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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硯卻怔住了。
“當年瑾枝第一次送三哥哥硯台的時候,三哥哥曾經告訴過我,世間一共有十大名硯。所以之後三哥哥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會給三哥哥找一方名硯。之前的五年裡一直沒有機會送給三哥哥,今日就一起帶來了呢!三哥哥,你喜不喜歡?”方瑾枝去拉陸無硯的手,用盈盈的明亮眸子望著陸無硯。
“喜歡,很喜歡。”方瑾枝反握住方瑾枝的手,心中頗為複雜。
當初離開的時候,方瑾枝不過六歲多,那么小的她要四處尋找這些古硯,實在不是容易事。
聽陸無硯說喜歡,方瑾枝不由開心起來。她指了指第七個錦盒裡的澄泥硯,說:“喏,這一方澄泥硯我找了好久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又不肯賣。沒有辦法,我求了二哥好久,他才肯幫我想法子弄來。”
方瑾枝辦了個鬼臉,“二哥那個臭脾氣,求他辦事,給了我好多臉色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瑾枝跟他說方今歌的壞話,陸無硯心裡舒服了許多,他忍著笑,說:“你又何必去求他,不值。”
“怎麼不值了?只要三哥哥開心怎麼都值得!”方瑾枝笑盈盈地望著攤在桌子上的錦盒,“加上第一次送給三哥哥的洮硯,我可一共送給三哥哥八方古硯啦!這十大名硯再有兩年就能湊齊了!”
方瑾枝偏著頭,彎著眉眼,淺淺地笑。她那一雙剪瀲眸里,是閃爍的星。
陸無硯輕咳了一聲,說:“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睡了?”
“嗯,我去洗澡!”方瑾枝說完就往淨室去。
看著她的背影,陸無硯皺起了眉。他有點摸不准把方瑾枝留下來陪他到底對不對,而且……方瑾枝這樣是不是太冷靜了點?
怎麼不臉紅?
怎麼不結巴?
怎麼不慌張?
難道又是故意裝出來的,只因知道他根本不會現在對她做些什麼?
陸無硯認真思索是不是應該真的對她做點什麼才對。
“十三……”陸無硯無力地倚靠在椅背上,真的太小了啊。
方瑾枝越是害羞懵懂的時候,陸無硯越是喜歡逗她。可是如今方瑾枝洗完澡回來,坦坦蕩蕩地躺在他身邊,還挽著陸無硯的胳膊時,陸無硯反而君子起來。
“三哥哥,”方瑾枝往陸無硯身邊湊了湊,“你說像我這樣還沒有出嫁就和你廝混在一起,是不是應該浸豬籠啊?”
“廝混”這個詞實在是刺耳,陸無硯皺了皺眉。
陸無硯想了想,說:“瑾枝,你知道我,我是什麼都不在意的人。可是這不代表我就會逼迫你、委屈你,讓你和我一起不管別人看法。你如果覺得這樣不好,我也不會勉強你。”
陸無硯颳了刮她的鼻尖,寵溺地望著她,問:“要不然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這裡是人多嘴雜的溫國公府,不是清淨的長公主別院。
方瑾枝重重嘆了口氣。
“別,別嘆氣。我這就送你回去。三哥不逗你了。”陸無硯說著就坐了起來。
方瑾枝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說:“三哥哥,你不是說你聰明嗎?可是怎麼連我的話外之音都沒聽出來呢?”
方瑾枝翻了個身,悶悶不樂地仰躺在床上,嘟著嘴,不肯去看陸無硯。
陸無硯不得不把方瑾枝剛剛說的話細細回憶了一遍。
“真笨!”方瑾枝小聲嘟囔。
見陸無硯還是沒想明白,方瑾枝掀開被子坐起來,望著陸無硯,問:“三哥哥,非要先去寺里當掛名和尚嗎?先成親不行嗎?非要等我及笄了再成親嗎?十三怎麼了?十三就不能成親了嗎?”
方瑾枝埋怨地推了一下陸無硯,說:“三哥哥,我在逼婚吶!”
陸無硯仿若醍醐灌頂。
是啊,他為什麼一定要等方瑾枝及笄了才成親呢?她雖然年紀小,身子還沒有長開,也可以先娶回來,慢慢等她長大啊……
“我的瑾枝真聰明!”陸無硯捧起方瑾枝的臉,在她的唇上使勁兒親了一下。
他開始想像娶了她以後的日子,娶了她以後就可以夜夜抱著她入睡,睜開眼,閉上眼,她都在身邊。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後,他想牽著她就牽著她,想抱著她就抱著她!
其實方瑾枝也有自己的小顧慮。
之前錦熙王妃提點了她幾句,讓她警惕在和陸無硯的婚事上要格外留心。如今又發生了陸佳蒲的事情,陸佳蒲的婚期已經不到三個月了,還能發生這樣的事兒。
所以,方瑾枝有點怕了。
她害怕變故,害怕有壞人為非作歹把她的三哥哥搶走了。
第80章 封妃
正月十五這一日, 陸佳蒲就要入宮了。家中先前為她和秦四郎的婚事早就準備好了嫁妝,她離府的時候卻什麼都不肯帶。三奶奶苦苦地勸,哭得像淚人一樣, 可是陸佳蒲只是緩緩搖頭,嘴角帶著一抹疏離的淺笑。三奶奶這才知道長女這是要跟她斷絕母女關係, 不想再要陸家的一分一毫。三奶奶哭到昏厥。
最後還是老太太將陸佳蒲喊了去,好好寬慰了一番,硬是塞給了她厚厚的一摞銀票。
老太太是真的心疼家裡的孩子。誰又捨得把花一樣的姑娘家送進宮裡去?如今皇帝此番情景,那等於直接將陸佳蒲送進了皇陵。而另一方面,老太太也有一絲自己的算計。他日情景誰知如何?宮中得寵不過朝夕之間, 這次三房的事情做得太過分。老太太怕這個向來溫婉的孩子對陸家心存恨意。
“孩子,這苦差事最後竟落到你身上了。你是個懂事通透的孩子,祖母也心疼你。孩子啊,你放心。若他日宮中生變……”老太太壓低了聲音,“說句大不敬的話, 陛下駕崩之後,祖母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回來。絕對不讓你困在皇陵里!”
陸佳蒲指尖顫了顫,她起身在老太太面前跪下拜了三拜,哽咽地說:“有祖母這番話,孫女死而無怨。”
陸佳蒲是真的不怨恨老太太。若當初秀女的名額是她, 她縱使心裡難受也會帶著陸家孫女的身份心甘情願的入宮。
只是此間蹉跎,心已涼。
方瑾枝給陸佳蒲繡的那床喜被,陸佳蒲也沒有帶走。陸佳蒲摩挲著絲滑的被面,眼中帶著隱忍的嚮往。她有些悵然地說:“表妹, 四姐要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只是宮中妃嬪不可用正紅。”
“是我顧慮不周……”方瑾枝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轉身將早就準備好的錦盒塞給陸佳蒲。
“四表姐,我知道你這次進宮什麼都不肯帶。可是咱們總得為自己考慮呀!我聽說宮裡的人最是勢力,尤其會欺負新進宮的秀女。那不受寵的主子,奴才都會怠慢。這錦盒裡都是分好的碎銀,讓姐姐在宮裡打賞下人用的。”方瑾枝握著陸佳蒲的手,“四表姐,你別拒絕我!我會哭的!”
陸佳蒲被她逗笑了,“好,我收下。”
陸佳蒲垂了眉眼,默了默,才說:“瑾枝,如今我要離開了,有些話正好和你說。我知道你在三奶奶手裡的酒莊做了手腳。”
方瑾枝愣了一下。
“你別急,她不知道。”陸佳蒲說,“表姐只是想說如果你要做什麼事情,動作要快,她最近缺錢,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去查帳。”
等到陸佳蒲走了,方瑾枝才想起來陸佳蒲竟沒有再稱呼三奶奶為“母親。”
最是溫婉柔弱的人,絕情起來最是不可挽回。
方瑾枝望著身前的正紅錦被,上面的百花圖一片爭奇鬥豔,美好瑰麗。方瑾枝嘆了口氣,讓衛媽媽尋了一個梨花木的方箱,將這一床曾代表了憧憬未來的喜被工工整整地放進去。
夜晚,蘇公公悄聲走進宮殿,尖細的聲音微微壓低了一些,“陛下,時辰不早了,該歇著了。”
楚懷川“嗯”了一聲,目光尚未離開手中的書卷。
“陛下,今晚宿在何處?”
見楚懷川沒應聲,蘇公公硬著頭皮,說:“陛下,今日新進宮了一批秀女。”
楚懷川抬眼,隨意地掃過蘇公公遞上來的名牌,不由皺起了眉。
“陸佳蒲?怎麼會有陸家的女兒?”
“回稟陛下,這次的秀女皆是朝中侯府、重臣之女。”
楚懷川不耐煩地說:“就她吧。”
“是!奴才這就去辦!”蘇公公欣喜地一路疾走,前往暫且安置秀女的鸞秀宮。
宮中妃嬪皆有自己的宮殿,總是盼著陛下親臨。而低等級的才人、秀女們卻是同住在在鸞秀宮,只等陛下召喚。等到了就有了位份,等不到就在這深宮中孤獨終老,又或者最終隨著陛下殉葬。
今日不過是陸佳蒲第一日入宮,她和其他的秀女們剛剛安頓下來,蘇公公就過來喊人,著實讓陸佳蒲意外。她壓下心裡的不安,跟著蘇公公去。
“參見陛下。”陸佳蒲按照宮中禮節,規矩跪拜。
“起吧。”楚懷川抬頭看她一眼,“咦”了一聲。
楚懷川起身,走到陸佳蒲面前,問:“你冷?”
陸佳蒲垂著眼,規矩地說:“臣妾不冷……”
楚懷川順勢在陸佳蒲的臉上摸了一下,“這麼涼還說不冷?”
他又抓了陸佳蒲的手腕,直接將她拉到長案邊。“這兒暖和。”
陸佳蒲繃著身子,跪坐在一旁,低聲說:“謝陛下恩典。”
蘇公公灰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急忙捧過來一個暖手爐遞給陸佳蒲。
陸佳蒲身上染了一路的涼意便這般一點點淡去。
楚懷川偏著頭,一臉新奇地望著陸佳蒲。陸佳蒲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也不敢抬頭,只是繃緊了身子端端正正地跪坐著,任由他打量。
“陸佳蒲,你不記得朕了嗎?”楚懷川抬手在陸佳蒲眼前晃了晃,“一點不記得了?你小時候朕還掐過你啊。哈,就這樣!”
楚懷川伸手在陸佳蒲的臉頰上掐了一下。
陸佳蒲越發低著頭,低聲說:“臣妾記得……”
楚懷川咧嘴笑出聲來,“你當時才一歲怎麼可能記得?小心朕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陸佳蒲身子一顫,急忙跪拜:“請陛下降罪。”
她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小聲說:“可是臣妾四歲的時候,陛下也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