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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媽媽聽聞後,趕緊尋了人去安排車子。
因著要做出行的安排,梁氏那邊就也知道了這事兒,還特意遣了人來問酈南溪究竟要去做什麼。
酈南溪並未多說,只讓人告訴那前來傳話的丫鬟一聲,不過出門走走罷了,沒有要事。
沒有要事還要出門走走,且還不說明意圖。顯然是並未將她這個嫡母放在眼裡。梁氏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將手裡的帳簿推到旁邊,足足緩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好些。
五奶奶吳氏就勸:“太太何至於與她置氣?年紀小不懂事,自然為所欲為。往後大了就知道太太一片苦心了。”
梁氏對吳氏素來縱容。對吳氏和五爺之子重令博更是“疼愛”,素來連句斥責的話也沒有。
此刻聞言後梁氏對吳氏說道:“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這般體貼孝順的。”
這句夸讓吳氏喜不自勝,連帶著看帳簿的時候都覺得沒有那麼枯燥了。
梁氏本欲派人去看看酈南溪究竟往何處去。不過,聽聞常福也在跟著後,她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重六心思深,連帶著他身邊的人都不太好對付。如果這個時候讓人跟著那丫頭,說不定要被他的人給發現。重六可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若是起了衝突,也有些麻煩。
梁氏這就打消了剛剛冒出的念頭,本欲派出去的人也給叫了回來。又叮囑吳氏:“沒事的時候你多和你弟妹走動走動。閒時也可以說叨兩句。”
她是想著借了吳氏與酈南溪聊天來探聽酈南溪那邊的消息。
吳氏卻以為梁氏在說她和酈南溪親近,藉以試探,忙道:“她哪裡是我弟妹?最親的弟妹也是要等九爺成了親後才有。”
吳氏想要表明心跡說明自己和梁氏這邊親近,故而拿了重廷暉那邊說事。
可這卻惹惱了梁氏。她的暉哥兒可是正正經經的嫡出,吳氏的相公不過是個婢妾生的罷了,何以比得上?
梁氏煩躁的將剛提來的筆丟到了一旁。
原本她也不想斥責吳氏的。畢竟這麼些年下來,她籌謀的都已經成了,就連吳氏和重令博在家中的態度也是一樣。
但連日來憂心帳務的事情連同酈南溪的各種不聽話都讓她懊惱不已,早已聚集了太多的怒意,此刻便有些壓不住火氣,拿手拍了下桌案,說道:“暉哥兒之妻往後可是宗婦!”
話一出口,吳氏就發覺了梁氏的語氣不對。再一想那“宗婦”二字,她訕訕笑笑,低眉順目的說道:“可不是。九爺是嫡出,六奶奶再厲害又能如何?往後的九奶奶那才是正兒八經的宗婦。”
聽了吳氏這話,梁氏的火氣已經消失了點。想想自己剛才那句,心知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就又去看吳氏。她沒料到吳氏這樣火爆的脾氣居然一句話都沒頂嘴,反倒是順著她來應了一句。
吳氏卻依然只專心的看著眼前的帳簿。
梁氏便提筆繼續查閱。
吳氏從木棉苑出來後就要往石竹苑去。想想酈南溪現在不在院子裡,她就只能作罷。又回頭深深的看了木棉苑一眼,這便回了綠蘿苑。
酈南溪自是不曉得梁氏與吳氏背後的這一番談論。
如今她到了翡翠樓外,看著曾經來過的樓宇,心裡很是有種故地重遊的感慨。
上一回她與肖遠面對面的時候,她還是酈家七姑娘,重廷川還和她毫無瓜葛。她也不知曉重廷川與翡翠樓之間的關係。如今不過半年多過去,一切已經都不一樣了。
還有常福……
彼時常福也在這翡翠樓里。而且,就和重廷川、肖遠在同一間屋。
酈南溪回首去看常福。
重廷川派了常福來護送她到這裡,莫不是故意的?
思及此,酈南溪忍不住腹誹,
邁步入屋,就有女侍前來恭迎。而後給她引路,到了樓梯旁。
“肖掌柜正在樓上等六奶奶。六奶奶請上。”女侍恭敬說道。
這一回的樓梯卻不是以往她去的那個了。而且,女侍指了的那間屋子,也不是當初的那一間屋。
酈南溪聽聞重廷川和她說過,原本她上次去的那一間就是他查帳用的屋子,平日裡他不去的話,肖遠他們也不會隨意打開那個房門。如今倒是並未奇怪。
常福本是跟在她的身後,此刻走上前來為她引路。
許是有人在她到了翡翠樓下車的時候就已經通稟過了。還未走到門口,屋門已經打開,肖遠迎了出來。
“六奶奶來了。”肖遠疾步前行,到她跟前揖禮,“未曾遠迎,失敬失敬。”
酈南溪笑道:“莫不是數日不見,肖掌柜的已經不識得我了?”
“自然認得。”肖遠哈哈大笑,與她一前一後進到屋中,“只不過顧客變成東家,該有的禮數還是應當有的。”
肖遠本還怕酈南溪如今成了六奶奶後不若之前那般好說話了。如今因了這三言兩語,二人間的那些隔閡已然消失了大半。
肖遠就也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問起了酈南溪要尋他之事。
酈南溪就將張來管著的店鋪還有梁氏如今的一番動作說與他聽。
肖遠認真聽著,直到酈南溪不再開口,方才說道:“那鋪子是侯爺留給六爺的,這事兒我倒是知曉。”
酈南溪頷首應道:“六爺和我說過。”重廷川還說,若非是肖遠看不過去,那兩次也不會特意針對了張來管著的那鋪子出手。畢竟兩者一個是首飾樓,一個是布莊,說起來可是隔了十萬八千里,井水不犯河水。
“張來此人,並不簡單。”肖遠說道:“六奶奶知曉他的出身罷?”
“他的出身?”酈南溪訝然,“不是向媽媽之子?”
“我指的並非如此。而是他往年的行事作風。”肖遠認真說道。
酈南溪這便不曉得了。
這種事兒在重廷川看來全是小事。他根本就不可能將一個這樣的人放在眼裡。莫說是張來的行事作風了,即便是張來這個人,他都不見得能記得住名字。
昨兒酈南溪和他提了,今兒酈南溪等他回來再問,許是已經忘了那小子姓甚名誰了。
肖遠斟酌著說道:“此人少年時行差踏錯,沾染了一些惡習,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後來雖然改過,卻也結交了許多狐朋狗友。如今那布莊就有這些人幫忙‘看顧’著。”
這事兒酈南溪倒是不知曉,奇道:“向媽媽竟是不管著的?”
若她沒看錯的話,向媽媽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而且是梁氏的左膀右臂。這樣能幹的一個人,怎會由著自己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肖遠就又笑了,這是這笑容和之前的溫和笑意大不相同,甚至帶了點譏嘲之意,“向媽媽只顧著梁氏那一邊,怎還能顧得上自己的兒子。梁氏是個薄情寡義的性子,向媽媽是她身邊跟久了的,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酈南溪之前就發現肖遠對梁氏的意見很大,提起梁氏的時候,他根本不說“重大太太”,只稱呼為“梁氏”。
或許是因了替重廷川鳴不平的關係?
“原本梁氏也不答應向媽媽讓她兒子去管布莊。不過,向媽媽說她的孩子定然對梁氏衷心,故而梁氏鬆了口。後向媽媽又說張來的‘來’字應了那布莊名字,梁氏方才答應讓他試一試。”肖遠見酈南溪沉默不語,思量了下又道:“那張來旁的不說,腦筋是極其靈活的。又有販夫走卒相幫,劍走偏鋒倒也讓生意不錯。”
酈南溪頷首道:“既是如此,此人怕是有些不好對付。需得麻煩肖掌柜多留意些了。”
“奶奶太過客氣了。”肖遠說道:“這事兒本也是我分內之事。與奶奶說起那些,不過是向您提個醒,免得日後若是遇到了那向媽媽的什麼事情,奶奶心裡沒有準備。”
而後他尋思了下,終是說道:“爺對這些事情太過不在意了些。依我來看,那些人欠了爺的,需得一一討回來才好。奶奶若是有何需要幫忙的,儘管與我來說。”
這番話很是推心置腹。
酈南溪就也未和他繞來繞去的手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多謝肖掌柜。往後有事的時候,還要與你多多商議。肖掌柜不嫌煩就好。”
一個“多多商議”,就是在說她要管的不只是這一點事情了。
肖遠明顯鬆了口氣,與酈南溪拱手揖了一禮,“奶奶太過客氣了。本就是某該做的,奶奶不必如此。”
兩人又就福來布莊的事兒商議了一會兒,酈南溪這便往樓下行去。
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往翡翠樓來了。如今既是到了這裡,總要看一看,選一些合心意的首飾才好。
肖遠發現了她的意圖,悄聲道:“不若我帶奶奶選些好的?”
“這倒不必。”酈南溪笑道:“肖掌柜自去忙便是。我隨意看看,有喜歡的就拿著,沒喜歡的權當散散心了。”
肖遠知曉重家的內宅里頗有些複雜。看酈南溪這樣說,想她出來一次怕是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就也未再多說什麼。甚至還不許女侍們粘在她身邊跟著,只讓她一個人隨意的到處走走,想怎麼看便怎麼看。
這樣的安排下,酈南溪倒是真的更為輕鬆一些。
她往每個屋子裡都走了一趟。
先是讚嘆下那些首飾做的好,而後看著這樓里富麗堂皇極致奢華的裝飾,又想起來這裡的裝飾都是新東家親自設計親自安排……
思及某人,酈南溪忍不住腹誹。
看著這麼沉默寡言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兒來的,怎麼就能想出來這麼奢靡的裝潢風格?倒也奇了。
她亦步亦趨的往前行著,每到一處,就不由的去想,重廷川在這一處里花費了多少的心思,到底為什麼將這個地方裝飾成這般的模樣。
說來也怪。
本是為了首飾過來,但是一琢磨起他的種種意圖後,她竟是覺得這裡的裝潢更為有趣,到最後已經全然忘記了首飾二字,只一味的望著這裡邊邊角角的每一處,思量著重廷川看著它們的時候又是什麼感受。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忽地旁邊響起一聲嗤笑。
酈南溪本還未想到那嗤笑聲是朝她而來,根本未曾理會,依然自顧自的自己想著。直到眼前視線被遮住,原本在她跟前不遠處的一個琉璃燈柱被旁人的身體遮擋嚴實,她這才恍然意識到。而後抬眼望了過去。
誰料在她跟前的竟是許久不曾謀面的五姑娘酈丹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