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隨著她的動作,她右手手腕上小小的金鈴鐺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來。
陸無硯的目光便從她燦爛的小臉蛋移到了她右手手腕上的小金鈴鐺上,他微微眯著眼睛,說:“瑾枝,你能把這個小鈴鐺送給我嗎?”
“唔……”方瑾枝愣了一下。她低著頭,望著系在右手手腕上的小小金鈴鐺。大大的眼睛之中全都是濃濃的不舍,還有一絲猶豫。
陸無硯神色莫測地凝望著她,也不催。
“如果,如果三哥哥喜歡的話,那、那……就送給三哥哥好啦……”方瑾枝有些捨不得地將右手手腕上的金鈴鐺解下來。
這個小小的金鈴鐺是方瑾枝三歲生日的時候,她的哥哥親手給她系上的。已經戴了三年多不曾解下來過。
“三哥哥逗你的,這小孩子的東西。我要來做什麼。”陸無硯的眼中流露出笑意,親自去把小鈴鐺重新繫到了方瑾枝的手腕上。
“三哥哥真的不要了?”方瑾枝偏著頭,疑惑地望著陸無硯。
陸無硯又打了個哈欠,他起身囑咐方瑾枝好好吃早膳。自己則是回去梳洗,並重新換了身青竹色的衣衫。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方瑾枝正好吃完了早膳。
“走吧,出去轉轉。”陸無硯將方瑾枝從椅子上抱起來,牽著她往外走。
他仍舊困頓,需要出去吹一吹涼風解解乏,才能給方瑾枝上課。方瑾枝學東西很快,不過半年的光景,已經將《千字文》、《幼學瓊林》、《龍文鞭影》、《孝經》都學透了。接下來,陸無硯要給她講《詩經》和《楚辭》了。
陸無硯牽著方瑾枝在花園裡轉了一會兒,又經過了操練場。府里的幾位少爺們居然還在練習she箭。
“今天練了好久呀,表哥們往常這個時候都回去讀書了呢!”方瑾枝說。
陸無硯的目光在陸家的這些少爺們身上掃了一圈,便收回了視線。他低下頭,對方瑾枝說:“走吧,咱們回去讀書。”
“好!”方瑾枝甜甜地應著。
“三弟!咱們兄弟幾個都在這兒練習she箭呢,你要不要也來試試?”府上的二少爺陸無礪卻忽然喊住了陸無硯。
操練場上正在朝著鞭子she箭的諸位少爺們,都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他們起先並沒有注意到陸無硯站在不遠處。但是讓他們驚訝的卻是陸無礪的話。
陸無硯性子孤僻,連溫國公府里的長輩們也不怎麼留面子。他和這些同輩的兄弟們,向來沒什麼交集。他不理他們,溫國公府里的其他少爺們也向來不去招惹他。
兄弟情,極淡。
坐在一把太師椅里的陸申機皺起了眉。他雖然是少年將軍,卻從來都沒有教過陸無硯武藝。他一直都知道長公主暗地裡給陸無硯找了很多老師,竟是教他一些古古怪怪的東西。應該是沒教過他武藝吧……
陸申機不悅地看了一眼陸無砌。
這小子什麼意思?不服他管理,想用他兒子打他的臉?
陸申機在心裡爆了句髒話。
“好啊。”陸無硯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他這一句話倒是讓其他人有些驚訝。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是毫不理會地轉身就走吧?
四少爺陸無砌眸光微微閃動,他笑著說:“三哥,這套弓箭是我新得的。你試試。”
陸無砌心裡挺沒譜的,這話說完,他心裡倒是有些擔心陸無硯嫌棄這弓箭是他用過的。但是陸無硯竟然點了頭,還說了聲:“多謝。”
陸無砌這才將手中的弓箭拋給陸無硯。
“二哥,敢不敢做一回靶子?”陸無硯拿起一旁裝飾的花盆,將花盆輕扣,讓裡面的花土盡數落出。,又從方瑾枝的腰包里翻出來兩枚銅板,放進空空的花盆裡。
陸無礪皺著眉,問:“什麼意思?”
“站在不動就成了。難不成二哥是擔心我殺了你?”陸無硯明明是笑著的,可是那笑意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發冷。
陸無礪猶豫了一瞬,才說:“親兄弟一場,怎麼會覺得你要殺我?二哥也相信你的箭術。”
他將雙手背在身後,然後雙腿微微分開,端端正正地立在那裡。
陸無硯將裝了兩枚銅板的花盆放在方瑾枝手裡,說:“朝著你二表哥扔過去。”
“扔過去?砸到二表哥身上嗎?”方瑾枝疑惑地望著陸無硯。
陸無硯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太遠了,你砸不過去。只要朝著你二表哥的方向扔過去就好。”
“哦!”方瑾枝重重點頭。
她不曉得三哥哥為什麼讓她這麼做,可是三哥哥讓她朝著二表哥扔過去,那她聽話就好了!她鼓足了力氣,朝著遠處的二表哥使勁兒扔出去!
兩枚銅板在陶土花盆裡不停晃動,發出一陣陣頓重的聲響。
陸無硯搭起弓箭,他的目光沒有落在花盆上,而是落在認真的方瑾枝身上。陸無硯嘴角不由攀起一抹笑意。
方瑾枝人小,就算是鼓足了力氣也仍不遠。花盆距離陸無礪好遠的時候,就開始下落。在它下落的瞬間,陸無硯手中的箭離弦,利箭準確無誤地she中花盆。
花盆瞬間炸裂開,兩枚銅板從花盆裡跳出,箭矢穿過第一枚銅板中間的方孔,頓了一下,又穿過第二枚銅板的方孔,繼續朝著陸無礪she去。
看著箭矢越來越近,陸無礪心不由揪緊了。可是話已說出,他是斷然不能多開,否則定讓弟弟們恥笑!
第46章 半大
眾人驚訝地發現這一箭竟是she向陸無礪的頭部!
再聯想陸無硯向來是個做事沒分寸的, 似乎也沒有什麼他不敢做的事兒,陸家的這些少爺們,以及那些站在遠處的丫鬟、小廝們不由揪緊了心。
就連一旁的方瑾枝都睜大了眼睛, 緊張地望著那支箭。
穿過銅板方孔的箭矢在眾人的注視中she中陸無礪發間的玉簪,直接將那支玉簪從陸無礪綰起的發另一側頂出。因力氣過大, 那支玉簪直接刺入不遠處的紅柱中。
而那支箭則留在陸無礪的發間,頂替了原本的玉簪,才使得陸無礪綰起的墨發沒有散落下來。
那枚銅板在箭矢上晃了兩圈,終於貼著箭翎安靜下來。
“二哥,這新髮簪如何?”陸無硯將手中的弓箭扔給四弟陸無砌。
就在剛剛, 陸無礪腦中真的閃現這一箭she中他頭部的情景,以至於他現在整張臉臉色煞白。他有些僵硬地抬手,去摸插在他發間的箭矢。他的指尖碰到穿過箭矢的銅錢,又引起幾聲脆響。
陸無礪有些艱難地開口:“三弟的箭法的確厲害。”
陸申機的目光死死盯在陸無礪發間的箭矢上。過了好半天,他才將目光移向陸無硯。他厲聲說:“你跟我進來!”
他說完, 轉過身,大步走向後面的亭子裡。
誰都能聽出來陸申機聲音中的怒氣。陸家的這群少爺們不由疑惑,陸申機為何如此盛怒?
陸無硯微微彎下腰,對著方瑾枝笑著說:“三哥哥去去就回,你在這裡等我。”
“好!”方瑾枝重重點頭。
陸無硯走進涼亭里, 陸申機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遍,厲聲質問:“你的箭法是跟誰學的!”
陸無硯有些懶散地斜倚在漆紅雕獸的廊木上,隨意道:“父親就當是我自學的吧。”
“不可能!”陸申機言辭肯定。
陸無硯輕笑,道:“父親既然已經猜到了, 又何必多問呢?”
“你!”陸申機用手指了指陸無硯,又將手放下。他稍微平息了一下胸口的憤懣,仍舊有些賭氣地說:“你想學she箭為什麼不找我!”
陸申機真是生氣,那個女人真是什麼都給陸無硯準備好了。居然連武藝都找了別人來教他們的兒子!
陸申機更生氣的是教陸無硯箭法的那個人!
在軍中,陸申機箭法之高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偏偏……
他是真的不敢自稱第一。
而那個箭術讓他自愧不如的人不僅當初差一點搶了他的媳婦兒,而且現在自己的寶貝兒子居然是跟他學的箭術!
陸無硯忍著笑,他輕咳了一聲,說:“兒子是無意間與他結識的,並非母親讓他教我。”
“真的?”陸申機狐疑地看了陸無硯一眼。他知道自己這兒子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這才臉色緩和了些。他轉了話題,說道:“今天你怎麼會站出來跟他們比箭法?不是你的作風。”
陸無硯苦笑搖頭,道:“自然是為了顯擺。”
“啊?”陸申機生怕自己聽錯了。
“總不能讓您兒媳婦以為她所有表哥都會she箭,就我不會吧?”陸無硯也是略無奈。他早就聽丫鬟說方瑾枝最近每天早上經過這裡的時候都要停下來看她的表哥們she箭。誰she箭中了靶心,她還會拍著手喊:“表哥好厲害!”
他們厲害?真是……沒見過世面!
“兒媳婦?”陸申機有點懵。他的目光越過陸無硯的肩頭,望向被陸家眾多兒郎圍在中間的小姑娘,只覺得荒唐。
“她才幾歲!”
“總會長大的。”陸無硯也望著被陸家少爺們圍在中間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在陸家這群少爺們的映襯下,他的小姑娘就是那萬綠叢中一抹耀目的紅。
陸無硯沉吟了片刻,問:“父親,您今後就打算靠教他們騎she武藝度日?”
“呵!”陸申機輕笑了一聲,“我還喝酒養鳥聽戲鬥雞呢!”
陸無硯很了解自己父親粗心的性子,他恐怕還不知道曾祖母在給他相看親事。陸無硯有心點破,可自己畢竟是晚輩。這繼母的事兒,他實在不好摻和。
陸申機拍了拍陸無硯的肩,說:“行了,走吧。”
陸無硯點點頭,他轉身剛跨出一步,又轉過身來,說:“父親,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您。”
陸無硯斟酌了語句,才說:“半年前,母親遇刺。當時適逢右相勢力尚未連根拔除之際,不得已將消息死死瞞住。母親每日上朝需要兒子暗中攙扶,她身上的傷口日日裂開,鮮血日日浸濕衣衫。”
“遇刺”的這個詞兒一入耳,陸申機心裡就跳了跳。聽陸無硯說完,他已能想到那個女人如何瞞著傷病在朝堂上高傲的模樣。
怎麼可能不心疼。
陸無硯半垂了眼,絲絲苦澀地說:“當初我從荊國回來的時候,芝芝已經不在了。那個時候母親還多次說等到川兒長大了,等到朝堂穩固了,她就給我再生一個乖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