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知道,老奴都知道!”吳媽媽也知道拖不得。
這溫國公府畢竟不是自己家裡,方瑾枝一直這麼藏著平平和安安也不是事兒。能藏多久呢?如今兩個小姑娘日益長大,兩個大活人的吃穿用度怎麼瞞都辛苦。
方瑾枝從梳妝檯下面的矮櫃裡翻出一個長方形的妝奩盒,她將盒子打開,取出放在上面的一套珠釵,然後將下面的暗格抽出來。她將裝滿了銀票的盒子交給吳媽媽,說:“不必要只挑著咱們家裡現有的各處莊子,打著……挑茶田的名義各處瞧瞧。若是有合適的莊子就買下來。錢不是問題,這些不夠,再來跟我要。”
“誒,好!”吳媽媽看著一盒子一沓千兩面額的銀票心裡驚了驚。這數量也忒多了。她們姑娘手中竟是有這麼多錢!吳媽媽知道夫人去的時候給方瑾枝留了一些現銀,但是絕對沒有這麼多。想來這幾年方瑾枝自己又攢下來不少。
“酒莊的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這可都半年了。”方瑾枝又問。
吳媽媽立刻收起心神來,說:“姑娘放心,老奴都按照您的意思辦了。借著方公子的名義建了酒莊,處處搶著咱們方家酣香酒莊的生意。如今酣香酒莊的訂單已經比去年少了兩成!”
“這個我心裡有數,我是問你換酒的事情怎麼樣了!”
“都換了!把酣香酒莊出去的酒都偷偷兌換了劣酒。要不了多久啊,那賠償和退單能讓酣香酒莊賠一大筆錢!”五奶奶說到這兒,有些猶豫地說:“酣香酒莊怎麼說都是老爺的心血,這麼破壞聲譽……”
吳媽媽皺著眉,犯愁不已。陷害本來屬於方家的酒莊,這事兒……乾的不光明啊!
“聲譽?酣香酒莊現在不在我們手裡,是陸家在打理。破壞的也不是父親的聲譽。聲譽這個東西……等搶回來再說吧。”
吳媽媽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她默默念了一句:“希望能早點搶回來吧……”
“會的,年前一定會回到我手裡。”方瑾枝釋然地笑了笑。
她又讓米寶兒將早就準備好的小書箱取來交給吳媽媽。
吳媽媽將箱子打開,裡面是一些書畫。邊角的位置署著“方宗恪”的名字。
在文人圈裡,“方宗恪”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也就是這兩年,文寶閣忽然出現這麼個人物,書畫一絕。甚至有富商高價求買其墨寶。一時之間,他的書畫千金難求、價值連城。
而那署名“方宗恪”的書畫,其實全出自方瑾枝之手。姑娘家的書畫豈能傳出外宅?但是方瑾枝除外。因為她是用左手寫的。
她小時候因為那一場意外傷了右手,她苦苦練習左手字,所以她自小就可以寫出一手漂亮的左手字。只是這些年她再也沒有用過左手寫字。府上表姐妹們問起的時候,她只推脫寫的不順手,時間久了就不會寫了。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很好掩藏自己的筆跡。
當然,那高價求買方宗恪墨寶的富商也是她。
方瑾枝對自己的書畫有信心,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作品遠遠達不到千金難求的地步。所以她才安排了五六個富商爭相求買。
爭著爭著,價值便也高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她的目的就是賺錢。
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將下人們遣了以後,方瑾枝回到閣樓三層的寢屋。她習慣性地鎖上門,才去開衣櫥上的金鎖。
“平平、安安,如果姐姐以後離開你們,不和你們住在一起……可以嗎?”
平平和安安正坐在衣櫥里的小床里下棋玩,聽了方瑾枝的話,兩個小姑娘呆住了,她們望著方瑾枝的目光帶著一絲畏懼,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們兩個人的眼眶就紅了。
她們兩個從衣櫥里的小床板上跳下來,依戀地抱住方瑾枝的腰,帶著眷念、不舍和濃濃的恐懼。
“不怕,不怕!”方瑾枝彎下腰將她們兩個摟在懷裡,“姐姐不離開你們,只是給你們換一處地方。姐姐會給你們選一個好漂亮的莊子,你們也不用再日日住在衣櫥里,可以和姐姐一樣每日都睡在大床上,還可以看見藍天、白雲。衛媽媽、喬媽媽、米寶兒和鹽寶兒都跟在你們身邊。只有姐姐不能和你們住一起了,但是姐姐也會每隔幾日就去看望你們的,好不好?好不好?”
話未說完,方瑾枝先落了淚。
“不要莊子、不要床、不要藍天……要姐姐!”
“要姐姐……”
方瑾枝就什麼都不捨得再說了,唯有將兩個妹妹更加用力地抱緊。
不知道是因為變天一連幾日降雨的緣故,還是方瑾枝說的話將她們兩個嚇著了的緣故。沒過幾日,平平和安安就病了。
她們發著高燒,什麼都吃不下。
方瑾枝讓下人去抓了一次藥,又讓衛媽媽偷偷買了兩次藥。可還是被府上的人注意到了,她沒有辦法只好直接告了假,聲稱是她自己病了。
方瑾枝站在床邊望著兩個還沒有退燒的妹妹,心急如焚。
明日一早,府上的幾個表姐妹一定會看望她。而且外祖母給她請了大夫,明日就會過來。當時天色已晚,鹽寶兒又機智地說方瑾枝好不容易睡下,才沒有立刻請大夫。
方瑾枝將大床上的幔帳遮好,然後繞到屏風外面的浴桶里。她將手伸進浴桶里,裡面的水讓她的手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氣,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去,泡在冰冷的涼水裡。
冷,真冷。
等到她發顫地從浴桶里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急著穿上衣服,而是就那樣濕淋淋地站在那裡,任由身上的涼水自己干透。讓這種冰冷一寸一寸鑽進她的身體。
第二日,方瑾枝如願地病了。
大夫來過,府里的各位主子也陸續看望她。方瑾枝雖然虛弱,卻總是硬撐著笑臉來接待她們。這使得她更加疲憊。
大抵是因為心虛的緣故,當時方瑾枝太擔心她稱病的謊言被拆穿,只好想法子讓自己生病。她本想應付府上給她請的問診大夫,卻不想這場病生得這麼重。
她這一病就是大半月,平平和安安都已經康復了,她還渾身無力,連下床走幾步都會覺得雙腿發虛。
“姑娘,垂鞘院送過來的湯。”米寶兒端著食托進來。
“哦。”方瑾枝神情懨懨地應了一聲。
她在鹽寶兒的攙扶下,倚靠著兩個枕頭坐起來。她接過米寶兒遞過來的湯,一口一口地喝。
方瑾枝又喝了兩口,忽然將勺子放下。
“姑娘怎麼不喝了?三少爺交代過了,要您都喝了呢!”米寶兒忙說。
方瑾枝搖搖頭,不肯喝。她身子床里側挪了挪,有些厭煩地看著那碗烏七八黑的濃湯。“不喝,不想喝!就不喝!”
米寶兒忙說:“三少爺可問了好多次您有什麼想要的,他還說了只要您說出來,他就能給您弄來!”
“真的?”方瑾枝偏著頭望著米寶兒。
這次生病,方瑾枝又瘦了一大圈,使得她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米寶兒使勁兒點頭,說:“當然是真的呀!奴婢每日去端補湯的時候,三少爺都要重複一遍呢!”
“我要三哥哥!”
方瑾枝巴掌大的小臉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
第65章 翻窗
方瑾枝的嗓子一直覺得不舒服, 怎麼也睡不好。她大口喝了一壺溫水,索性也不睡了。她讓衛媽媽將燭台挪到床頭邊,遣了下人, 自己趴在床上,捧著一本小書來看。
她看得極認真, 心情好似隨著故事裡的主角起起伏伏。看到傷心時,不由落下淚來,圓圓的淚珠兒滴到發黃的書卷上。
大概是因為看故事看得太認真了,方瑾枝連窗邊的異響都沒有聽見。
直到窗口細小的聲音又響了兩次,方瑾枝才回過神來。她踩著軟鞋匆匆下床, 疑惑地走到窗邊。月光下,一道人影映在窗戶上。
方瑾枝呆了片刻,才急忙將窗戶打開。
“三哥哥……”方瑾枝呆呆望著窗戶外面的陸無硯,“你怎麼翻窗戶……這裡可是三樓!”
“知道是三樓還不讓我快點進去?”陸無硯笑著說。
“哦哦哦!”方瑾枝這才反應過來,她急忙向後退了兩步, 看著陸無硯從窗戶里翻進來。
望著陸無硯翻窗戶的樣子,方瑾枝捂著嘴忍不住笑。
“很好笑?”陸無硯將窗戶關上,免得外面的風吹進來。他轉過身來,朝著方瑾枝伸出雙臂。
“幹嘛呀?”方瑾枝紅著臉向後退了一步。
“那我走了?”陸無硯故意逗她。
“別……”方瑾枝小跑著撲進陸無硯的懷裡,雙臂環著他的腰, 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三哥哥,我都已經二十三天沒有見到你了。”
陸無硯慢慢收緊雙臂,將懷裡的小姑娘擁得更緊一些。他將方瑾枝微微外翻的衣領理好,垂下眼瞼, 目光泛柔地望著她,說:“身上還難受嗎?這次病得太久了些。”
方瑾枝在陸無硯懷裡搖頭,“我都好了,哪兒哪兒都不難受了。”
“說謊。”
“才沒有……好吧,現在嗓子還有一點點難受。可是我見到三哥哥了呀?那我明天就能好!”方瑾枝言辭切切。
陸無硯皺了一下眉,他怎麼覺得他的小姑娘熱情得有些過分了。
他目光掃向牆邊的衣櫥,眸光滯了片刻。他笑著問:“當初因為沒有想好衣櫥裡面放置什麼東西,就沒讓工匠把衣櫥裡面打出隔斷、抽屜。都怎麼久了,這個衣櫥里裝了什麼?有沒有重新找匠師改造過?”
陸無硯說得很慢,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要仔細想一下,又要去看懷裡方瑾枝的反應,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她起疑。
方瑾枝的身子果真僵了一下。
“還沒有呢,只是裝了一些棉被。也用不著再加隔斷、抽屜呢。”方瑾枝垂著眼睛,緩緩說。
“這樣啊……”陸無硯語氣悠悠,“沒想到瑾枝居然有這麼多被衾,我瞧著你床上用的那一床有些薄,不如換一床吧。省得再著涼生病。三哥哥幫你挑一床厚被子?”
“不用!”方瑾枝鬆開抱著陸無硯腰身的雙臂,她匆匆走到床邊,笑著說:“三哥哥來瞧呀,我的被子不薄呢。晚上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