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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您別哭吶!”吳媽媽有些心疼,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方瑾枝這才驚覺自己又落淚了,她忙用帕子擦了淚,將那些溢滿眼眶的熱淚憋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些。
喬媽媽也紅了眼睛,她忙說:“上回的事兒,是老奴做得不對。您別生氣了……您以為是老奴背叛了您。可是大少爺比誰都在意您,我們都是親眼看著他怎麼護著您怎麼照顧您的啊!若說大少爺會傷害您,打死咱們幾個也不信啊!所以……”
喬媽媽說不下去了。
她也委屈。
當年那個原本的方家大姑娘夭折,身為奶娘,她本來沒了差事應該走人的,可是這個時候方宗恪把方瑾枝抱了回來,他又開口將喬媽媽留了下來當方瑾枝的奶娘。
那段日子陸芷蓉痛失愛女,情緒十分不穩定,又哭又鬧,整個方府雞犬不寧。偏生方宗恪非要將方瑾枝留下來,陸芷蓉就差拿刀子捅死剛出生不久的方瑾枝。
身為兒子,方宗恪連奪刀子都不行。他只能抱著方瑾枝,用自己的身子去擋,那一刀刀全劃在他的背上。
就這樣,還是不小心在方瑾枝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也幸好那個時候陸芷蓉還在月子裡,整個人都十分虛弱,手中的力道極輕,只是留下皮外傷。
陸芷蓉命下人將方瑾枝遺棄,方宗恪連夜將她找回來,又親自照顧。十五歲的少年郎,哪裡會照顧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唯有日夜守在床邊,一刻都沒敢離開。
所以方宗恪讓喬媽媽對方瑾枝說一句謊話,喬媽媽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了。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就算是後來方宗恪將方瑾枝關在海島上一年的事兒,喬媽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心裡也始終堅信方宗恪左右不會害了方瑾枝。
米寶兒憋了半天,小聲說:“那你也不應該說謊騙人!”
被自己閨女訓了,喬媽媽這心裡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米寶兒走上前去,把放在涼水裡的帕子擰乾,又裹了冰塊敷在方瑾枝的眼睛上,她紅著眼睛說:“姑娘,奴婢不回花莊了,您就讓奴婢留下來照顧您吧!”
方瑾枝沒說話,她合著眼睛任由米寶兒給她冰敷眼睛,直到眼睛沒那麼疼了,才重新睜開眼睛。
“今天找你們來,還有別的事兒要問你們。”
聞言,吳媽媽和喬媽媽都抬起頭來,望向方瑾枝。
“主要是想問一問吳媽媽,你可知道衛王小女兒的事情?”方瑾枝看向吳媽媽。
吳媽媽是在方家出生的,是方家地地道道的老人。方瑾枝猜測她或許知道那些事情。
“這……”吳媽媽嘆了口氣,“姑娘是想問大少爺和小郡主之間的事情罷?”
方瑾枝忙點頭,她就知道吳媽媽一定知道內情!
“姑娘知道的,咱們方家的生意做得大,涉獵也廣。衛王府沒少光顧咱們方家的生意,貢茶、絲綢、玉石等等。畢竟是王府這等地方,送去的東西那都是千挑萬選,不容許半點差錯的,而且每一次都是老爺親自送過去。大少爺八歲開始,老爺每次去王府的時候都會把他帶著,讓他跟著學規矩、學做生意。”
“大少爺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了小郡主。衛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還是天生臉上帶著一大片胎記的。”吳媽媽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幾乎占據了整個右臉,實在是不算好看的一個姑娘……”
吳媽媽嘆了口氣,“若說青梅竹馬,倒是顯得咱們方家高攀了。但是大少爺的確是自小和她相識。那姑娘雖然在王府還算受寵,卻因為臉上胎記的緣故性子孤僻了點,與整個皇城的皇家女、世家女有些格格不入。”
“後來呢?”方瑾枝急忙追問。
“後來衛王宮變失敗之際擄走了三少爺,長公主大怒以謀逆之罪將整個衛王府滿門抄斬。可是衛王早有準備,已經提前將王府中的父母妻兒轉移。長公主並沒有就此罷休,搜尋一年才找到隱姓埋名的衛王家眷。小郡主便和她的祖父母、衛王妃、兩個側妃、五個哥哥、一個弟弟,及所有家僕一併被處死了。官兵甚至放了一把火,把一切燒了個乾乾淨淨,屍骨無存。”吳媽媽頓了頓,“那個小郡主……臨死的時候似乎還受了辱。”
“哥哥呢?哥哥那個時候在哪?”方瑾枝最關心的還是方宗恪。
“看著呢,大少爺就躲在暗處親眼看著呢……”吳媽媽不由紅了眼,“可是他沒辦法吶!那麼多官兵里三層外三層的……他還受了傷,一瘸一拐的……”
她生在方家長在方家,甚至做過方宗恪的奶娘,那些事兒啊,只要一想起來,她就覺得心疼。
方瑾枝靜靜坐在那裡,她忽然理解了方宗恪為何一定要找長公主報仇。
她又繼續追問:“你確定小郡主去世了嗎?或者說當時去世了?”
“確定!”吳媽媽重重點頭,“那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執行的官兵都是長公主手下的人,按照規定可是要刺死前數一遍,死了以後,那屍體還要再數一遍,才放了火的。絕對逃不了!”
屋子裡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靜里。
那些事情喬媽媽後來隱約聽來一切,卻是第一次聽到整個事兒的來龍去脈,而米寶兒則是第一次聽說,更是被吳媽媽講的事兒唬住了。
吳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說道:“後來,大少爺就把您抱回來了。他說看著您被父母遺棄了怪可憐的,就給抱回來養著了。”
方瑾枝心裡顫了一下,她急忙追問:“後來?後來是在小郡主出事以後隔了多久?”
吳媽媽怔了一下,“就是第二天!小郡主出事的那天大少爺沒回來,第二天中午才一瘸一拐地把您抱回來。”
方瑾枝忽然鬆了口氣。
第二天,那應該不是她猜測的那般。
“三少奶奶。”入茶在外面叩了叩門。
方瑾枝心事重重,隨意說:“不用送湯粥過來了,我現在不想吃。”
“不是……”入茶頓了一下,“三房那邊出了點事兒。”
“進來。”
方瑾枝揉了揉眉心,強打起精神來。她現在是陸無硯的妻子,也有了管理整個溫國公府後宅的責任在。
“是五爺院子那邊鬧起來了,好像是十一少爺犯了什麼事兒,五爺甚至動了家法拿鞭子打了十一少爺。”入茶急忙說。
陸無磯?
方瑾枝愣了一下。
以她現在的身份是不能不去過問的,她急忙讓入茶幫著換了衣裳,又在臉上塗了胭脂遮一遮蒼白的臉色,這才帶著入茶往五爺院子去。
臨走前,她讓吳媽媽、喬媽媽和米寶兒先回花莊去。米寶兒想留下來伺候方瑾枝,方瑾枝沒有答應。
方瑾枝帶著入茶剛走到五爺院子,迎面碰見了陸無磯。
陸無磯大步往外走,他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得裂開了幾道口子,衣服上沾了血跡,就連臉上也帶著一道血痕。他看見方瑾枝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又加快速度大步從她身邊走過。
望著陸無磯大步走遠的背影,方瑾枝覺得似乎應該喊住他,問一問發生什麼事情了,以他三嫂的身份。
可是方瑾枝沒有。
她原地立了一會兒,才走進院子裡。
五爺早已氣沖沖的離開了,屋子裡只有大哭的五奶奶和紅著眼圈的七姑娘陸佳藝。
見方瑾枝過來了,五奶奶才擦了擦眼淚,招待她坐下。
在五奶奶的絮絮說道里,方瑾枝得知陸無磯臉上的疤痕影響了他的仕途,也影響了他之前的一門婚事。
五爺想讓他多幫著管理家裡的生意,五奶奶又催著給他說了一門親事。陸無磯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又在溫國公府里驕縱著長大。他不僅不同意,還發了脾氣,這才有了五爺動家法鞭撻一事。
陸無磯臉上的那道疤痕是方瑾枝造成的,縱使五奶奶顧及了方瑾枝如今的身份,委婉地避開提及疤痕之事,方瑾枝心裡卻明鏡一般。
她垂下眼睛,心中複雜。
第120章 牙印
離開了五奶奶這邊, 方瑾枝直接讓入茶準備馬車,她打算去一趟入樓。
既然劉先生與她的哥哥是舊識,或許會知道一些關於她哥哥的事情。更何況陸無硯也在入樓, 她若去尋他也是有了出門的藉口。
方瑾枝到了入樓偏不巧陸無硯剛走,幸好陸無硯只是出去辦一點事情, 傍晚還會再回入樓。
方瑾枝在後院找到了劉明恕,劉明恕正微微彎著腰,挑揀晾曬了一整日的糙藥。
“劉先生。”方瑾枝走過去。
其實方瑾枝一直有些詫異,一個瞎子或許可以當大夫,可是一個瞎子被奉為神醫的確是有些難以理解。
這般想著, 方瑾枝的目光就落在了劉明恕的眼睛上。
這個人是真的看不見嗎?是自小就看不見,還是最近才患了眼疾?
“在下的眼睛天生看不見。”劉明恕挑揀糙藥的手指一頓,道。
方瑾枝吃了一驚,這人雖然看不見,可竟是完全不像個瞎子……
“你是想問你哥哥的事情吧?”劉明恕將挑揀好的糙藥放在架子上, “十年前有人帶著被廢了雙腿的他去戚國尋我師父,恰巧我師父遊歷四海尋無人蹤,他不嫌我尚且年少,又無醫名,隨便我醫治, 便此結識。”
“後來過了兩年多,待他雙腿痊癒時便離開了戚國。我以為再不會相見,可沒到一年,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又剩了半條命。而後多年, 他每次去尋我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是以,我對於他還活著分外詫異。”
方瑾枝蹙著眉,心中憂憂。她不由輕聲說道:“沒想到哥哥這些年過得這麼……危險。”
“不,是他自己在送死。”劉明恕頓了一下,“偏偏死不承認。”
方瑾枝詫異地抬起頭來望向劉明恕。
劉明恕默了默,“你兄長十分重諾,他曾答應一個人會好好活下去。可他心中又極為輕生,完全不顧生死。”
方瑾枝垂下眼默默想了片刻,隱約猜到方宗恪答應的那人應該就是衛王的小女兒。
“對了,”方瑾枝忽又想起一件事情來,“請問劉先生,當初送哥哥去戚國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