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三奶奶心裡一愣, 她原以為方瑾枝是要告狀,將她下毒的事情抖出來,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方瑾枝居然這麼直接要家產!
她頗有底氣地說:“瑾枝,舅母是因為你年紀小,才幫襯著你打理。等到你長大了, 有了管理的能力,舅母自然把你方家的東西都還回去。你今天鬧了這麼一出,讓外人怎麼想我?難道是我黑了心,想要霸占你們方家的家財不成?”
三奶奶說著, 眉眼之中流露出傷心的神色來。
三太太也皺眉,不愉地說:“我們溫國公府還不至於吞下出嫁女兒夫家的家產!瑾枝,你不要太不懂事了,辜負了你舅母的一片苦心。”
陸佳茵摔了手裡的筷子,“方瑾枝!可憐我母親幫你操心,你倒好,竟搞出這麼一出!欺負我母親嗎?趕快給我母親賠不是!”
再座的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跪在地上的方瑾枝。
方瑾枝忽然笑了,“你們口口聲聲說著不能給溫國公府落下一個侵占出嫁女兒家產的惡名,可是我只不過是想要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你們就這般阻撓。這還不算侵占嗎?”
“你這是不識好人心!”三太太猛地一拍桌子,“你舅母為了幫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感激她,還污衊她!”
三奶奶作勢掏出錦帕放在眼角,抽泣了幾聲,萬分委屈。
“給我母親道歉!方瑾枝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陸佳茵直接衝到方瑾枝面前,抓住她的小臂。
方瑾枝反手扣住陸佳茵的手,她的力度有些大,讓陸佳茵的手腕微微發疼,陸佳茵怔怔看著方瑾枝,這還是方瑾枝頭一遭跟她正面對抗。這些年,不管陸佳茵怎麼給方瑾枝找茬,方瑾枝總是避開,或許暗地裡使了不少手段坑害陸佳茵,可是明面上從來沒有這般和陸佳茵起衝突。
“良心?”方瑾枝又笑了,“陸佳茵,你是最沒有資格說別人沒良心的人,你若是有良心,就不會搶自己的姐夫!”
“你!”陸佳茵臉上紅一片,白一片,又是氣惱,又是尷尬,她激動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方瑾枝甩開陸佳茵的手,嘲諷地說:“因為你是全天下最沒良心的那一個!”
方瑾枝一甩手,陸佳茵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倒,她羞惱、仇恨地望著方瑾枝,眼中迸she出死仇般的怒火。
“方瑾枝!我要撕爛了你的嘴!”陸佳茵作勢就要衝上去。
“夠了!成何體統!”三老爺爆喝一聲,唬得陸佳茵生生頓住腳步。
坐在遠處始終沒吭聲的陸佳藝被三老爺這一聲喊,嚇得身子一抖。五奶奶急忙拍了拍陸佳藝的手,安撫著她。
三奶奶也急忙起身,把自己那衝動的女兒拉回身邊,她訕笑著對三老爺說:“我們佳茵是個孝順的孩子,看見我受了委屈這才衝動了,父親您別責怪她。”
她又狠狠捏了一把陸佳茵的手,陸佳茵紅著眼睛對三老爺說:“祖父,是佳茵衝動了……”
三老爺狠狠訓斥了幾句陸佳茵,將她莽撞的性子批得十惡不赦,直接將陸佳茵委屈地訓得落了淚。她又不敢在種場合哭出聲來,只好死死低著頭努力憋著。
“好了,老爺消消氣。”三太太給三老爺遞過去一杯茶水。
三老爺舒了口氣,喝了涼茶,臉色才好看一些。
等到三老爺的情緒平緩了一些,方瑾枝才望著三老爺,問:“外祖父,瑾枝有一件事情很不明白。既然這些年三舅母因為我方家的那些田莊、商鋪受了這麼多操勞,如今我既然想親自接手,也是為三舅母解憂,那三舅母為何不答應呢?”
說到最後,方瑾枝的目光落在三奶奶的身上。
在方瑾枝那雙剪瀲明眸里,三奶奶看出了一抹成足在胸的謀劃。
“更何況……”方瑾枝頓住,她轉頭去喊立在角落的鹽寶兒。
鹽寶兒匆匆趕過來,將原本收在琵琶袖裡的厚厚一摞信札、帳本遞給方瑾枝。
“更何況,三奶奶在打理我方家商鋪、田莊的時候打理得並不好!”方瑾枝朗聲說,“作為方家遺女,瑾枝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讓父親、母親生前苦苦經營的鋪子被好好對待!不求將生意做大,但求不壞了我方家的名聲!外祖父,酣香酒莊是我使了小聰明要回來的。為什麼?因為瑾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三舅母竟然在我父親生前苦苦經營的酣香酒莊裡賣摻了水的假酒!那些和父親合作了十幾年的酒樓、酒館、酒肆全部拒絕和酣香酒莊繼續合作下去!自從瑾枝接手了酣香酒莊以後,只做了一件事……讓管事挨家挨戶地道歉、賠償,賠掉了瑾枝近萬兩白銀!”
“有這等事?”三老爺聽方瑾枝這般說,也是震驚的。
就連三太太也驚了驚,她看向三奶奶的目光帶著疑惑。她的確一直不喜歡方瑾枝,也是因為她不喜歡方瑾枝的母親。聽方瑾枝說出這樣的話來,三太太也吃驚不小。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酣香酒莊只是一個意外,其他的生意打理得都很好……”三奶奶心裡很慌,她好像隱約意識到方瑾枝的路子了,但是那想法十分縹緲,很快就飄走,讓她根本沒有抓住。
“倘若一個酒莊可以說是巧合,若是其他生意也出了問題呢?”方瑾枝緩緩道,“我們方家的生意遍布茶、酒、絲綢、玉石、胭脂、米糧、兵器等各個領域。而這些生意全部出了問題。”
“你胡說!”三奶奶氣急敗壞地指著方瑾枝。
方瑾枝沒有理她,她只是打開鹽寶兒擺在她面前的帳本中的第一個,遞給三老爺,道:“這是玉石的帳本,父親在時,宮中妃嬪所戴的玉石首飾有近三成出自我方家。然而近兩年,已不足一成。”
方瑾枝遞上第二個帳本,道:“方家的絲綢生意並不大,但總是盈利的。然而自從三舅母接受了絲綢生意以後,盈利一年不如一年,這兩年已經開始虧損。”
方瑾枝遞上第三個帳本,“胭脂生意和絲綢生意差不多,所幸還沒有開始虧損。如今宮中幾乎不見我方家的胭脂。民間所賣的胭脂收益也在逐漸減少。”
“至於米糧和兵器……”方瑾枝長嘆了一聲,“父親一直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縱使是商賈之流,也要為國家盡一份力!瑾枝還記得,父親在世,每一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都會搭起糧棚,施粥贈米。可是如今呢?”
方瑾枝望著三奶奶,怒道:“三舅母,瑾枝不求您如父親一樣施粥贈米。可是您為何要在鬧災荒的時候故意屯糧!利用我方家的錢財低買高賣!提高糧價,一時間使得糧價翻了三倍!”
“我……”三奶奶嘴唇動了動,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因為被方瑾枝言語中的斥責唬到了。
“兵器……”方瑾枝眼中流露出痛苦和失望的神色來,“先帝在時,唯點了父親鑄造兵器供我大遼軍隊之用。可是三舅母,您怎麼可以在箭弩中以劣充好?您怎麼可以拿上陣殺敵的將士們的性命賺錢!三舅母,您知道按照我大遼國律,這是多麼大的罪行!縱使不被發現,可是您良心能安嗎?數著錢銀的時候,您可有想過疆場上的白骨?”
“不!我沒有!”三奶奶這才反應過來,“你胡說!我從來沒有在兵器中作假!”
方瑾枝已經收回了視線,不在看著三奶奶。她將一封封書信、帳本遞給三老爺看。三老爺聽方瑾枝說這麼多,心中早就充盈了巨大的震撼。他翻看著帳本,越翻越心驚!
別說是三老爺,在座的其他人都被方瑾枝說到的話驚到了。堂廳里主子、奴僕一堆人,竟是出奇地安靜,都望著翻看帳本的三老爺。
一片寂靜里,三老爺翻頁的聲音竟成了唯一的聲音。
三老爺將方瑾枝遞給他的所有帳本都看完放下,這才長嘆了一聲,他望著方瑾枝,有些心酸地說:“還是外祖父不好,並沒有留心這些事情。外祖父做主了,你方家的生意以後全由你自己來打點!”
五奶奶向來和三奶奶不對付,見此,她急忙說:“瑾枝啊,你三舅母只是能力不足,又一時糊塗。她將方家的家產還給你自己打理以後,你也被跟你三舅母慪氣哈!”
五奶奶這分明是落井下石!三奶奶恨得牙根痒痒,可是這個時候完全拿她沒有辦法!直到現在三奶奶都是心慌的,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是,她是在鬧災荒的時候收購糧食再高價賣出。可是在兵器里做手腳這事兒她真沒幹過啊!方瑾枝冤枉她啊!可是如今三老爺已經發話了,她還能怎麼辦?
她咬碎了一口銀牙,勉強說:“是三舅母能力不足,以後你自己打理吧!”
就連三太太也皺著眉對方瑾枝說:“別跪著了,起來吧。”
“不,”方瑾枝緩緩搖頭,“瑾枝的話還沒有說完。”
三老爺審視了一瞬方瑾枝,這才發現方瑾枝面前還放了個帳本和幾封書信並沒有遞給他。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三奶奶,然後對方瑾枝說:“好,你說。外祖父在這裡聽著。只要你說的都是真的,外祖父給你做主!”
“多謝外祖父,”方瑾枝淺淺地笑,“瑾枝一直都不明白三舅母打理方家的生意為何會弄得如此一塌糊塗呢?瑾枝一直覺得三舅母是一個很聰明很有能力的人。後來……”
方瑾枝嘆了口氣,“瑾枝知道三舅母替瑾枝打理著方家的生意十分不容易,瑾枝不應該懷疑她。可是……一想到故去的父親、母親,瑾枝只好悄悄調查了一番。後來才發現,玉石、絲綢、胭脂、酒莊等生意之所以越來越差,完全是因為三舅母悄悄轉移了貨源。三舅母以她自己的名義建了各種商鋪,再把我方家產出的玉石、絲綢、胭脂、茶酒偷偷運到她自己的鋪子裡!方家原本的莊子裡缺了貨源才不得不以假充好!”
“這也就解釋了三舅母這般能力的人為何將方家的生意打理成這樣!也解釋了三舅母屯糧高價賣出卻不見收益的事情!”
“你胡說!胡說!”三奶奶整個人都開始發顫。
方瑾枝冤枉她!
是,三奶奶的確偷偷以自己的名義開了各種鋪子,而籌辦商鋪的錢財很大一筆都出自方家生意的盈利。但是她只是偶爾幾次貨源不足的時候才會從方家拿貨。根本就沒有方瑾枝說的這麼誇張。她的確有打算將方家的東西一點一點轉到自己的鋪子裡,可是她根本就沒來得及實施!方家的家產龐大得可怕,三奶奶想要轉移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她原本就打算直接殺了方瑾枝,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