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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瑾枝都記下啦!”
他微微側轉了身,從身後的案几上拿了個廣口的琉璃矮瓶,蓋子掀開,裡面是淺淺的杏色糕脂,晶瑩剔透。緩緩有一種淡淡的清香溢出來,絲絲縷縷。陸無硯用食指指腹輕輕抹了一層琉璃矮瓶里的糕脂,然後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方瑾枝裂開的唇瓣上。
方瑾枝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尖舔了一下,新奇地說:“甜的!”
“不是吃的,別舔。”陸無硯看她一眼,用重新將她舔掉的糕脂補上。
“哦……”方瑾枝打了個哈欠,轉了個身,面朝著陸無硯的腰身,一雙小手更是極為熟稔地環住陸無硯的腰。陸無硯仔細給她塗抹的唇脂竟是全蹭到了陸無硯的身上。
陸無硯苦笑著。
立在一旁的入烹詢問:“那煮好的蜜梨羹還端上來嗎?”
“暫時先……”陸無硯的話還沒有說完,方瑾枝一下子坐起來,她睜著大眼睛望著入烹,說道:“蜜梨羹?入烹煮的蜜梨羹嗎?是上次吃的那個可甜可滑的蜜梨羹嗎?”
“是,是上次給表姑娘煮過一次的那個蜜梨羹,可甜可滑的那個蜜梨羹。”入烹忍俊不禁。
陸無硯看了方瑾枝一眼,沖入烹點了點頭,入烹忙轉身去端蜜梨羹。
陸無硯將腿上的小姑娘拎起來,讓她面朝著自己,跨坐在他身上。笑問:“裝睡,嗯?”
“沒有呀!”方瑾枝眨巴著一雙十分無辜的大眼睛,“三哥哥這裡可暖和,還香氣縈繞。被三哥哥照顧著好像做夢一樣!那滋味兒呀,就好像變成九天玄宮裡的小仙女兒啦。只要靠著三哥哥就哪哪兒都不疼啦!我、我……我沒有裝睡。我那是沉浸在這種美妙的滋味里,不可自拔啦!”
陸無硯瞪她一眼,“好好說話!”
方瑾枝立刻泄了氣,癟了癟嘴,耷拉著小腦袋,嘟囔:“如果我睡著了,三哥哥怕把我吵醒,就不捨得把我推走了唄!”
第40章 回宮
陸無硯又哪裡捨得把她推走?
“還想睡嗎?不睡也不推你走。”陸無硯不由放柔了聲音。
方瑾枝搖搖頭, 說:“要吃蜜梨羹!”
蜜梨羹是陸無硯囑咐入烹煮的,這蜜梨羹最是潤喉,又甜慡可口, 難得方瑾枝也喜歡。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入烹就捧著蜜梨羹進來。
方瑾枝剛嘗了一口, 就彎著一對月牙眼望向陸無硯,問:“三哥哥要不要?”
陸無硯本想說不要,可是看著方瑾枝開心的小模樣,就頓了頓。
見此,方瑾枝趕忙爬起來, 捧著盛著蜜梨羹的白瓷小碗,小跑到陸無硯身邊。
“慢點。”陸無硯不由蹙著眉,虛浮了她一把。
“三哥哥,吃!”方瑾枝抬著小胳膊,舉著銀匙遞到陸無硯嘴邊, 待陸無硯吃下了,她才歡喜地自己吃。
入烹扣門進來,稟:“從入樓挑了四個侍女過來,具體留下哪兩個還得您定奪。”
四個從入樓挑選出來的侍女站在入烹的身後,她們瞧著大概十四五歲的模樣, 都穿著相同款式的襦裝。櫻糙黃的短襦藏在月白色的褶襉裙里,用橙紅的綢帶在胸口系一個結,一直垂在裙角。
陸無硯吃下方瑾枝餵過來的蜜梨羹,才將目光在四個侍女身上輕輕掃過, 道:“換。”
入烹彎了彎腰,領著四個侍女靜靜退下。
方瑾枝眨了眨眼,才想明白三哥哥這是對那四個侍女不滿意呢。聽說只要兩個留在垂鞘院裡伺候,而這四個一定是入烹精挑細選之後才帶過來讓陸無硯再次挑選的。
就那麼輕飄飄的一眼,怎麼就都給拒了呢?方瑾枝沒瞅出來她們哪兒不好呀!
“三哥哥,她們哪裡不好呀?”方瑾枝拉著陸無硯的袖子,十分疑惑地問。
“真想知道?”陸無硯有點猶豫要不要跟方瑾枝說理由。
方瑾枝使勁兒點了點頭,剪灩明眸一直望著陸無硯。
陸無硯輕咳了一聲,道:“丑。”
方瑾枝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可記得三哥哥不止一次說過她是“醜丫頭!”
陸無硯凝眸盯著她還看不出女兒嬌的憨顏,說:“咱們瑾枝就算是醜丫頭,也不會遭嫌棄。”
“我本來就不醜……”方瑾枝小聲反駁了一句,又黏到陸無硯身邊,好奇地問:“三哥哥,她們不是溫國公府里的丫鬟嗎?唔,我怎麼聽說入茶和入烹也是後來進府的?”
“嗯,”陸無硯點點頭,細細給她解釋,“但凡‘入’字輩的侍女都不是溫國公里的丫鬟,而是自小養在入樓。她們或是孤女,或是因為家中貧寒被父母賤賣。母親收留她們,將她們安置在入樓,又著人教她們一技之長,待其長大,各憑本事分配至各處。”
陸無硯頓了一下,說:“之前的入針和入線便是長大後被分配到了錦繡樓中,而錦繡樓不過是諸多去處中比較低等的一處。”
方瑾枝點點頭,恍然大悟。
“那三哥哥身邊一定是最好的出路嘍?她們一定都想來!”
陸無硯卻搖頭,道:“一離入樓,哪裡還有好的出路。”
其實陸無硯不願意告訴方瑾枝他身邊的侍女已經換了數不清多少個,如今的入烹和入茶算得上留得最久的了。至於那些以前在垂鞘院伺候的人現在在哪兒?陸無硯就更不想對方瑾枝說了。是以,其實被挑中安置在垂鞘院並非什麼好的去處。
夜裡,陸無硯剛睡下。入烹就急匆匆將他喊醒,因為小皇帝醒過來了。
陸無硯揉了揉眉心,將睏倦放到一旁。他急忙起身,披上裘衣急匆匆往小皇帝那裡去。長公主並不是個會衣不解帶伺候人的,她也相信有太醫照顧著小皇帝,比她親自來要好得多。所以她也只不過將小皇帝隔壁的屋子令人騰出來,暫且當做書房,用來處理國事。
雖沒有親自照顧,可隔著一道牆,也安心一些。
陸無硯趕到的時候,長公主立在床邊,入醫和幾個太醫則是在角落裡低聲商量著改藥方。
“無硯!你怎麼才來!”小皇帝不大高興地瞪著陸無硯。
聽他這聲音,陸無硯倒是鬆了口氣。小皇帝康復的比他想得要好。
小皇帝想要坐起來,長公主看他一眼,說:“還是歇著吧,別亂動。”
“知道了,皇姐……”小皇帝果真就不敢亂動了,只望著陸無硯,盼著他過來陪自己玩。
陸無硯沒如他的意,而是轉身去詢問太醫小皇帝的情況。
長公主也轉過身來,問道:“陛下如今這情況,可否經得起馬車顛簸?”
“回稟長公主,陛下龍體仍舊虛弱,胸前傷口並未痊癒。就算是馬車慢行,也恐傷龍體。”為首的一位太醫彎著腰細細稟告。
長公主蹙了眉,又問:“要再過多久才可以啟程回宮?”
幾個太醫低聲商討了一番,才說:“至少三日以後。”
小皇帝伸長了脖子,悄悄打量長公主的神色,瞧見她眼中的郁色,就知道皇姐嫌棄三日太久。想著自己又給皇姐拖後腿了,小皇帝忙說:“皇姐,我沒事!我現在就能走!走走走!”
“不急於這幾日,先好好休息。”長公主微微彎腰,替他拉了拉被子。
又說:“皇姐還有事情要處理,不留在這陪你了。你好好養身子,三日後回宮。”
“好,一定都聽皇姐的!”
長公主點了點頭,又囑咐了陸無硯不要留太久,才匆匆離開。原是沒有想到小皇帝會這麼快甦醒,既然還有三日就要回宮,那麼原本打算通過這一次殲滅右相一黨勢力之事,更要抓緊時間操辦。
長公主剛剛走到門口,迎面遇見匆匆趕來的陸申機。長公主抬眸看他一瞬,又別開眼,從他身邊側過身走過。
陸申機的腳步微微頓了頓,才邁開步子走進屋看望小皇帝。
屋中的陸無硯看見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次,長公主帶著小皇帝回宮的時候,陸無硯是跟著一併回去的。
陸無硯將唇脂塞在方瑾枝的手裡,說:“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這嘴唇可不許再這麼幹裂不成樣子了。”
陸無硯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尚未痊癒的唇瓣。
“三哥哥什麼時候回來?”方瑾枝拉著陸無硯的袖子,十分捨不得。
陸無硯又哪裡捨得她?可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算不上容易,右相一黨朝中勢力攀枝錯節,想要一舉殲滅並非易事。如今小皇帝又傷得如此重。陸無硯不放心。
他蹲下來,雙手捏住方瑾枝的小肩膀,說:“三哥哥把宮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回來,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來日就可歸來。”
他想了想,又囑咐:“如果到了二月二我還沒有回來,你不必等我。當日榮國公府會安排馬車來接你,府里也會有長輩陪著你去。到了榮國公府以後,那日見到的那位沈媽媽會教你怎麼敬茶。”
“三哥哥你騙人!”方瑾枝不高興地向後退了兩步,“你明明說‘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來日’!可是距離二月二還有半個月呢!”
陸無硯向後退了一步,坐在黃梨木的交椅里。然後將方瑾枝拉到身前,又是輕輕一拎,就把她拎到自己的腿上坐著。
“這幾日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分外小心。切不可再壓著手上的傷口。瑾枝還沒有忘記紗布黏在傷口上有多疼吧?”
方瑾枝縮了一下肩,她當然記得那個疼了。
陸無硯又叮囑:“你的脾胃還沒有痊癒,也不許偷偷讓下人給你做肉吃。最近這段日子乖乖吃素,記得了嗎?”
“記得了。”
“明後天還會有雪,應該是大雪。這一次你就別堆雪人了,別再著了涼。等三哥哥回來再陪你堆雪人好不好?”
“好……”
陸無硯繼續說:“這幾日,府里的學堂開始上課了。咱們瑾枝的手還沒有好,不必急著去上課。再說了,咱們瑾枝這麼聰明也不必急於一時。等到咱們瑾枝的小手能重新拿起筆來再去上課好不好?”
“好,我聽三哥哥的!”方瑾枝使勁兒點頭。
好像沒什麼叮囑她的了,又好像還有許多事兒沒有交代完。陸無硯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忙說:“三哥哥不在府里的這段日子,入茶和入烹仍留在府上。入茶仍借你差使,入烹仍在垂鞘院裡。你若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就去找入烹,入烹可以帶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