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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硯說著,就拉著方瑾枝往淨室走。
方瑾枝心裡發慌,連雙腿都微微發顫了一瞬。
陸無硯將方瑾枝拉進淨室里,又反手將淨室的門閂插上。
他作勢去脫自己的衣服,他將衣帶解開,隨手丟到一旁,雪錦華服鬆散開,露出些許胸膛來。他抬眼望著有些發懵的方瑾枝,笑著問:“要不要仔細再看一遍,其實不僅下半身和你長得不一樣。”
方瑾枝的臉蛋瞬間漲紅了,她氣鼓鼓地踢了陸無硯一腳,說:“你又拿我小時候的事兒來笑話我!”
陸無硯攬在她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擁在懷裡。他低頭,輕輕吻了一下方瑾枝的眉心。動作是輕柔的,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他的唇貼在她的眉心,眷戀著她的味道,捨不得挪開。
直到身上一涼。
陸無硯垂眸,就望見方瑾枝抬手拉開了他的衣襟。
陸無硯微怔。她難道不是應該十分害羞和慌張嗎?
“疼嗎?”方瑾枝探手,小心翼翼地貼在陸無硯的腰上。
陸無硯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腰上有一道一掌長的疤痕。
“不疼,很久以前的傷了,早就不疼了。”
“一定很疼!”方瑾枝仿佛沒有聽見陸無硯的話。她皺著眉,萬分心疼。而且又要去扯陸無硯的衣服。
陸無硯攔住了她,他理了理衣襟,將胸口擋住,說:“好了,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方瑾枝呆呆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很難過。
“三哥哥,你總是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對你一點都不好。”她抬著頭望著陸無硯,眼睛裡有點紅。
“瞎說什麼呢,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瑾枝對我很好,真的。”陸無硯不明白方瑾枝為什麼會突然難過起來,但是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向來是個敏感的,他怕她又想岔了,連忙哄著她。
方瑾枝搖了搖頭,說:“在我小的時候,三哥哥身上是沒有這道疤痕的!是你離開的那五年受的傷。是呀,打仗總是會受傷的。可是三哥哥回來以後,我竟然一句都沒有問過你。沒有問過你打仗的時候是不是很辛苦,有沒有餓肚子,有沒有受傷……我什麼都沒有問過你,一點都不關心你!”
陸無硯沉默了一下,說:“咱們瑾枝這麼聰明,也應該知道關心不一定體現在言語上。說出來的關心也未必是真。只要我能夠感受到你的關心就足夠了。”
“你能感受到我的關心嗎?我是怎麼關心你的?什麼時候關心你的?你怎麼感受到的?”方瑾枝連連追問。
陸無硯:“……”
陸無硯發覺自己真的一時之間回答不上來。
方瑾枝有些懊惱地垂下頭,不大高興地說:“三哥哥,又何必安慰我呢。我本來就不關心你……”
哄是一定要哄的,可是怎麼哄?
陸無硯忽然之間束手無,略有苦惱。
方瑾枝又抬起頭來,望著陸無硯,說:“可是三哥哥,我覺得你不會受傷呀!在我眼裡,你那麼厲害,那麼了不起,怎麼可能會受傷呢?”
陸無硯十分認真地點頭,說:“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你的期望……”
“可是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無所不能的,三哥哥也只是個普通人……”
陸無硯又皺起眉來,他總是跟不上方瑾枝的思緒,完全不知道她接下來又要想到哪兒去。
“我知道啦!”方瑾枝重新歡喜地笑起來,“因為我小呀,三哥哥有兩個我大,所以我才會覺得三哥哥永遠都了不得!”
“什麼叫有兩個你大?我幾歲?你幾歲?我有那麼老嗎?”陸無硯難得語氣古怪地連連追問。
“我十歲出頭,三哥哥二十歲出頭……”
陸無硯黑了臉。合著等了她兩輩子,最後被她整日欺負不算,還要被她嫌棄老。
方瑾枝彎著一雙月牙眼,挽起陸無硯的胳膊,她甜甜地說:“三哥哥,你放心吧,我不嫌棄你老!等你年紀大了不能動了,我也不會嫌棄你,會推著輪椅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還會保護你呀!誰要是敢欺負你,我替你揍他們!”
方瑾枝說著,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
陸無硯瞪了她一眼,“用不著!”
方瑾枝急忙說:“三哥哥你別生氣呀,聽說越是愛生氣的人,老得越快呢!”
“行了行了!你趕緊出去吧!這裡不是溫國公府里的溫泉水,熱水一會兒要涼了!”陸無硯將門打開,又將方瑾枝推了出去。
“三哥哥記得一定不能總生氣呦!”方瑾枝衝著陸無硯甜甜一笑,然後轉過身來的時候,眼中流露出狡黠的一轉流光。
陸無硯整個人泡在熱水裡的時候越想越不對勁。他本來不是要好好逗弄方瑾枝一番嗎?可是後來對話的發展……
陸無硯啞然失笑。
又被她繞了個圈子,繞進去了。
成。
方瑾枝你等著,咱們來日方長!
第二日,方瑾枝起了個大早。她本來就有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如今搬來長公主的別院裡小住,她不得不處處謹慎,免得被挑出一丁點的不是來。
雖然她還沒有嫁給陸無硯,但是她在心裡已經默認了,所以不得不把長公主當成未來婆婆對待。
媳婦兒對婆婆,哪敢有半點怠慢。更何況,長公主這個女人實在是可怕了點。就算沒有陸無硯這層關係在,她也要好好討好。
方瑾枝匆匆梳洗過,就去廚房準備早膳。其實她並不會下廚,所謂的準備早膳,不過是去廚房盯著些,並且點出幾道菜。等到廚房做好了,她再親自送去給長公主。
至於陸無硯,他不會起那麼早的。
方瑾枝去給長公主送早膳的時候,長公主已經在書房裡了。
“長公主,該用早膳了。”方瑾枝端著拖著一鍋魚煲湯,鹽寶兒站在她身後,舉著食托,上面擺著核桃粥和幾道小菜。在冬日裡的嚴寒里,冒著熱氣,遠遠瞧著有一種暖意。
“進來吧。”長公主將筆放下,起身走到八仙桌前。
方瑾枝吩咐鹽寶兒將東西一一擺好,她才說:“廚房裡的人說長公主早膳一直很簡單,我就做主多做了幾道。也不知道長公主喜不喜歡。”
“有心了。”長公主點了一下頭,拿起銀箸開始用膳。她吃了兩口,才抬頭看了一眼方瑾枝,說:“你吃過了嗎?沒吃過的話就坐下一起用。”
“是。”方瑾枝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從鹽寶兒里接過從食盒裡拿出來的銀箸。
方瑾枝的確沒有吃過,她也沒有打算和長公主一併吃。若是長公主提起,她便坐下和她一起吃,若是長公主什麼也沒說,她便會靜靜立在一旁。
因為昨天晚上一起用過膳的緣故,方瑾枝曉得長公主用膳十分快。她便一邊儘量快些吃,一邊關注著長公主的神情,若長公主放下筷子,她便也不再吃。
“你吃你的。”長公主看得出方瑾枝的拘謹,所以她放下筷子的時候如此說。
方瑾枝剛想放下筷子的手一頓,又繼續吃了一口。
陸無硯打著哈欠走進來,他說:“要不要這麼過分,早膳都不喊我。”
若不是長公主在這裡,方瑾枝一定會瞪陸無硯一眼。陸無硯本來就沒有早起的習慣,每次吃早膳都是被方瑾枝逼的。他這麼說,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方瑾枝決定當做沒聽見,繼續吃東西。
鹽寶兒急忙又給陸無硯擺了一副碗筷。
陸無硯看了方瑾枝一眼,他明白若是他不吃,方瑾枝一個人吃飯一定會不自在,而她肯定是沒有吃飽的。所以,陸無硯便難得吃了今日的早膳。
他動作緩慢,隨意吃幾口。在他這裡又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矩,他問長公主:“封將軍回來了?我找他有些事情。”
方瑾枝心裡一動,明白陸無硯的意思。陸無硯剛回來的時候可就說過有一個封將軍要收她做義妹,應該是就是這位封將軍吧。
“半個月前就回來了,不過最近應該有些忙。他的妻子臨近產期,聽聞他整日留在府中陪伴。”長公主說。
陸無硯笑了一下,說:“若我沒記錯,他今年二十六歲,都已經五個兒子了。他這是打算不生個女兒不罷休?”
長公主難得心情好,她笑著說:“你以為他是你?二十二歲光棍一根,就更別子嗣了。”
陸無硯扯著嘴角一笑,不由望向身邊的方瑾枝。
方瑾枝低著頭,假裝沒有聽見。這個話題也實在太敏感了些。她自小在後院裡長大,那些後院裡的婆媳事兒,她清楚著呢。
做婆婆的,最喜歡挑兒媳不是的一條就是生不出兒子。
做丈夫的,最喜歡抬姨娘的藉口就是延續香火。
想到這裡,方瑾枝心裡染上了一絲煩惱。可是她靜靜吃著飯,面兒上並沒有顯露出來。
長公主掌握一切的目光掃過方瑾枝,她想了想,說:“帝王之家便也罷了,龍脈延續關係到整個國家的穩定和昌盛。可是尋常人家的香火並非就有非延續不可的價值。為了什麼狗屁九代單傳,一房房抬姨娘,逼著女人像母豬一樣下公崽簡直荒唐!這樣的香火滅了更好!”
“咳咳……”方瑾枝用帕子掩著嘴,一個勁兒地咳嗦。她被嗆著了。
陸無硯拍了拍她的後背,又給她遞過來一杯水。他明白尋常的閨閣女兒聽見長公主這樣的言論會大吃一驚。
方瑾枝的確是吃了一驚。她雖然自小就是個聰慧的孩子,又受到陸無硯的很多影響,還躲在書閣里讀了很多書,認為那些女戒中的東西未必就是對的。可是她畢竟是在深宅里養大的,她的那些小聰明都用在了和陸家後院的那些女眷們身上。
猛地聽見長公主這樣的言論,她著實是吃了一驚。
長公主笑著向後倚在椅背上,她看著方瑾枝,說:“內宅不是什麼有趣的地方,難免把人養得狹隘。你若是不嫌本宮凶,等天暖了就搬過常住一陣。”
方瑾枝愣了一下,急忙說:“瑾枝求之不得!”
其實方瑾枝心裡早就有些厭惡內宅的那些勾心鬥角,那些女先生們教導的東西她也不喜歡。可是她身為投奔溫國公府的表姑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倘若真的可以離開陸家的後院,在長公主身邊待一陣子,她心裡應該是歡喜的。
就算方瑾枝有些畏懼長公主,可是她在心裡覺得長公主是她所認識的女人中最特別的一個。她曉得很多人說長公主的壞話,對於她的拋頭露面、帶兵打仗、掌管權勢,還有和離等一幹事情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