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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有方瑾枝跟著他,說不定他還會顧慮一些。
這也是為什麼楚映司在聽說方瑾枝要跟著陸無硯一併去的時候,非但沒有阻止,還十分贊同。
大軍很快出發了,楚映司站在高台上相送。她望著陸無硯逐漸遠去的背影,在心裡默默為他祝福。
她的衣袖好像被扯了一下,楚映司低著頭,就看見陸鍾瑾踮著腳,在拉她的袖子。
“皇帝祖母!鍾瑾也想看!”
楚映司這才想起來,這處高台四周圍著的磚石有成人半身之高。陸鍾瑾人小,他看不見。
楚映司將陸鍾瑾抱起來,問:“鍾瑾看見你爹娘了嗎?”
陸鍾瑾重重點頭。
此時大軍已經走了一段距離,那些將士黑壓壓一片的背影實在難以分辨。楚映司便問:“鍾瑾怎麼認出來的?”
“最威風的就是我爹娘!”陸鍾瑾一臉自豪。
楚映司大笑不止。
等到大軍完全消失在視線里,陸鍾瑾忽然轉過頭,有些悶悶地問:“皇帝祖母,我爹娘什麼時候回來?”
楚映司把陸鍾瑾放下來,牽著他的小手往回走,道:“等到天下太平時,他們就回來了。”
陸鍾瑾還不懂什麼是天下太平,他連陸無硯和方瑾枝去做什麼都不清楚。起先的時候,他聽說陸無硯和方瑾枝要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他心裡是開心的!因為再也沒人管著他了,他想幹嘛就幹嘛!
可是,當陸無硯和方瑾枝的身影真的在他視線里逐漸消失的時候,他心裡忽然有點酸酸的感覺。
小小的鐘瑾第一次知道什麼是離別。
靜默走了一路,回到皇宮的時候,陸鍾瑾忽然開口:“很快就天下太平了,很快的!”
楚映司低頭看著他,由衷地笑起來。
……
外面戰事不斷,日日上演著生離和死別,而海島上的生活卻平靜地不像話。起先的時候,陸佳蒲還會在石頭上做標記記日子,日子久了,竟時常忘記。如今,倒也變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楚懷川立在邊海高高的岩石上,望著前方不見盡頭的汪洋大海。
陸佳蒲提著一筐髒衣服走向海邊,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不點。楚雅和一手拽著陸佳蒲的衣角,一手牽著楚享樂。
楚享樂任由姐姐牽著,他低著頭,正一邊走路,一邊看書。他看得太入迷了,並沒有注意到前面的母親和姐姐停了下來,一下子撞到了陸佳蒲的腿上。
陸佳蒲笑著將竹筐放下,道:“說過多少次了,不許走路的時候看書。”
楚雅和則是一邊給楚享樂揉著額頭,一邊說:“下次我提醒弟弟,母妃不要說他了!”
“是享樂做錯了,母妃教訓的是!”楚享樂背著手,乖乖立著。
陸佳蒲瞧著他這個樣子,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太愛看書了,如今還不到四歲呢,認識的字兒已經和楚雅和差不多了。
海島上本來就沒有多少書,他手裡捧著的那一本還是楚懷川親自給他背寫下來的。
楚懷川早就看見他們過來了,他從岩石上下來,笑著走向妻兒。看著楚懷川逐漸走近,陸佳蒲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浮現幾許痛苦和掙扎來。
第193章 尾聲(13)
“怎麼了這是?”楚懷川立刻收起臉上的笑意, 略急切地問。
陸佳蒲仍舊心中猶豫,她望著楚懷川好一會兒,頹然低下了頭。
這個樣子的陸佳蒲可不多見。
楚懷川將她垂在身側的手攏在掌心裡, 才驚覺她的手有多涼。他頓了頓,才說:“太冷了, 衣物放在那裡先別洗了。”
陸佳蒲還是低著頭不說話,楚懷川彎下腰將她放在一旁裝著髒衣服的筐樓提起來,朝著海邊走去。
“陛下,我好像又有了身孕。”
楚懷川的腳步僵在那裡。
涼涼的海風吹來楚雅和和楚享樂在海邊嬉笑的聲音,陸佳蒲睜大了眼睛, 免得眼裡的濕潤落下來。她吸了吸鼻子,把鼻尖、眼裡的那份氤氳壓下來,追上楚懷川。
“其實有雅和和享樂,臣妾已經很知足了。要不然……就不要這個孩子了吧……”
明明已經思量了那麼久才下定的決心,可是當陸佳蒲說出來的時候, 心裡還是一陣陣撕扯般得疼痛。
她怎麼可能留下這個孩子呢?
他們留在這裡,能夠吃飽穿暖已經十分磕磕絆絆了。等到她月份大了行動不便和月子裡的時候,這日子要怎麼過?更何況,他們沒有大夫沒有產婆,總不能讓楚懷川學著給女人生孩子吧?
楚懷川轉過身來, 他在陸佳蒲面前蹲下,將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聽了聽,然後他忽然笑了,抬起頭望著陸佳蒲, 笑道:“朕連名字都取好了,就叫享福!”
陸佳蒲怔怔望著楚懷川充滿笑意的黑眸,一時失語。
她知道楚懷川並不是莽撞的人,也知道他的固執。
“可是……”
楚懷川已經站了起來,他朝著楚雅和和楚享樂,喊:“雅和!享樂!快過來,你們就快有弟弟或妹妹了!”
正光著小腳丫在海邊嬉鬧的楚雅和和楚享樂聞言,連鞋子也沒穿就朝陸佳蒲衝過來。
“弟弟!我要有弟弟了!”
“胡說!我已經有你一個弟弟了,這個已經是妹妹!”
兩個小孩子抱著陸佳蒲的腰,開開心心地討論陸佳蒲肚子裡的這一個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陸佳蒲還是有些不安。
楚懷川只是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多大點事兒。”
他作勢挽起袖子,“嘖”了一聲,道:“木匠、泥瓦匠、屠戶、廚師、修鞋的、抄書的……嘖,不就是產婆嗎?又豈能難得了朕!”
陸佳蒲本來滿心擔憂,可是瞧著楚懷川如此模樣,她一下子笑出來,心裡那份擔憂便也沒那麼濃了。
她將楚雅和和楚享樂拉開一些,笑著說:“好了,你們去海邊玩吧,母妃要去洗衣服了。”
“洗什麼洗,以後可不能受涼!以後家務事兒都躲遠點!”楚懷川提著髒衣服往海邊走,臨走前,還叮囑楚雅和和楚享樂:“你們兩個要照顧好母妃,不許惹她生氣,聽見了沒?”
楚雅和和楚享樂點頭如搗蒜。
陸佳蒲立在原地望著楚懷川蹲在海邊洗衣服的身影,她將楚雅和和楚享樂拉到懷裡,心裡是莫大的滿足和幸福。
她彎下腰來,對楚雅和和楚享樂說:“你們兩個在這裡玩吧,母妃要回去做飯了。”
楚雅和立刻說:“母妃,雅和已經長大了,您教我做飯吧!以後我來做飯!”
“我能燒火!”楚享樂在一旁說。
陸佳蒲揉了揉他們兩個的小腦袋,牽著他們往回走:“好,雅和還有享樂都來幫忙……”
……
不知不覺,方瑾枝已經跟隨陸無硯出征大半年了。當初她選擇跟著陸無硯出征的時候,預料了很多種艱苦、危險。然而事實上,守城時,她總會被安頓在官員家中,而出了城行軍時,她也是被安頓在後方的馬車、大帳里。
軍隊進退有度,交戰時亦從未遇過險阻,一路行去,幾無敗跡。
當然了,吃穿用度自然與家中時不同。陸無硯和方瑾枝吃的東西與將士的區別大概就是更乾淨一些。
沒來的時候,方瑾枝還略擔心自己會給陸無硯添麻煩。來了後才發現幾個副將居然都在帳里藏了小妾。方瑾枝曾認真問陸無硯這樣算不算不務正事,陸無硯古怪地看了她一樣,什麼都沒說。
後來方瑾枝問別人才知道,一般這種要持續個幾年的征戰,將領們總會帶著小妾隨行。甚至有些軍中還為士兵準備一批女人。只是陸無硯厭惡那樣的烏煙瘴氣,他的軍中是沒有軍jì的。
方瑾枝站在半山腰,仰著頭看入茶坐在樹上摘果子。
“時節不對,這青杏一共才結了這七八顆。”入茶擦了擦嘗了一口,皺了一下眉。
“很酸?”方瑾枝也從她懷裡拿了一個吃。
只嘗了一口,方瑾枝也和入茶一併酸得眯起眼睛。但是方瑾枝還是很開心,她又咬了一口,笑著說:“酸的也比沒有好,這都好久沒吃到杏子了。”
入茶點點頭,在懷裡翻了翻,挑出一個稍微紅一些的遞給方瑾枝,道:“這個或許能甜一些。”
方瑾枝搖搖頭,說:“先拿回去吧,試試能不能做一碟杏子醬。”
她們兩個緩步下山。
方瑾枝望著山下巡邏的士兵,想起陸無硯來。陸無硯把大軍壓在這裡,親自帶著一小隊士兵去前方的倫普城打探情況,已經三天未歸了。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來……”
方瑾枝話音剛落,就聽見遠處的一陣馬蹄聲,而陸無硯正騎在為首的黑馬上。方瑾枝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恨不得提著裙子奔過去迎他。
可是方瑾枝知道陸無硯這次是為了攻下倫普城才去親自打探,軍中那些副將早就迎了上去,他們必是有重要軍情相商。她這個時候不方便過去。
“走吧,我們快些回去。怎麼著也得把熱水給他準備好。”方瑾枝轉身走向最後方的大帳。
入茶跟了上去。
即使在軍中,陸無硯那過分愛乾淨的毛病卻一點沒改。雖說有的時候軍中用水緊張,可是他能把一日二次、三次的沐浴改成一次,已經是莫大的犧牲了。
陸無硯的確在前面的大帳中和幾位副將議事到很晚,等到他回到後面的寢帳時,已經天黑了。
方瑾枝迎上去,讓入茶把晚飯擺好。
雖說都是些清粥鹹菜並一道鮮菇湯,可是他既然回來了,方瑾枝還是想等著他一起吃。
陸無硯看一眼桌子上的杏子醬,問:“新摘的?”
“嗯,後面山坡上有一棵杏子樹。本來想多做一些杏子醬給幾位副將軍送去的,可是杏子一共沒結幾個,等做成杏子醬就只剩了半碟子。”
方瑾枝臉上的表情頗有些遺憾。
陸無硯嘗了一口,酸的要命。可是在每天粗糧的膳食中,倒顯得尤為可貴。
“這幾日留在大帳里,不要再去後山了。”陸無硯道。
方瑾枝蹙著眉,問:“可是又要開戰了?”
“嗯,就在這幾日……”陸無硯話說一半忽然皺了眉。他低頭,將嘴裡的飯吐到帕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