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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硯瞟了一眼他臉上又細又深的傷口,問:“暗器?雲先生,我不是讓您去請人嗎?這……怎麼想擄人反而失敗了?”
“慢點!慢點!”雲希林疼得呲牙咧嘴。
“請人?那也得請得動啊!美人、金錢、權勢……我連爵位都允了他,他完全不為所動啊!”雲希林說著又開始哼哼唧唧讓給他上藥的大夫慢一點。
陸無硯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是戚國上一位皇帝的徒弟,又喊太后一聲姨母,連戚帝都尊稱他一聲‘先生’,你拿這些東西來邀請他,他自然不為所動。”
雲希林急忙說:“那拿什麼?誠意?人劉備三顧茅廬,我在他門外求了三個月!完全沒用!這個死瞎子簡直軟硬不吃啊。”
方瑾枝隱約聽明白了,應當是陸無硯讓雲先生去請一位名醫,可是照這情形,人是沒有請來。她不禁有些失望地垂了眼睛。
陸無硯看她一眼,對雲希林說:“這人的確難辦,這次辛苦雲先生了,雲先生好好休息。”
雲希林忽然狡猾地笑了,他滿臉都是傷口,這麼一笑反倒變得略顯詭異。他在袖子裡摸了摸,掏出一支玉簪來。
“嘿嘿,老夫雖然沒有把人請來,可是要不了多久他一定會找上門的。”
“哦?”陸無硯有些意外地看向雲希林手中的玉簪。
別人的東西陸無硯不會亂碰。見此,方瑾枝急忙走上前幾步將那支玉簪拿過來。那是一支白玉簪,只在頂端鑲了幾顆紅豆形狀的紅寶石。
“他妻子的玉簪?”陸無硯微愣,“雲先生你這是搶了他夫人的首飾?”
“不不不……不是他妻子,是戚國小公主的髮簪……”雲希林輕咳了一聲,“就是因為搶了這個東西,才換了這一身的傷……”
雲希林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一陣驚呼聲。
雲希林臉色大變,“他來了!無硯,你可得護著我!”
陸無硯握了一下方瑾枝的手,道:“在這裡等著,不要出去。”
說罷,他匆匆出去。
陸無硯站在二樓的迴廊前,只見劉明恕立在入樓門口,他身形不動,黑眸冰寒。一身純白的衣袍裹在他修長的身體上,他輕輕揮袖,無數暗器從其手中she出,she中入樓女兒身上,那流出的鮮血竟是黑紫之色。
入毒站在陸無硯身後,小聲說:“少主,他所用的暗器之上俱塗了劇毒。”
劉明恕忽得停了動作,他微微偏頭,側耳去聽了一瞬。已聽出這裡的主人站在二樓處,正打量著他。
“玉簪。”他的聲音宛若清溪滌石,清冷無情,自帶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陸無硯微微彎腰,雙手搭在欄杆上,不由多打量了一瞬下面的人。劉明恕不是個瞎子嗎?這身手可完全不像個瞎子。
“是我的人不知禮數擾了劉先生。”陸無硯吩咐入毒將那支玉簪拿回來還給劉明恕。
“是。”
劉明恕蹙了一下眉,他並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輕易將東西還給他。
入毒領了命,轉身回到屋中取了那支玉簪,又匆匆下樓。入毒本來就是專長毒物,她感覺得到劉明恕的身上的危險,只是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探手將手中的玉簪遞給他。
又防止他看不見,她還不忘出聲:“在這裡。”
可是入毒完全多慮了,她只覺得手腕一痛,眼前又是劉明恕白色的衣袖一晃,她手中的玉簪已經到了劉明恕手中。
劉明恕用指腹輕輕撫過整個玉簪,確定是他要的那一支。他雖看不見,可是在撫過玉簪時,清冷的黑眸中也浮現了一抹似有似無的溫柔。
他小心翼翼地將玉簪用錦帕包好,藏於袖中,又輕輕一拋,將一個黑玉小瓷瓶拋至入毒手中。
“她們的解藥。”言罷,轉身。
“劉先生,”陸無硯叫住他,“劉先生醫術驚艷諸國,可謂枯骨生肉、起死回骸。可我這裡卻有先生無法醫治之人。”
劉明恕腳步一頓,淡淡道:“沒興趣。”
忽得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躲在外面聽了許久的顧希和顧望從外面跑進來,他們兩個擋在劉明恕面前,畏懼又堅定地說:“先生可以拿我們做實驗!”
劉明恕蹙眉。
顧希和顧望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去拉劉明恕的手,拉著劉明恕的手放在他們兩個公用的那條胳膊上。
“連體人?”劉明恕冷漠的眸中終於划過了一抹異色。
“我們不怕死!先生可以隨便用我們的身體來做實驗,研製出分開連體人的方子!”顧希大聲說。
顧望也重重點頭,“先生難道不想讓自己的醫術更加高超,成為真正的神醫嗎?”
顧希和顧望有些焦急,因為劉明恕的眼中那剛剛一閃而過的異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似乎對他們說的話完全不為所動。
方瑾枝已經從房中走了出來,她立在陸無硯身邊,有些震驚地望著顧希和顧望,或者說望著顧希和顧望兩個人相連在一起的胳膊,他們兩個的症狀完全和平平、安安一樣!
“無硯,他們……”
陸無硯牽過她的手,安慰她:“瑾枝,沒關係,我們會找到救平安的方法。”
已經決定離開的劉明恕忽得轉身,他微微抬首,虛無的目光落在二樓,問:“姑娘可姓方?”
方瑾枝愣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陸無硯不動聲色地將方瑾枝拉到身後。
陸無硯這邊細微的動作依舊沒有躲開劉明恕的耳朵,劉明恕又問:“姑娘可認識方宗恪?”
“你認識我哥哥?”方瑾枝有些驚訝,同時又有些不安,她可不知道方宗恪這十年有沒有四處結仇。
“當然,”劉明恕若有所思,“真是冤家路窄。”
方瑾枝猶豫了一瞬,才說:“如果哥哥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情,我替他向你賠禮道歉,你要什麼補償,我也可以給你。”
劉明恕忽得笑了,一笑生春。
他隨意道:“那倒沒有,只是欠了我十萬兩黃金的醫藥費。”
方瑾枝頓時鬆了口氣。心裡暗喜幸好不是什麼不共戴天的死仇,雖然十萬兩黃金的數額實在是太大了,方瑾枝還是咬咬牙,道:“我會去問問哥哥的,如果屬實,我會替哥哥賠償你。”
“哦?”劉明恕有些意外,“你哥居然還活著?真是命大。”
方瑾枝不喜歡他這樣說方宗恪,可是他既然是醫術高超的大夫,又是可能救治平平和安安的人,方瑾枝也不好反駁他,只是有些不情願地低下了頭。
殊不知,只是一個低頭的動作也可入了劉明恕的耳中,劉明恕有一雙可以聽見表情和心情的耳朵。
陸無硯已從劉明恕和方瑾枝的幾句對話中聽出他並非和方宗恪有仇,甚至恰恰相反。劉明恕雖醫術高超,可親手救人的次數著實不多,他既然肯出手救過方宗恪,那足以證明他與方宗恪是有交情的。
“劉先生,”陸無硯開口,“不瞞你說,這次想要請你救治的人正是方宗恪的一雙妹妹。”
劉明恕的眼中果真浮現了一抹猶豫。
陸無硯的話仿佛點醒了方瑾枝,方瑾枝急忙說:“哥哥很疼兩個妹妹,很希望她們可以健健康康的長大!劉先生,只要您能出手,別說是十萬兩黃金,就算是百萬兩黃金也可!”
第118章 真相
劉明恕沉默了許久, 才重新摸上顧希和顧望兩個人共用的那一條胳膊。
見此,方瑾枝大喜!
打動劉明恕的自然不是方瑾枝口中說的百萬黃金,而是因為他得知要救治的那兩個孩子是方宗恪的妹妹。
“劉先生, 裡邊請。”陸無硯誠意相邀。
劉明恕上樓,他經過入毒的時候又拋給她一個小瓶子, 道:“那老頭子的解藥。”
入毒愣了愣,她明明給雲希林診治過,他身上雖然遍體鱗傷卻並沒有中什麼毒啊!她急忙將手中的小瓶子的塞子扯開,輕輕晃了一下小瓶子,然後才去聞氣味。
入毒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目光複雜地望著劉明恕的背影,她這才肯承認雲希林是真的中了慢性毒,可是她卻完全沒有診治出來……
劉明恕先是聽那些之前研究如何將平平和安安分開的大夫們介紹症狀,又聽他們說了目前的研究成果。
他始終面無表情,對於幾位大遼舉國名醫的說辭沒什麼反應。劉明恕雖然剛過弱冠之年, 可是這個“神醫”的名頭太大,使得他縱使沒什麼反應,另外幾位名醫也沒有絲毫覺得被怠慢。
一直站在一旁的方瑾枝不由有些擔心地望向身側的陸無硯,陸無硯沖她點點頭,以來安慰她。
陸無硯不知道劉明恕能不能成功將平平和安安分開, 但是他知道若劉明恕都沒有辦法,這世間恐怕將不會有人能夠成功將平平和安安分開。
其實陸無硯花了心思找尋四處遊歷的劉明恕並不僅僅是為了平平和安安,他還希望劉明恕可以調理楚懷川的身體。可是此時此刻,陸無硯並不敢冒險帶劉明恕進宮給楚懷川診治。
平平和安安不過尋常百姓, 而楚懷川卻是大遼的國君,陸無硯豈能放心讓第一次見面的劉明恕去給楚懷川診治?
以劉明恕出神入化的醫術,若是想暗中給楚懷川下毒簡直不要太容易,雲希林身上中的毒就是一個十分明顯的例子。
更何況,劉明恕並非遼國人。
幾位醫者將這八年的研究成果絮絮跟劉明恕說完,然後都停下來看著他。
劉明恕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我沒有把握,只能嘗試。”
“我相信劉先生的能力。”陸無硯道。
一直站在屋子門口的顧希和顧望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喜色。
劉明恕微微側首,將顧希和顧望的笑收入耳中,他有些好奇地問:“你們為何願意做試驗品?我不能保你們活命。”
顧希和顧望都收了笑,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顧希說道:“若我們的死可以換來解決連體人的方法,讓更多連體的雙生子走出被恐懼的陰影,那麼我們也算是死而無憾!”
劉明恕微微點頭,他將顧希和顧望喊到身邊,抬手摸在他們兩個相連的肩頭,細細查看。
陸無硯將劉明恕安頓下來,揚言他若是需要什麼儘管提,又吩咐入樓的人好好招待,將劉明恕捧為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