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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從這個地方能看見院外的小徑,還能看見陸無硯和方瑾枝的身影。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停下了腳步,像是起了什麼爭執。陸無硯忽然將手裡的傘遞給方瑾枝,然後在她面前蹲下,將方瑾枝背了起來。
老太太笑了一聲,“把窗戶關上吧。”
她轉身回了臥榻,想了想,又說:“等明兒,去庫房把我當年出嫁的那兩套首飾給瑾枝那孩子送去罷!”
方瑾枝趴在陸無硯的背上,用手指頭尖兒戳了戳陸無硯的濕漉漉的右肩,小聲嘟囔:“你不會打傘呀,雨都淋濕你肩膀了!”
“雨小。”
“那也不能淋著呀!”
陸無硯沉默了片刻,才說:“下來吧,一會兒後背要淋濕了。”
“我不!”方瑾枝摟著陸無硯的脖子,“你都濕了,我要跟你一起濕。”
陸無硯便也隨著她了,反正這雨也不大。
方瑾枝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有些不安地說:“讓別人瞧見了會不會不好呀?不合規矩不成體統……”
陸無硯“嗯”了一聲。
方瑾枝將臉藏在陸無硯的肩窩,又將雨傘往下拉了拉,“這樣就沒人能看見是我了……”
陸無硯輕笑了一聲,“除了你,我有可能背別人?”
“這倒也是。”方瑾枝又抬起頭來。
“隱心,該回家了。”入烹小跑著追上陸隱心,將他抱了起來。
陸隱心蹬了一下小短腿,又揮舞著一雙小短胳膊,想要從入烹的懷裡跳出去。
“娘親,我要玩!玩!”
“乖,這雨一會兒就大了,會著涼的。隱心要聽話。”入烹接過身後小丫鬟遞過來的小短襖批在陸隱心的身上。
她再抬頭,就看見陸無硯背著方瑾枝正往這邊走。入烹怔了怔,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等到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微笑著道一聲“三哥、三嫂”。
陸無硯微微點了一下頭,目光便移開了。
方瑾枝探出手來,摸了摸陸隱心的頭,笑著說:“有空帶隱心去我那裡玩呀。”
“好。”入烹笑著答應下來。
陸無硯腳步腳步不過微微一頓,只是兩句話的功夫,他又繼續背著方瑾枝往前走。
入烹立在原地,目送著陸無硯走遠。
“娘親!娘親!我餓了!”陸隱心揉了揉眼睛,埋首在入烹的懷裡。
“好,咱們回家了。”入烹目光寵溺地望著懷裡的陸隱心。
“無硯,生小孩會不會好痛呀?”方瑾枝歪著頭,望著陸無硯的側臉。
“不知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就得什麼都知道才對!”
“我又沒生過……”
方瑾枝想了想,似對陸無硯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聽說可疼了,還有好多女人都是難產去的。唔,大嫂就是難產沒的,還有王家的四太太,多好看的一個小姑娘呀,也難產去了,去的時候還沒到十六呢……”
方瑾枝皺著眉,有些擔憂地問:“無硯呀,我可以不生嗎?”
“可以。”
“真的?”
“嗯。”
已經到了垂鞘院,陸無硯將方瑾枝放下來,把她身上的紅斗篷脫了下來,紅色的小斗篷背後果真已經濕了,雖然這外面的雨不大,可畢竟淋了一路。
陸無硯急忙摸了摸方瑾枝的脊背。幸好那層斗篷夠厚,只有外面的斗篷濕了,方瑾枝裡面的衣服一點都沒淋濕。
陸無硯這才放下心來,他將自己身上有些cháo濕的衣服脫下來,又坐下來,將濕了的靴子脫了,有些嫌惡地看了一眼靴子上的泥漬,然後扔到一旁。
他抬頭,這才發現方瑾枝一直立在一旁發呆。
他順手捏了一下方瑾枝的手,問:“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你說我可以不用生小孩的,那你準備讓誰給你生呢?”方瑾枝睜大了眼睛望著陸無硯,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裡還染上了幾分生氣。
“什麼亂七八糟的?”陸無硯起身,“我去沐浴了。”
“等一等嘛,你把話說清楚才許走!”方瑾枝衝到他面前,雙臂大開,攔住他。
陸無硯長臂一攬,就摟住方瑾枝纖細的腰身,將她拉到懷裡,道:“那跟我一起去。”
“陸無硯你又想被咬了是不是!”方瑾枝跺了一下腳,“好嘛,怪不得你最近每天都要出去,連個人影都瞅不見……指不定和誰私會去了呢!你說嘛,是不是已經有人給你生過小孩兒了?誰?幾個?男孩還是女孩?”
說話間,已經到了淨室。
“你倒是說話呀!”方瑾枝又跑到陸無硯面前,仰著頭瞪他。
陸無硯笑著說:“是啊,是啊,我在外面有十二個兒子,十六個女兒了。”
方瑾枝抬腳,在陸無硯的腳背上踩了一腳。復又仰著頭瞪他,恨不得瞪死他。
明明知道陸無硯說的不是真話,是故意氣她逗她玩的,方瑾枝心理還是有點不高興。
她有心病。
陸無硯忍了笑,他輕輕一拎,就把方瑾枝拎了起來,把她放在高腳桌上坐著。
“把我放在這上面幹嘛?抱我下去啦!”方瑾枝挪了挪身子。
“看你總是仰著頭瞪我怪累的,你坐在這兒可以和我平視。”陸無硯雙手放在方瑾枝身側的高腳桌桌面上,慢慢靠近她。
方瑾枝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吐出來一句:“陸無硯!你在說我矮!”
第122章 孩子
陸無硯沒有說話, 只是若有所思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方瑾枝的身子兩遍。那意思不言而喻——矮不矮,並不需要說出來。
因為那是事實。
其實方瑾枝的身量雖然算嬌小,可是放在姑娘堆里絕對稱不上小矮子, 至少和陸家的這些姑娘們相比,她還算高挑的。
矮不矮要看和誰相比, 和陸家的姑娘站在一起的時候她不算矮,可是她若站在陸無硯身邊,也未及肩。所以就算她踮著腳,若陸無硯不彎腰,她也只能親在陸無硯的下巴尖上。
方瑾枝彎了彎腰, 將一雙小腳丫子上的繡花鞋脫了,才輕飄飄地踹了陸無硯兩腳。
“你還沒跟我說清楚呢!”方瑾枝是真的急了。
在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陸無硯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再加之陸無硯的身份,他的子嗣格外重要。若不是他潔癖太重,永遠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 指不定這些年府里的長輩會塞給他多少個小妾、通房。
如今他們成親了,可是方瑾枝尚未及笄,更是連圓房都沒有。陸無硯等了方瑾枝這麼多年,方瑾枝甚至覺得自己欠了他一個孩子。
可是方瑾枝對於生孩子這件事兒有點恐懼,別說是平民百姓, 就算是她身邊的富家夫人也不少因為難產去世的,還有那些婦人生產時哭天喊地的叫聲,實在是讓人驚懼。
陸無硯彎下腰,將方瑾枝腳上的錦襪脫了下來。他將她光著的小腳丫捧在手心裡, 道:“有點涼,是不是冷著了?”
方瑾枝垂著眼,顯然是真的不高興了。
“怎麼還真生氣了?逗你的啊。”陸無硯順手在她腳心撓了一下。
方瑾枝不由笑出來,她抽回自己的腳,使勁兒往後別著,雙手抵在陸無硯的胸前,一本正經地說:“可是你還沒跟我解釋清楚呀!”
“解釋什麼?生孩子?”陸無硯想了想,“你不想生就不生,反正照顧你一個已經夠麻煩了,實在不想再多照顧一個孩子……”
方瑾枝往後挪了挪屁股,盤腿坐在高腳桌上,十分認真地說:“我是你的夫人,不是你孩子!”
她垂眸想了片刻,又有些疑惑地問:“我很像小孩子嗎?”
“偶爾。”
“不懂!”方瑾枝搖搖頭。
“在我面前的時候偶爾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別人面前的時候並不像。”陸無硯轉身往池子走,一邊走一邊脫衣服。
方瑾枝低著頭,認真反思了好一會兒。直到水池裡的水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撐著桌面,從高腳桌上跳下去,蹲在池子邊。
“無硯……”
陸無硯在氤氳的水汽里睜開眼睛,他扣住方瑾枝的手腕,十分輕易地就將方瑾枝拉了下來,激起的水花濺了兩個人一臉。
陸無硯將她抱在膝上,拿了一旁架子上乾淨的錦帕擦去方瑾枝臉上的水漬,才說:“我是認真的,你若不喜歡小孩子就不要生。沒人敢逼你生孩子。”
“這怎麼可能嗎?”
“沒什麼不可能的,”陸無硯一邊去解方瑾枝的衣服,一邊解釋,“不要把生孩子當成一種責任、一種負擔。你若喜歡,我們就要;你若不喜歡,那我們就兩個人過一輩子也挺好。”
方瑾枝眨了眨眼睛,“可是……”
“瑾枝,我是誰?”陸無硯直接打斷方瑾枝的猶豫。
方瑾枝被他問住了。
“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要管別人的議論和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誰要是非議你,讓你不慡快了,告訴三哥,三哥給你擺平就是了。”
“那……”方瑾枝轉過身望著陸無硯,“那你喜不喜歡小孩子呢?”
陸無硯蹙著眉想了很久,才說:“天上人間,我喜歡的好像只有一個你。”
方瑾枝趴在陸無硯的懷裡笑個不停。
“瑾枝,再過三個月你就要及笄了。”陸無硯寬大的手掌撫過方瑾枝光潔的脊背上,帶著無限的柔情蜜意。
方瑾枝的笑聲一歇,偎在陸無硯的懷裡有些羞怯地點了點頭。
陸無硯垂眸,望著波光粼粼的水下映照出方瑾枝軟玉白雪般的身子偎在自己的懷裡。他無聲嘆了口氣,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定力了。可他又不得不質疑自己這定力也太好了些,會不會真出了什麼毛病……
陸無硯給了方瑾枝一枚定心丸,這使得方瑾枝心情大好,晚膳的時候不由多吃了許多。瞧得陸無硯直蹙眉,擔心她撐著,只能吩咐入熏去煮消食湯。
方瑾枝晚膳的時候吃得多了些,果然到了夜裡不肯好好睡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不管你了,我先睡了。”陸無硯將手裡的書卷放在床頭的小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