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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把平平和安安抬出來,可是在她自己的心裡也不想方宗恪就這麼離開。
“不然呢?”方宗恪反問,“你是想看見我殺死陸無硯,還是你想看著他殺了我?”
方瑾枝急忙說:“哥哥!你為什麼就一定要效忠那個十惡不赦的衛王呢!就不能不在他身邊做事嗎?去朝廷里當官也行呀,或者就像以前一樣繼續行商……”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商人。”
方瑾枝怔了怔,小時候的事情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如今聽方宗恪這般說,才一陣恍然。
方瑾枝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平平和安安若是喜歡,可以一直留在這座小島上。不過你馬上就要跟陸無硯離開了,沒有你在這裡,她們兩個也未必希望留在這裡。”方宗恪嘆了口氣,“溫國公府那種地方並不適合她們兩個,若是不方便,她們自是可以一直留在這兒,我也會派人照顧著她們。”
“至於你,”方宗恪深深看了方瑾枝一眼,“我管不了你了,安心在陸無硯身邊待著罷。就當我死了,從來沒有回來過。”
方瑾枝生氣地瞪著他:“那你回來到底是做什麼的?就為了故意折騰我一年嗎!”
方宗恪苦笑,道:“你說的對,我就不應該回來。”
“你!”方瑾枝的語氣又軟了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哥哥,你就一定要留在衛王的身邊幫他做事嗎?”
方宗恪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他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平平和安安。”
躲在窗外偷聽的平平和安安一驚,急忙起身,踮著腳尖往外走。
“哥哥!”方瑾枝喊住他,“就沒有可能一家人團聚嗎?”
她在喊他的時候語氣高昂,可是說到最後聲音漸低,又帶著點乞求。
“哥哥……”方瑾枝走到方宗恪的身邊,去拽他的袖子。
“哥哥,那個衛王不是好人,你不要再幫著他做事了好不好?長公主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你來長公主這邊好不好?”
方宗恪終於忍不住說:“好人?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她長公主和陸無硯的手上難道沒有沾滿了鮮血?從來都是成王敗寇,各為其主罷了!”
“可是……”方瑾枝慌忙找藉口,“可是如今衛王勢弱,除了逃難還是逃難。哥哥在他身邊註定不會成功呀!”
“如果有一天長公主倒了,陸無硯也跟著她成為舉國通緝的要犯,你會離開他嗎?”方宗恪反問。
方瑾枝想了想,緩緩搖頭。她好像隱約明白了點什麼,可是又明白得並不真切。
方宗恪不想對方瑾枝說太多這方面的事情,畢竟方瑾枝如今算是長公主的兒媳。他嘆了口氣,正色道:“你可以和陸無硯無話不談,但是他的母親是個整日玩弄陰謀權術的女人,是一個利用盡身邊所有人的女人。”
“長公主她……”
方宗恪打斷她的話,“哥哥並不是貶低她,相反很欽佩她。站在她那個位置必是披荊斬棘滿手鮮血狠辣無情的人。哥哥只是想告訴你不要盡信她。若有一日她介懷你是我的妹妹,試探你又或者逼迫你的時候,一定要乾淨利落地和我撇清關係。無論何時,保自己的安全。切記。”
“怎麼就非要如此呢……”方瑾枝攥著方宗恪袖子的手慢慢垂下來,她的頭也垂了下來,萬分失落。
望著方瑾枝為難又失落的樣子,方宗恪眸中又多了幾分無奈。
“枝枝,不要擔心。如今朝中漸穩,長公主手中權勢越來越大,她已不可能被衛王趕下朝堂。這一場爭鬥,衛王必敗,長公主註定是最後的勝利者,所以更不會有陸無硯遇險的一天,你只需要每日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好,其他的不需多想。”
方瑾枝難過地抬眼望著他,問:“哥哥是明知道衛王會敗,也要追隨他嗎?”
“無論衛王是潛逃的要犯還是階下囚,又或者流民糙莽,我也不會叛主”方宗恪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膛,“我有我的忠義!”
方瑾枝垂著眼睛,迷茫又慌亂地問:“那將來衛王被長公主擒殺的時候,哥哥的結局又是什麼呢?”
方宗恪只是笑著看她。
第111章 回去
方瑾枝回到房間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她趴在桌子上,從開著的窗戶望向遠處的大海,默默發呆。
陸無硯看她一眼, 一言不發陪著她發呆。
直到暮色四合的時候,方瑾枝才慢慢緩和過來, 她轉過身有些歉意地望著陸無硯,“三哥哥,這整個下午我不說話,你怎的也不說話呢?”
“陪你想兩全的法子。”
方瑾枝怔了怔,又說不出是心酸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失落地說:“沒有用的,哥哥不聽我的。”
她又將心裡那份沉重拋開,笑著說:“好啦,我得去找平平和安安問問她們要不要留在這裡。”
“瑾枝,”陸無硯叫住她, “若是想將平平和安安帶回溫國公府也可以,有我在。”
方瑾枝莞爾,“我知道了,我要去問問她們兩個自己的想法。”
陸無硯點頭。
其實方瑾枝並不想把平平和安安帶回溫國公府,她心裡很清楚平平和安安的情況是不適合出現在人前的, 就算陸無硯出面給她們做主,別人暗地裡還是會對她們指指點點。與其如此,不若還是讓她們住在僻靜的地方,這樣對她們也好。若她們想留在這個海島, 方瑾枝便以後多來看望她們。可是這裡畢竟離皇城遙遠,所以方瑾枝還是希望她們兩個可以按照她原本的計劃住進為她們購買的花莊裡。
當然了,這一年多以來兩個妹妹越來越多的笑臉也被方瑾枝看在眼裡,方瑾枝曉得她們兩個住在這個海島上的時候是十分開心的。所以方瑾枝還是要問問兩個妹妹的意見,讓她們自己來選擇。
方瑾枝尋到海邊的時候,就看見平平和安安坐在沙灘上彈琴,彈的曲子是之前方宗恪教給她們的,她們已經練了很久,如今已是像模像樣了,悠悠的琴聲和一聲又一聲的海浪交織在一起,別是一番音韻飄揚。
方宗恪立在遠處,合著眼聽著她們彈的曲子,時而蹙眉,時而點頭。
方瑾枝的嘴角就慢慢漾出一抹暖暖的笑意,不管未來如何,如今她的親人都在這裡。她踩著沙灘緩步走過去,不由隨著平平和安安彈出的曲子跳起舞來。她身上穿的並非水袖舞衣,便把垂在臂彎的軟紗披帛當成水袖甩出去。隨著她的旋轉,艾青色的襦裙一層一層疊開,仿若一朵蓮正在眼前徐徐綻放。
其實方瑾枝並沒有學過跳舞,只不過是隨著樂曲隨意地旋轉罷了。可是她身姿靈巧,只是隨意的旋轉和舞動自帶一種渾然天成的流暢之美。
方宗恪已經睜開了眼睛,他死死盯著方瑾枝旋轉的身影,臉色大變。
他在方瑾枝的身上看見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別跳了!”方宗恪的聲音發冷,甚至帶著一絲顫抖。
“哥哥?”方瑾枝急忙收起腳步,甚至因為腳步收得太急,踉蹌了兩步,差點摔倒。
而平平和安安也是在方宗恪在制止聲中,驚得停下來,那本來婉轉悠揚的曲子破了一個音,猶如裂錦。
方宗恪深吸一口氣,他轉過身,大步離開,落荒而逃一般。留下三個面面相覷的妹妹。
過了好一會兒,方瑾枝才想起詢問兩個妹妹的意見。她們兩個幾乎是沒有猶豫地選擇跟著方瑾枝離開,住進她當初安排的花莊裡。因為那兒離方瑾枝更近一些,她們兩個捨不得離她們的姐姐那麼遠。
方瑾枝自然歡喜。
又過兩日,海上的風浪逐漸大了起來,夜裡甚至可以聽見海浪的咆哮。
方瑾枝輾轉反側不能眠。
“睡不著?”陸無硯將她拉過來一點,攬在懷裡。
方瑾枝點了點頭,又往陸無硯的懷裡鑽了鑽,小聲說:“總覺得自己還在船上……”
陸無硯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輕聲安慰著她:“別怕,已經不在船上了。那海浪離我們很遠,也沒有魚咬你的船。”
“嗯……”方瑾枝在陸無硯的胸口蹭了蹭,尋找著依靠。
她甚至小聲安慰自己:“反正三哥哥在我身邊呢,就是還在海上也不怕!”
“對,不用怕。”陸無硯給她掖好被子。
“瑾枝,回去以後你可要當起整個陸家的女主人,這麼多人,你可能管理好?”知道方瑾枝一時之間恐怕睡不著,陸無硯便拉著她說些別的話,引走她的注意力。
“能呀,當然能呀!三哥哥你得相信我的能力呀!唔,要不然你跟我說說溫國公府里這一年多里發生的事兒?”
陸無硯仔細回憶了一番,“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入烹生了個兒子,陸佳茵過得不太好三天兩頭往娘家跑,陸佳萱在議親,很可能嫁給你二哥。”
“什麼?佳萱表姐嫁給我二哥?”比起前幾件事兒,方瑾枝更震驚這件事兒。她實在沒法把陸佳萱和方今歌聯繫在一起。
“只是有那麼個意思,還沒定下來。”陸無硯的確對具體的事情不太清楚,他也不太關心陸家後宅的那些事情。
“哦……”方瑾枝默了默。
“對了,”陸無硯忽想起一事,“佳蒲有身孕了,剛三個月。”
“真的嗎?”方瑾枝十分驚訝,“那她和陛下一定都很高興!”
她等了等頭頂都沒傳來陸無硯的聲音,她疑惑地抬頭望向他,就發現陸無硯眉心緊蹙,帶著郁色。方瑾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陛下的身體還好吧?”
“不太好,”陸無硯嘆了口氣,“越來越頻繁地昏迷,有的時候會一睡三五日,已不能早朝。”
方瑾枝“呀”了一聲,也跟著憂慮起來。
陸無硯立刻又轉了話題,拉著方瑾枝說了一些陸家後宅的小事,最後直到將方瑾枝哄得睡著。就算如此,方瑾枝睡著以後也沒有睡得特別沉。當外面風雨雷電聲不斷的時候,她總是會在睡夢中蹙起眉心。陸無硯便輕輕捂著她的耳朵,將那些聲音隔開。
直到下半月雷雨停下,陸無硯才鬆開手,擁著懷裡的方瑾枝睡去。
當海嘯結束的時候,他們就啟程離開了這座海島。船隻行在海上時,方瑾枝有些暈船,她白日幾乎都躲在船艙里,而到了晚上又總是睡不好。陸無硯便一直陪著她,白日的時候念書給她聽,和她下棋,等到了晚上就陪著她說話,直到把她哄睡了才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