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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名滿大遼的少年將軍,二十年的軍旅生涯,你比我更明白戰亂對於一個國家意味著什麼!只要我還活著,就絕對不會允許大遼陷入戰火的塗炭中,更不會允許楚家王朝葬送在我和川兒的手中!”長公主堅定搖頭,“這次回來,我本來是要告訴你,我必須將你手中的兵權收回,只有這樣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陸申機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這次突然回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你先別說話。”長公主擺手,阻止陸申機開口。

    “在你和無硯的眼中我並不是合格的妻子、母親。可我……還算了解你。你天生將才,半生戎馬。你離不開手中的重刀和一身的鎧甲。倘若讓你為我楚家離開疆場必是不舍。我楚映司也沒有資格再讓你做半分的犧牲。”

    長公主苦笑,“當年年幼無知,逼你當這個駙馬實在自私。如今和離,你就無需放權,無需交出兵符。你還是威風堂堂的陸大將軍,無硯也不必再因為我這個母親而委曲求全。”

    陸申機大笑。他一時分不清這個女人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是!你楚映司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自私透頂的人!當初是我瞎了眼才會娶你!你口口聲聲為了你的國、你的黎民百姓。不要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楚映司,你捫心自問,你這麼做難道不是防著我?拿我的兵符堵悠悠之口?我看是堵你自己的心慌!”陸申機拍著自己的胸口,“忌憚我手中兵權的到底是朝中舊臣還是你?”

    “我為何要忌憚你?”

    陸申機深吸一口氣,說:“如果你不是女兒身,而是七尺男兒。如果無硯不姓陸,而是跟著你姓楚。你還會這麼對他嗎?”

    長公主怔在那裡,一時答不上來。她繼而苦笑,她倒也想是男兒身。

    失望爬上陸申機的眼,他摔門而出,大喊:“雲姬!雲姬!”

    那個從西域來的女子從廂房裡小跑著出來,怯生生地喊了聲“將軍”。她回頭望了一眼屋子裡陷於陰影中的長公主,匆匆轉過頭來跟著陸申機走出大院。

    長公主側過頭,沒有去看陸申機離開的背影。

    這些年她與陸申機聚少離多,更是因為一雙兒女接二連三的變故,越來越心生隔閡。

    陸無硯的長相與長公主頗像,小皇帝與長公主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眉眼間也有幾分神似。小皇帝比陸無硯小兩歲,幼時兩個人站在一起更為相像。小皇帝登基不過半載,六歲生辰宴上衛王發起宮變,他失敗之際劫走“小皇帝”,等他發覺抓錯了人時為時已晚。他只好以假亂真,用陸無硯假裝是小皇帝獻給敵國大荊。荊國過了三月才知牢中人質是假皇帝,遂,陸無硯淪為質子。直到兩年多以後,陸申機生擒荊國四員大將,又以八座城池,及金銀、寶馬無數才終換回陸無硯。

    當初長公主在宮中運籌帷幄,只因提前將小皇帝保護起來,所以才誤以為衛王擒走的孩子只是平常的小太監。沒有認出那個孩子是陸無硯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悔恨,也是陸申機一直不肯原諒她的地方。

    其實無論是她還是陸申機,都不知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而衛王又哪裡是誤認?分明是陸無硯自己替小皇帝擋了一劫。

    陸無硯終於回來,兩個人的關係也稍微緩和之際,他們的小女兒芝芝卻突然因陸家的疏忽斃命。長公主大發雷霆,若不是顧及陸申機,依她的作風定會將相關的人通通處以極刑。最後,她只是處死了相關的奴僕,又逼得陸申機的母親主動離開陸家,搬到靜寧庵中長燈古佛,已五年多不曾回府。

    在國家、家族、至親之前,兩個人的耳鬢廝磨又算什麼呢?蹉跎至今,或許分開才是唯一的出路。

    “或許這一次可以真的和離了。”長公主輕嘆一聲,略帶了一絲遺憾,但更多的是堅定。她不後悔故意說那些話激怒陸申機,不後悔讓他誤會,更不後悔用兵權要挾他和離。

    長公主一個人在寂靜的屋裡坐了很久,久到屋子裡的爐火熄滅,四肢發涼。她動作緩慢地理了理鬢髮,又用帕子將臉上的淚漬擦去。她未帶一個侍女,獨自前往垂鞘院。

    入烹和入茶行了禮稟告陸無硯剛剛睡著,她點點頭,逕自走進陸無硯的寢屋。

    寢屋裡暖融融的,光線柔和。長公主找了一圈兒,才發現陸無硯並沒有睡在架子床上,而是側躺在臥榻上,懷裡還擁著個小姑娘。

    陸無硯還在睡著,可他懷裡的小姑娘已經睜開了一雙大眼睛,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她。

    方瑾枝想要起來給長公主行禮,可是陸無硯的手搭在她的身上,她怕自己一動就吵醒了陸無硯,一時猶豫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長公主擺擺手,示意方瑾枝不用起來。一綹兒發從陸無硯的鬢角橫下來,搭在他仿若精雕細琢的側臉上。長公主探手,小心翼翼地將那一綹兒發拿開。她坐在臥榻前的鼓凳上,靜靜望著陸無硯。凝視著自己的兒子時,她向來威嚴的鳳目中也只剩溫柔。

    陸無硯睡夢中蹙了一下眉,然後搭在方瑾枝身上的手臂就移開了。方瑾枝鬆了口氣,想要從臥榻上下來。畢竟長公主坐在對面呢!

    長公主怕方瑾枝碰到陸無硯,急忙起身將方瑾枝拎起來,放在地上。方瑾枝用不好意思的笑笑表達謝意。長公主這才注意到方瑾枝。她點點頭,示意方瑾枝跟她出去。

    方瑾枝提心弔膽地跟著長公主走到側屋。

    進到側屋以後,長公主逕自坐在一把交椅里,沉默靜思。她不說話,方瑾枝也不敢主動開口,只是悄悄站在一旁。過了好半天,長公主才從沉思里回過神來,她招了招手,讓方瑾枝靠近一些。

    “無硯倒是格外喜歡你。”長公主打量了方瑾枝一圈,而後目光又落在她那一雙正轉來轉去的明眸上。閱人無數的長公主,只需一眼,就知道這是個極其聰慧的孩子。

    第20章 狗腿

    方瑾枝在心裡細細琢磨著該怎麼回答,她有些不敢看長公主的眼睛,好像什麼謊言都逃不過她。方瑾枝索性大大方方地說:“是的,三哥哥格外喜歡我。”

    長公主挑眉,問:“那為什麼呢?”

    方瑾枝差點脫口而出因為自己的名字和陸佳芝閨名同音。只一瞬,她改了主意,說:“可能是因為我的母親不在了。每一次只要我想起母親的時候三哥哥就會對我格外好,我……我覺得三哥哥一定很想您!”

    “呵……”長公主難得笑出來。

    方瑾枝總覺得長公主那笑容好像看穿了她故意拍馬屁,可是既然笑了就是也不反感吧?她再接再厲,甜甜地說:“長公主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人了,可是您知道您什麼時候最好看嗎?”

    長公主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就是在您望著三哥哥的時候,整個人變得更加……唔,溫柔!因為更溫柔了所以就變得更好看啦!只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您是一個頂好的母親!”

    長公主失笑,道:“你這孩子倒是第一個說本宮是好母親的人。”

    “瑾枝說的都是實話!”方瑾枝目光灼灼,使勁兒點頭。她稚嫩的臉龐上一片天真的堅定。好像誰要是不信她說的話,就罪無可赦一樣。

    長公主收了笑,情緒也沒之前那麼失落了。她說:“我見過你的母親,挺溫柔的一個人。你的模樣倒是不像她,性子也不像。”

    “公主見過我母親?”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十分驚訝。

    長公主點點頭,“見過兩三面。”

    方瑾枝這幾天跟衛媽媽新學了一個詞兒,叫“日理萬機”。她覺得日理萬機的長公主還能記得多年前見過兩三面的母親,實在稀奇。

    方瑾枝幾乎是本能地撒謊:“我母親也經常跟我說起您呢,說您又漂亮又能幹!還說您大婚的那天可好看啦!誰都要多瞅幾眼!”

    長公主一手托腮,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說:“行吧,念在你嘴甜的份上,就不追究你撒謊的罪過了。”

    方瑾枝頓時被羞窘淹沒,一張白皙的小臉蛋也瞬間緋紅一片。

    門外忽然傳出一陣輕笑,陸無硯走進來,他坐在長公主旁邊的玫瑰椅里,朝方瑾枝招招手,“來。”

    方瑾枝急忙小跑到陸無硯身邊,小聲說:“三哥哥,我撒謊被識破了,你可得幫幫我呀!”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似避開長公主一樣。可是那音量又偏偏可以讓長公主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她說完了,又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偷看長公主。

    “怪不得你喜歡這孩子。”長公主笑著搖頭,“叫……方瑾枝,對吧?”

    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受寵若驚地望著長公主。她驚呼:“天吶,您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行了,行了……”長公主忍俊不禁地擺了擺手,“這孩子是吃糖豆兒長大的吧,小心甜壞了牙。”

    望著長公主臉上的表情,方瑾枝心裡是真的徹底鬆了口氣。她不經意間轉頭卻看見陸無硯一直凝視著她,那目光中有一絲她不太懂的情愫。她還沒來得及細細探究,陸無硯已經轉過頭,望向了長公主。

    “母親是又要回宮了嗎?”

    “嗯,我不能離開宮中太久,打算一會兒就回去。”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陸無硯的身上。她也捨不得。

    陸無硯沉默了一瞬,忽道:“母親有沒有想過,您事事料理周到,也許會讓他更加依賴您。”

    這話不用陸無硯說,長公主也知道。可是小皇帝如今的情況……

    不是她貪戀權利,而是如果讓她現在放權,小皇帝實在擔不起這個大遼。

    長公主也明白陸無硯的好意,只是說:“母親會好好考慮的。”

    “留下來多住幾日吧。”

    長公主猶豫不決。

    陸無硯勾了勾嘴角,笑道:“母親是不是忘了再過幾日是無硯的生辰?更何況,我昨夜已經跟他說了你會留在陸家直到過了十五。”

    長公主愣了一下,她一雙鳳目中瞬間染上一絲慌亂的愧疚。她忙說:“好,我留下來陪你。”

    宮中、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長公主此時是真的只想留下來好好陪一陪自己的兒子。

    她既與陸申機到了這一步,實在不想住在他那裡,免得尷尬。她說:“母親瞧著你這垂鞘院不錯,想搬來住了。不知道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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