錯的話,他當時在外院時的位置應當離垂花門最遠。又不耐煩和那些文官讓來讓去的,就索性等他們都走完了才跟過來。
女孩兒們等到那些人都走進去了,湊著小婢和小童們撤離的時候,方才悄悄的走進了玉荷院去。
一進院子,梅江婉就遭了梅太太一陣數落:“你將客人們都帶到哪裡去了?竟是差一點趕不上比試。還不快去!”
梅江婉討好的和梅太太說了兩句話,這便拉了友人們順著牆邊兒跑到了院中自己的桌子旁。
酈南溪正快步行著。突然,她的衣角有些發緊。緊接著,旁邊塞過來一團軟軟的東西,直接塞到了她垂著的手裡。
她下意識的拿住,低頭一看,才發現手中的竟是一團紫茉莉。許是因為在手心裡擱的時間太久了,又已經沾了汗,軟軟爛爛的沒了樣子。
酈南溪正被梅江婉拉著繼續前行。
她回頭望了望,就見重令月正在旁邊坐著,沾了紫紅色汁液的小手有點不自在的來回搓著,大大的眼睛雖然在看著前面,卻不時的朝她這般瞄過來。
酈南溪心下明了,朝重令月笑了下,無聲的說著:謝謝。
小姑娘微微低下頭,臉發紅,也笑了。又往下拉了拉衣袖,試圖遮住手上的紫紅花汁。
這時候酈南溪已經到了自己的桌案邊。就將花瓣塞到了自己的荷包里,全神貫注的將心思擱在了插花之上。
女眷們的插花雖由男客們幫忙評判,卻因男女大防,並不會讓男客與女眷們直接相見。而是將插花列上序號,每個放在一個托盤中,盤上擱置了刻有相應序號的木牌。再由小婢將插好的花拿到採蓮院中。
評判之人根據插花的好壞,自己在紙上寫了給每一個插花列下的優劣等級,而後擱置到托盤之上。最後沒個插花來計算得了多少優、多少良。諸如此類。
若有並列的第一名,則將這些並列的插花再拿到採蓮院中,再次進行評判。最終擇出最優的一支。
酈南溪本無意奪冠。
她心知女孩兒們這般的爭強好勝,一來是為了博個好名聲,二來,也有心想要在梅家人跟前展現一下技藝。誰都知曉梅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均為說親。這次可是極好的機會。
既是如此,酈南溪又怎會和女孩兒們去爭搶?倒不如將機會讓給了旁人。
故而在插花的時候,酈南溪刻意低調,將花朵擱置的順眼卻又留下一兩個不足之處。這樣一來,得第一是不可能了。但是得一個讓人稱讚的優,卻還是不難的。
就在女孩兒們俱都為了自己的花朵而認真剪枝拼插的時候,院中的某一角突然響起了驚呼聲。
“啊!怎麼回事?”
緊接著,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說,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你!”
因著這一個變故,附近的人都朝那邊望了過去,疑惑且不解。
有和重家相熟的女眷任何粗了這個聲音,正是衛國公府的嫡出姑娘,重芳苓的。
此刻重芳苓正站在重芳柔的跟前,怒瞪著她指著她的鼻尖說道:“我就知道是你。你肯定看不得我好,不想讓我贏。所以在我帶來的花里動了手腳,是不是!”
重芳柔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氣極跳腳了,方才緩緩說道:“不是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誰會知道!”重芳苓記得眼淚都在眼睛裡打轉了,“我這花提前拿好了,就只我們幾個曉得。”
她那花是在給母親請安的時候,由母親身邊的向媽媽給包好的。當時在場的就大房的幾個人,再沒旁的。去到老太太那裡請安的時候,東西都壓根沒拿到老太太的屋裡去。
重芳柔不急不躁的說道:“你也說了,有我們幾個人。既然不只我一個,為何非要來誣衊我!”
重芳苓嗤笑道:“因為只你一個會做這種事情!”
說實話,重芳苓就算再不喜酈南溪,這一點倒是不至於去懷疑酈南溪。
當時酈南溪看向媽媽在包裹花朵,還問了一句是不是送給梅家做賀禮的。沒有得到回答,她就也作罷,未曾再問半分。
那丫頭本都沒打算參加這一次的花藝比賽,連比賽中可以提前準備花株她都不知曉,根本半點兒準備都沒有!
再說了,酈南溪何來的需要毀壞她的植株?
滿國公府里的名貴花株任由酈南溪去挑,犯得著跟她這一朵花過不去?
重芳苓看著重芳柔,冷笑道:“是你就是你。拖別人下水做什麼。你莫要打了主意來詆毀旁人離間我們。”
雖然她口中的“旁人”和“別人”都是說酈南溪但這話沒有說出口,旁人就也不知曉。
因為梅家人還未公開向眾人介紹衛國公夫人,大家不識得她。更何況酈南溪離這裡很遠。
眾人聽聞後下意識就看向了這附近的其餘重家女孩兒。
——二房的五姑娘還有六姑娘。
重芳菲和重芳婷委屈了。
重芳菲是二太太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何來的這種委屈?氣極說道:“重芳柔,你別含血噴人!得虧了八妹妹眼睛明亮,知曉我們沒有做過此事。偏你還要拖我們下水!”
重芳婷也道:“四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呢?我平日裡對你多好……”
在三人的指責之下,重芳柔的眼淚啪嗒就落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重芳苓,一字字的說道:“我不過是說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或許有旁人,就被你冠上了個‘離間’的罪名。那你非要無賴我毀了你的花,這事兒又怎麼算?”
若是方才她說這話,大家或許還不會太過於同情她。畢竟那是兩個人針鋒相對的事情,誰是誰非一時間不好判定。
但這個時候,二房的兩個姑娘連同大房的姑娘都在一起針對她。
有些人下意識的就去同情“弱者”,這便對重芳柔的態度有所不同了,去勸重芳苓,“此事還未有定論,你且先問一問。莫要讓她受了委屈。”
雖然沒有明說,但一句“受了委屈”,此人心中的結果如何已經不言自明。
重芳苓氣道:“我哪裡委屈她了?我這花出了問題,誰曾體諒過我半分?我可以肯定就是她。為什麼沒人信我?”說著也落了淚。
梁氏的位置原本離女孩兒們遠,這個時候方才走到了重芳柔身邊。
她扶住重芳苓的肩膀,冷冷看著重芳柔,“都給我回家去。此事需得好好查看查看。”
梅太太趕忙和另外幾位太太前來相勸。
梅太太道:“我屋裡還有幾盆不錯的花,不如讓令愛再去擇了一朵來罷。孩子們玩花,不小心毀了也是有的。都是一家人,何至於鬧得這樣僵?”
旁邊的幾位太太也跟著勸。
如果是平時,梁氏定然就帶了女兒甩手走人了。可是這個時候這樣貿貿然離開,重芳苓少不得要得了一個隨意誣衊姐妹的惡名。
即便知曉事情八成就是重芳柔做的,但事情到這個地步,反倒是對重芳苓不利。畢竟是她在沒有證據的情形下就將重芳柔指責了。
梁氏暗道還得在梅家多待一會兒,能查清了事情是怎麼回事、還給芳苓一個清白也好。
於是梁氏忍氣吞聲的道:“那就麻煩梅太太了。小女怕是真要重新擇一朵花。”
梅太太就親自帶了梁氏和重芳苓去了她的屋裡。
酈南溪一直跟著梅江婉她們在一起。這一處地方與重家其他女孩兒離得遠,先前那邊發生的那件事情她們並不知曉。
還是朱麗娘左顧右盼的時候看到重芳苓她們跟了梅太太離開,拉了拉梅江婉問是怎麼回事。
梅江婉哪裡曉得是怎麼了?扭頭看酈南溪。
酈南溪很是茫然,搖頭說不知。
四人本就來的有些晚,沒來的及在比試前做好準備工作。比試開始後,旁人都開始插花了,她們還在收拾花枝。因此,插花的時間很是緊迫。
她們搞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索性就棄了那好奇之心,沒再多去理會那邊,轉而專心致志的朝向自己手裡。
不多時,比試結束。插花被依次拿到了旁邊的採蓮院中。
參賽的大都是女孩兒們。採蓮院中評判的眾人都是孩子們的長輩了,看到這些年輕人的花作,少不得要用長輩們看待晚輩們的語氣論斷一番。
在這樣的話語聲中,重廷川將花株花瓶挨個看過去、掃過去。最終,停在了一個插有凌霄花的花瓶上。
他不懂插花。他也未曾專門去留意過這個東西。因為插花是個需要極致細膩心思的技藝,而且,還要對花兒精心呵護,細心對待。而他對此從不感興趣。
不過,雖然重廷川不了解插花,可他了解小丫頭。知道小丫頭喜歡什麼樣的,也知道她會怎麼樣對待花兒。
因此,望見這凌霄花的那一剎那,他幾乎立刻就肯定了這是誰的花。
重廷川再不多想,當即提起筆來一氣呵成,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一個大字迅速寫成。
當他拿著這個“優”字剛要放進凌霄花的托盤中時,卻見又有一人停在了這一株花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