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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針和入線這才驚了。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找入醫!”

    “是,是……奴婢這就去!”入針和入線匆忙下樓。

    “等一下,”入烹抱起方瑾枝,“一個人去行了,另一個去喊醒三少爺。就說……就說表姑娘傷了。”

    說完,入烹急忙把方瑾枝抱下樓,抱到一樓的偏廳里。她把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放在美人榻上。

    “表姑娘?”入烹有些擔心地摸了摸方瑾枝的額頭,只因方瑾枝瞧上去呆呆的。若是別的小孩子這個時候恐怕早哭個不停了。可是方瑾枝雖然大眼睛裡已經溢滿了淚珠兒,卻沒有哭出來。

    入烹怕她嚇著了。

    “瑾枝!”隨著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陸無硯繞過屏風進來。他身上只隨意裹了一件長袍,瞧著就是剛被入針喊醒。

    方瑾枝臉上的血痕,讓陸無硯心驚。

    “三哥哥……”方瑾枝哭著喊。  

    她從美人榻上跳下來,直奔陸無硯而去。雙手環住陸無硯的腰,一聲接著一聲,哇哇大哭。

    她明明忍了那麼久沒有哭,卻在見到陸無硯的時候一下子哭出來。那宛若珍珠一樣的淚珠兒一顆一顆砸下來,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她巴掌大的小臉整個浸濕了,淚涔涔的。

    她臉上、手上的血水,伴著眼淚蹭在陸無硯的身上。

    “三哥哥在這裡。”陸無硯心疼地把她抱起來,走向美人榻。

    方瑾枝摟著他的脖子不肯下來,他便自己坐在美人榻上,如往常那樣將方瑾枝放在膝上。

    “來,讓三哥哥看看。”他去掰方瑾枝的臉,方瑾枝卻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不肯轉過頭來,還用手去推陸無硯。

    陸無硯這才發現方瑾枝手上的傷,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方瑾枝的手,上面的傷觸目驚心。

    一看,就是被人踩的。

    他眸光冷了一瞬,輕飄飄瞟了一眼跪在角落的入針。

    “表姑娘,咱們要先清洗一下傷口的。”入烹拿著用溫水浸濕的帕子,蹲在方瑾枝身邊。  

    可是方瑾枝只是哭,躲在陸無硯的懷裡不肯出來。

    “給我。”陸無硯從入烹手裡接過帕子。

    他拍了拍方瑾枝的小腦袋,說:“瑾枝聽話,三哥哥給你擦一擦血跡。”

    “不給三哥哥看……”方瑾枝哭著往他懷裡鑽,就是不肯把臉露出來。雖然年紀小,可是姑娘家自小就是愛漂亮的。她知道自己的臉傷了,變醜了。

    陸無硯頓了頓,說:“三哥哥要生氣了。”

    懷裡的小姑娘身子顫了顫,才不情不願地鬆開死死抓著陸無硯衣襟的手。可是她仍舊低著頭,不肯去看陸無硯。

    陸無硯捧起她的臉,用帕子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越擦,眼中的寒意越深。

    “表姑娘怎麼了?”入醫提著醫藥箱小跑著進來,她第一眼看見方瑾枝臉上的傷口上,也是驚了一瞬。她不由自主地說:“天吶,傷口好長。”

    方瑾枝本來被陸無硯抱著哄了好一會兒,已經忍下了哭腔,只是小聲哽咽著。可是此時聽了入烹的話,她“哇”的一聲,又大聲哭出來。  

    陸無硯冷冷地看了入醫一眼。

    入醫暗自咬了一下舌尖,急忙走過去,從藥箱裡翻找傷藥。

    入線跟著入醫回來的這一路已經聽入醫說了關於方瑾枝的事情,她臉色煞白,跪在入針身邊,身體不停發顫。

    “這藥有一點疼,表姑娘要忍一忍。”入醫在方瑾枝身前彎下腰,柔聲說。

    方瑾枝緊緊抿著唇,使勁兒點頭。

    “我、我以後是不是要變成醜八怪了?”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害怕地望著入醫。話說一半,淚珠兒又滾落下來,瞧著就讓人心疼。

    “是,以後會變成醜八怪。除了你三哥哥,你誰都嫁不了了。”陸無硯將手中的帕子扔到地上,他的聲音里是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的憤怒。

    第32章 心結

    入醫手腕一抖, 和入烹一起跪下。整個偏廳瞬間陷入一種死寂之中。

    前世的時候,方瑾枝也傷了一次。不過不是在她六歲的時候,而是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十三歲, 正是說親的年紀。十三歲落下的疤就沒有五六歲時那麼容易祛了。  

    陸無硯很茫然。

    他沒能阻止方瑾枝受傷,也沒能阻止父母和離。如今與前世相比, 雖然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可陸無硯震驚地發現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軌跡前行。

    這一刻,陸無硯忽然沒了信心。

    方瑾枝轉過頭來呆呆地望著陸無硯,以前就算是誰惹了陸無硯不痛快,他處置別人的時候都是笑著的。這樣震怒於容的陸無硯, 方瑾枝沒有見過。

    是不是自己哭哭啼啼惹他討厭了?

    她用傷痕累累的手去抓陸無硯的手,小手剛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換另外一隻乾乾淨淨的手去拉陸無硯的手,她抓住陸無硯的放在一側的手, 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攥緊他的拇指。

    “三哥哥,不要發火,我不哭了,別生氣……”她怯怯地說。方瑾枝心底深處還是擔心陸無硯厭惡了她。

    陸無硯看著方瑾枝眼裡的小心翼翼,慢慢冷靜下來。他探出手, 用指腹抹去方瑾枝眼角的淚,努力壓抑心裡的憤怒,用一種平緩的聲音說:“不要胡思亂想,讓入醫好好給你上藥。只要你乖乖上藥, 不會留疤的。”  

    “嗯!”方瑾枝認真點了頭,忍著疼,讓入醫給她上藥。

    入醫用的這種藥的確會讓傷口有一種被刀子割的疼痛,可是也是極好的一種藥,不易留疤。方瑾枝脊背挺得直直的,一雙小手死死攥著膝蓋上的裙子,忍受著疼痛。眼淚一顆一顆滾落下來,可是她緊緊抿著唇,再也不肯哭出聲了。

    陸無硯一直在看著她。

    其實前世的時候,陸無硯是打算娶她的。可是小姑娘大了,心思就多了。無數次躲著他,更做一些讓他厭惡的事情讓兩人逐漸生疏。

    因為……身份。

    陸無硯的身份,在整個皇城除了小皇帝,再挑不出更尊貴的。可是方瑾枝呢?商戶女,又是父母雙亡投奔陸家的小可憐。更何況,她母親還是陸家庶出的女兒。

    縱使那個時候的方瑾枝那麼優秀,那麼得陸家人的喜歡,可是陸家的人也根本不可能同意這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除非是妾。

    方瑾枝出生雖卑微,骨子裡卻是個心氣高的。所以在她懵懵懂懂明白自己對陸無硯的感情起了變化時,她自己先退縮了。那一回她沐浴後穿衣服的時候不小心被陸無硯撞見,她半年不曾理他。陸無硯當她生氣,卻是不知她只是藉機躲避。  

    她不僅躲避陸無硯,更是作出一系列故意惹怒陸無硯的事情,更甚至急匆匆為自己的親事做打算。

    家財傍身,她不愁嫁。

    陸家那些庶出的哥兒,當然會有願意娶她的。

    她和陸子境的婚事快定下來的時候,陸無硯直接砸了闔遠堂。他當著陸家眾人的面,牽著方瑾枝的手,強硬地把她拉走了。那個時候府中已經有了一些關於陸無硯想要收了方瑾枝的傳言。畢竟陸無硯怪癖嚴重,對於那些示好的姑娘家,只要靠近他,就會讓他厭惡。導致他下面的幾個弟弟都做了父親,他還是未娶妻。

    而方瑾枝則是這麼多年為數不多可以接近他的人。

    更有傳言,方瑾枝早就是陸無硯的人了。

    不過,兩人身份懸殊,傳言裡也只是說陸無硯想要將她納為妾,誰都沒敢往明媒正娶上想。陸無硯當眾將她拉走的事兒,就好像將兩個人的關係擺到了檯面上。同樣的,也弄壞了方瑾枝的名聲。

    後來,還是長公主准了這門婚事。

    可是方瑾枝還是不願意。

    兩人身份差太多,她不願意高攀,不願意以一種低微的身份嫁給陸無硯,縱使是正妻。溫國公府規矩森嚴,縱使她僥倖得來指婚,她也明白以她的出身做陸家的宗婦實在辛苦。  

    照顧兩個妹妹已經足夠艱難,她沒有心力再去苦心經營。

    更何況,那個時候小皇帝病情加重,方瑾枝已經隱隱猜到陸無硯以後的身份可能還會再生變化。她在溫國公府這些年舉步維艱,早就累了,倦了,只想過平淡的日子。

    可惜的是,兩個妹妹終究還是在她離開溫國公府之前暴露了。恰巧那個時候她的臉上傷了,當時傷口很深,誰都不確定會不會落下疤。她幾乎心如死灰般離開溫國公府。

    後來……

    陸無硯閉上眼,藏匿眼中痛楚。他不願意去想後來的事情了。

    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方瑾枝額頭的傷口已經塗了藥,包紮好了。入烹正捧著她的手,給她處理手背上的傷口。

    “給我吧。”陸無硯說。

    “是。”入醫停了手,有些猶豫地將手中的藥膏遞給陸無硯。只因這種藥膏的味道實在不算好聞,她有些擔心引起陸無硯身體的不適。

    陸無硯用指腹塗滿褐色的藥膏,輕輕抹在方瑾枝的手背上。他塗抹得很仔細,又動作十分輕柔,擔心弄疼了她。  

    方瑾枝抬起頭,偷偷望了一眼陸無硯的臉色。見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平靜,眼中的憤怒也不見了,她這才鬆了口氣。

    陸無硯看她一眼,復低下頭更加溫柔地為她塗抹膏藥。比起她臉上的傷口,陸無硯更加擔心她的手。臉上落不落疤,並沒有那麼重要。反倒是這一雙小手,若是傷了關節,才要讓他心疼。

    人心最是複雜,直到如今,陸無硯都不知道該怎麼打開方瑾枝的心結。他可以猜到方瑾枝長大了還是會如前世那般躲避他。

    他盼著她早點長大,又怕她長大。

    等到陸無硯將方瑾枝的小手用紗布一層層包好了,方瑾枝眨巴著眼睛,問:“三哥哥,你不生氣了嗎?”

    “三哥哥永遠都不生你的氣。”陸無硯揉了揉她的頭,又將她眼角殘存的淚珠兒擦去。他寧願他的小姑娘任性一點,不停哭鬧也比這樣小心翼翼怕他生氣更好。

    見陸無硯面色和緩了一些,入針和入線對視一眼,跪行到他面前。

    “奴婢兩個是來給三少爺送衣服的,碰巧在樓梯口撞見這位表姑娘。奴婢以為她和蘇家的小孫子一樣都是亂闖進來的。並不知道她是昨夜宿在垂鞘院的。三少爺的衣服穿過了就不會再上身,更不會穿別人穿過的衣服。奴婢們見這位表姑娘穿了您的衣服,才去……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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