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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太……”方瑾枝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

    靜憶師太望著方瑾枝,怔了半天,才說:“我剛想要去找你,卻一時脫不開身……”

    所謂的脫不開身,是因為她擔心她離開這裡以後,靜思師太再遭別人謀害吧……

    方瑾枝垂著眼睛,心裡有一絲愧疚,“其實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時興起邀你們過來,就不會發生後面這些事情了……”

    “快別這麼說了……”除了這一句,靜憶師太也找不到別的話來。可是她也看不得方瑾枝愧疚難過的樣子。

    她拍了怕方瑾枝的手背,柔聲說:“還要勞煩你幫我照看一會兒,我去樓下瞧瞧藥有沒有煎好。”

    “好……”方瑾枝重重點頭答應下來。

    她心裡不無感激,都這個時候了,靜憶師太居然還是信任她的。  

    靜憶師太嘆了口氣,下了樓,又往後院走。

    她見後院有兩個外男,便匆匆移開眼,不去多看,只想去小廚房看看湯藥有沒有煎好。

    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忽然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

    那個背影……

    靜憶師太手腕上的佛珠忽然斷了,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葉蕭疑惑地轉過身來。

    第129章 身世

    靜憶師太幾乎是落荒而逃。

    葉蕭在原地立了許久, 才一下子想起來。他猛地追上去,直接追進專熬藥的小廚房。

    “沈家二姑娘?”

    靜憶師太端著湯藥的手顫了一下,她勉強壓下心裡的激動、緊張, 死死低著頭,強自鎮定地說:“施主認錯人了。”

    葉蕭重新打量了一下靜思師太身上青灰色的緇衣, 問“你……為何出家了?”

    靜憶師太越發低頭,又念了一遍:“施主認錯人了……”  

    葉蕭一步步走過去。

    隨著葉蕭的靠近,靜憶師太心中越發慌亂,她低著頭,望著自己端著湯藥的手在不停發抖, 她擔心握不住,勉強將湯藥放回台子上。

    又,向後退了兩步。

    “你我自小相識怎麼會認錯,文嫻?”葉蕭在靜思師太面前一步之遙停下來。

    “我不是什麼文嫻,只是靜寧庵的一個尼姑罷了……”靜思師太推開葉蕭, 想要離開這個逼仄狹窄的小廚房。

    在這樣一個狹窄逼仄的小地方,和葉蕭共處一室,讓她緊張、窘迫,又痛苦。

    葉蕭扣住她的手腕。

    靜憶師太掙扎了幾下,卻沒能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她不得不開口:“請放手。”

    “文嫻,我只是關心你!”

    “夠了……”靜憶師太無聲落淚,“關心?以什麼身份關心?你我毫無關係,我也不需要你的關心!”  

    葉蕭頹然放了手。

    他與沈文嫻自小一起長大, 他也一直都知道沈文嫻是喜歡他的。在他傾心長公主的那些年,她便一直默默等在一旁。在十三四歲就會議親的大遼,她家世顯赫,更是皇城有名的才貌雙全,更別說還有一個身為王妃的長姐,說親的媒人踏破沈家門檻,可是她始終搖頭,等到十六歲。

    而在葉蕭被陸申機連連壓制,甚至趕出軍中,處處受挫時,她仍願意下嫁給他。

    葉蕭更記得,那一日他在挽月亭拒絕了她,口口聲聲告訴她:“沈文嫻,我葉蕭心中只有楚映司一人,即使她早已嫁給別人,我心亦不變。”

    他看著她潸然落淚,傷心離開。那一天她穿了一條茶白色的裙子,裙角繡著大片雅致的山茶。

    記憶里的沈文嫻總是淺淺地笑,那是葉蕭第一次看見她落淚。

    望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葉蕭心裡忽然一陣不舍,想要去追她,至少寬慰幾句,畢竟有著多年相識的情誼。可是他明白自己的心永遠裝不下她,若是娶了她,反倒是害了她,還不如絕情一些,讓她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實在不能再耽誤她了。

    葉蕭甚至在第二日便去沈家推去這門親事,可是等到他趕到沈家時,發現沈家大亂。  

    沈文嫻失蹤了。

    就在和他見面回去的路上,遭遇了惡人。兩個丫鬟倒在血泊里,轎子裡空空的,只留她的一方繡帕。

    她倉皇逃離的背影竟成了葉蕭對她最後的印象。

    葉蕭著實愧疚了好些年,倘若當日他送她回家,是不是就不會遭遇不幸?

    “文嫻……”葉蕭皺著眉,他至今都沒能放下對沈文嫻的愧疚。

    靜憶師太已經冷靜了下來,她閉了一下眼,將眼底的氤氳盡數壓下去,然後對葉蕭微微頷首,經過他身邊,端起給她姐姐熬的湯藥,轉身離開。

    葉蕭立在原地,望著她瘦弱的身影逐漸走遠,乃至消失在視線中。她雖然穿著青灰色的緇衣,可是她的身影還是和當年倉皇逃離的身影逐漸重合。

    院子裡的劉明恕輕咳了一聲。

    葉蕭皺眉,“劉瞎子,偷聽是不對的。”

    劉明恕將簸箕里的半夏裝起來,笑道:“我可一直在這裡,是你們說話聲音太大了。”

    葉蕭沒有說話,他望著沈文嫻離開的方向,心中又是知道她還活著的欣喜,又是當年讓她獨自離開遭遇不幸的愧疚,最後慢慢變成一聲長嘆。  

    靜憶師太端著湯藥走回靜思師太所在的房間,她立在門外穩了穩氣息,才略帶了幾分笑,走進去。

    “瑾枝,我將湯藥端過來了,大夫說要餵給姐姐。”靜憶師太走上前去,將手中的湯藥放在床頭的小几上,然後抱了個枕頭墊在靜思師太頭下,讓她的上半身更高一些。

    “瑾枝,把藥碗端給我。”

    方瑾枝低著頭,沒有動。

    “瑾枝?”靜憶師太這才發覺方瑾枝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她伸手輕輕推了推方瑾枝的肩頭。

    方瑾枝的身子好像彈了一下,她猛地抬頭,直直望著靜憶師太。

    她滿臉淚水,眼中痛楚戚戚。

    “瑾枝,你這是怎麼了?”靜憶師太也慌了,她哪裡見過方瑾枝哭成這樣。

    方瑾枝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望著她,任由熱淚從她眼眶裡滾落下來,一顆又一顆,斷了線,又無盡頭。

    “別哭,別哭吶,哪裡受了委屈說出來……”靜憶師太慌忙握住方瑾枝的手。  

    方瑾枝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她起身,目光複雜地望著靜憶師太,然後逃也似地跑出去。

    “瑾枝!”靜憶師太剛起身想要追出去,床榻之上的靜思師太忽然一陣咳嗦。

    “妹妹……”

    “姐姐你醒過來了!”靜憶師太驚喜地握住靜思師太的手。

    方瑾枝匆匆往樓下跑,經過一層琴室的時候忽聽見一陣琴聲,她停下腳步,逐漸走近。

    琴室里,平平和安安正在彈琴,陸無硯正在教顧希和顧望下棋。

    方瑾枝站在窗外,透過窗戶望著陸無硯。從方瑾枝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臉,即使是教顧希和顧望彈琴,他話也不多,只是偶爾提點半句。

    陸無硯在別人面前的時候一向話都不多,方瑾枝甚至曾經笑話過他一定是因為太懶了,懶得張嘴。

    只要望著他,方瑾枝的嘴角總是會不由自主漾出幾許笑來。

    方瑾枝自從認識陸無硯那一日起,方瑾枝幾乎被他捧在了手心裡,他會在暗中為她安排好一切。她曾經抗議過,可是完全抗議無效。而且方瑾枝發現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她好,都是順著她的,又或者說,他總能將她最需要的、最想要的捧到她眼前。  

    她又有什麼可不滿意的呢?

    她應該是最美滿幸福的那一個才對。

    “姐姐?”琴室里的琴聲忽然斷了,安安抬起頭來望向方瑾枝。

    陸無硯也跟著抬頭,方瑾枝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她在笑,可是她的眼角、臉頰還有尚未乾涸的淚水。

    “瑾枝?”陸無硯放下手裡的棋子,急忙出去。

    “怎麼哭了?”陸無硯心疼地皺眉,微微彎腰,用指腹去擦方瑾枝臉頰上的淚痕。

    “我……”

    方瑾枝尚未來得及開口,忽然傳來靜憶師太的尖叫聲。

    方瑾枝愣了愣,心中無限慌張,跟著陸無硯往樓上跑。

    正在一層後院的葉蕭聞聲,也衝上了二層。

    屋子裡,靜思師太縮在床角,眼中是濃郁的恐懼,而靜憶師太伸開雙臂,用自己的身子擋在靜思師太的面前。

    方宗恪手中握著刀,那刀尖離靜憶師太的心口不過三寸。可是他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只因為靜思師太喊的那一聲“妹妹”。  

    “你是沈文嫻。”方宗恪皺著眉,眉宇之間露出幾分猶豫,“讓開,你只取你姐姐沈文靜的性命。”

    方宗恪想殺靜思師太不僅是因為她知道的太多,會向方瑾枝抖出那些不堪的事情。更因為,她的告密害了楚月兮。

    十五年了,方宗恪始終無法忘記楚月兮死去的那一日。她的驚恐,她的無助,她的痛苦,她的淚,還有她望著他搖頭時的目光……

    她哭著搖頭,對隱在暗處的他無聲地說:“活下去……”

    方宗恪握緊手中的刀,十五年了,她離開以後的每一日都是人間煉獄。

    靜憶師太怕得很,可是她擋在靜思師太面前怎麼都沒有退縮。

    “哥哥!”方瑾枝衝過來,拉住方宗恪的胳膊。

    “宗恪,你要做什麼?”葉蕭也過來拉方宗恪。

    方宗恪猶豫了很久,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沈文靜的身上,在他的眼中有仇恨,也有警告。

    方宗恪之前受的傷很重,勉強養了三日,才再次過來取沈文靜的性命。他殺過很多人,手起刀落,人頭兩顆,多簡單。  

    可是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靜憶師太,靜思師太不由焦急地喊:“妹妹!妹妹!”

    沈家只有兩個女兒。

    她的妹妹自然是沈文嫻,那個既不幸又狠心的女人。方宗恪應該毫不猶豫地將兩個人都殺了,可是她是方瑾枝的生母,方宗恪不得不猶豫。

    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已經死了,卻沒有想到她還活著,而且一直在方瑾枝身邊。

    方宗恪側首,望著方瑾枝抓著他手腕的手,又順著她的手,目光上移,看見方瑾枝哭紅的眼睛。

    “為什麼哭?”

    “哥哥……”方瑾枝又落下淚來,像個無措的孩子,她的眼淚越來越多,最終變成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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