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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方瑾枝許了很多願望,可是她去高僧那裡時仍舊只取了一條紅綢和一對符。她和陸無硯一起走出寺廟,走到菩提樹下。
陸無硯扶著方瑾枝上了木梯,護著她把她手裡的符系在樹枝上。
方瑾枝猶豫了一會兒,把手裡的紅綢系在靜憶師太剛剛系的那條紅綢旁邊。每一條紅綢上都綁著一道符,只有靜憶師太系的那一條紅綢之上是綁著兩個符的,十分好認。
方瑾枝想了想,將靜憶師太系在紅綢上的兩道符小心翼翼地解下來一個,又收在了荷包里。
陸無硯將一切看在心裡,他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明白想要讓方瑾枝接受那個曾想要掐死她的生母十分不容易。
他抬手,將手裡的紅綢系在了方瑾枝那一道紅綢旁邊。
輕風裡,兩道紅綢相伴著飄舞。
下了木梯,陸無硯將方瑾枝手腕上繫著小鈴鐺的紅繩解了下來,將求到的那道符一併穿在紅繩上和小金鈴鐺緊緊挨著,才重新將紅繩系在方瑾枝的手腕上。
“還挺配的!”方瑾枝晃了晃手腕,小小的金鈴鐺一下一下碰著木符。那道符為桃木所做,不過比拇指大了一點點罷了。
她又拉了陸無硯的手過來,將他手腕上的佛珠解下來,穿好桃木符,又重新給他系好。
“給我?”陸無硯有些意外。
方瑾枝今日來求符,難道不是為了肚子裡的小無硯嗎?更何況,她剛剛明明求了很多個願望。就算她不說,陸無硯也知道她定是把身邊人的平安求了遍。
“是呀!”方瑾枝笑得很燦爛,“雖然求了很多個願望,可是還是你最重要呀!”
這話,陸無硯愛聽。
方瑾枝輕輕鬆了口氣。
已經拜過了佛,祈過了願,連繫著願望的桃木符也已經被高高掛起了。所以在下去的時候,方瑾枝自然而然地拍了拍陸無硯的背,十分踏實地讓他背著,竟是連一步也不打算自己走了。
這千層的石階,從上面向下看的時候一望無盡頭,瞧著也是有些瘮人。就算方瑾枝不說,陸無硯也沒打算讓她自己走下去。
方瑾枝伏在陸無硯的背上,她望著下面不見盡頭的石階,腦海中不由浮現靜憶師太被小尼姑攙扶著一步步艱難走下去的背影。
但願……她平安才好。
方瑾枝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她的聲音很小,可是仍舊沒有瞞過陸無硯。陸無硯微微側目,看了她一眼,也不刨根問底,而是找了個話題,把方瑾枝的注意力引開。
“聽說這千佛寺的齋飯味道很好,說不定你會喜歡。”
方瑾枝舔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好像的確是餓了……”
她又開始滔滔不絕地笑著說:“我早就聽說了,千佛里的豆腐特別嫩!還有香燜的花生,小火慢熬的綠葉粥……”
聽著方瑾枝十分嚮往的聲音,縱使從不在外面吃東西的陸無硯都難免覺得腹中有些空。
若是陸無硯一個人走這千層石階不過一會兒的事情,不過畢竟背上背著兩個人,他也難得謹慎起來,步子放得很慢。
到了最下面,方瑾枝剛從陸無硯的背上下來,就聽見一旁的人小聲議論。
“怎麼就摔了下里呢?”
“這石階這麼高,是沒踩穩吧?我瞧著她臉色不好,好像身上帶著病呢……”
“難不成是患了病才上去乞求健康的?可惜這一腳踩空……”
方瑾枝臉色煞白,從腳心開始發冷,那股冷意很快從腳底開始蔓延,很快席捲了她全身。
“別急。”陸無硯握了握她微涼的手。
陸無硯問一旁的人:“請問是什麼人摔下來了?人如何了?”
那小聲議論的幾個人聞聲回過頭來,見陸無硯和方瑾枝容貌驚人,身上的衣料更是華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他們不敢得罪,忙說:“是有位婦人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摔著了,如今被幾位僧人帶去了偏堂,如今怎麼了就不清楚了……”
第170章 胖子
陸無硯向對他解釋的人道了一聲“多謝”, 可他大抵是高傲慣了,連道謝的語氣都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那一旁議論的幾個人瞧出他身份不凡,也沒敢多說, 小聲議論著走開了。
陸無硯回到方瑾枝身邊,將她微涼的手握在掌心裡, 問:“要去看看嗎?”
方瑾枝慌忙點頭。
陸無硯護著方瑾枝穿過兩旁鎏金的佛像,走向一旁的偏堂。兩個人剛剛走到偏堂的門口,就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和尚從偏堂里出來。
方瑾枝急忙將他攔了下來,“敢問這位小師傅,裡面那位從石階上摔下來的婦人如何了?”
小和尚微微彎了一下腰, 才問:“這位施主是那婦人的家人?”
方瑾枝頓了一下,才略艱難地點了點頭。
小和尚才道:“那施主快些去看看她吧,她的腿恐怕是要斷了。”
方瑾枝一驚,沖一般地跑進了偏堂里。陸無硯擔心她的身體,急忙追了上去。
等到方瑾枝跑進偏堂里的時候, 她卻愣住了。
那斜躺在長凳上的婦人並不是靜憶師太……
方瑾枝鬆了口氣。
是了,靜憶師太一直都是青灰色的尼姑打扮,而之前那些人說的是明明是“婦人”,根本就是他們先入為主、關心則亂。
可是……
如果今日真的是靜憶師太受了傷,又或者她遇到了不測, 從此再不相見呢?靜憶師太立在紅梅里的身影不斷浮在方瑾枝眼前。
她們曾親如一家人那般相處了十年,最後卻因為得知對方是彼此至親之人而成為陌路。
方瑾枝心裡唏噓過後,不由泛起幾許難過。
“這位女施主怎麼不走了?”那個小和尚跟進來,見方瑾枝和陸無硯都停下了腳步, 不由好奇地問。
方瑾枝回過神來,她有些歉意地說:“抱歉,是我們認錯人了……”
她又從荷包中取出兩張銀票遞給小和尚,請他代請名醫給那位躺在長凳上的婦人看病。那婦人身上的衣料粗糙,瞧著就是普通百姓,這治腿需要不少的錢銀,她家中未必拿得出來。
小和尚連連誇讚了幾遍“善哉、善哉”,才將方瑾枝遞過來的銀票代為收下。
陸無硯有些意外地看向方瑾枝腰間的荷包,等到他們從偏堂里出來之後,他才說:“沒想到你身上還帶著銀票。”
方瑾枝則是不甚在意地隨口說:“隨身帶著總是更周全一些。”
“除了銀票你還隨身帶了什麼?”陸無硯更加好奇了。
“匕首。”
陸無硯皺了一下眉,說:“我在你身邊的時候用不著帶這些東西。”
見陸無硯又皺了眉,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方瑾枝也弄不明白他這又是怎麼突然鬧起脾氣來了。她也不多想,挽著陸無硯的胳膊笑著說:“好啦,我快餓死啦,咱們去吃齋飯吧!”
許是得知摔下石階的那個人並不是靜憶師太,方瑾枝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千佛寺的齋飯的確味道不錯,瞧著方瑾枝一口一口吃得香甜,一旁的陸無硯也試著嘗了一口。
好像味道的確不錯。
方瑾枝有點驚訝,沒想到陸無硯居然會吃。她忙堆著一個大大的笑臉,說:“你就是應該嘗嘗的!你從來不吃外面的東西不知道錯過了多少美味呢!來來來,再嘗嘗這個……”
方瑾枝一邊說著,一邊盛了一小碗香噴噴的軟糯花生遞給陸無硯。
陸無硯低著頭看著普通白瓷小碗裡的一粒粒煮到糜爛的花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拿起湯匙試著吃了一口。
看著方瑾枝眼中的期待和擔心,陸無硯好笑地說:“放心吧,不會吐出來的。”
方瑾枝這才巧笑嫣然地繼續吃下去。
自從她有了身孕以後,食量是日益增大,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米飯,望著桌子上紅紅綠綠的素菜,舔了舔了嘴唇。
陸無硯笑著又給她盛了一碗米飯,道:“安心吃,管飽。”
望著陸無硯遞過來的一大碗香噴噴的米飯,方瑾枝反而有些猶豫。她遲疑地將米飯接過來,將它放在桌子上,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又順著向下摸了摸她的大腿。
“我這麼吃下去會不會變成一隻大胖子呀?”方瑾枝好看的眉眼皺巴巴的。
竟是才開始擔心這個。
陸無硯望著她的臉頰,她如今已經比之前稍微豐腴了一些,唇畔的那一對梨渦已經瞧得沒以前那麼明顯了。
“胖一點好,”陸無硯放下手裡的湯匙,一本正經地說,“你以前太瘦了,胖一點手感好。”
方瑾枝將信將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起了筷子。
陸無硯抬眸,靜靜望著她。
只要她過得開心,陸無硯寧願她吃成大胖子,也再不想見她前世時日漸消瘦的愁容。
用過了齋飯,方瑾枝拉著陸無硯陪她走一走消食。這千佛寺里的一千座佛像並不是全在殿中,也有一些是在前後院之中。
陸無硯就陪著方瑾枝一邊看那些佛像,一邊消食。
這些佛像雖然有千座,卻並不相同,欣賞起來倒也可以打發時間。
待到傍晚時分,方瑾枝和陸無硯才打算回長公主別院。他們來的時候是步行而來,回去的時候,方瑾枝有些累,陸無硯出去找馬車。
“我一會兒就回來,在這兒等我。”陸無硯給方瑾枝頭上的兜帽拉下來,免得她被風吹到,畢竟到了傍晚時分,這風還是有些涼的。
更何況,陸無硯出去找馬車,要留方瑾枝一個人坐在大殿長凳上的等著。雖然這裡常有人經過,又有千佛寺的僧人在,是不會有危險的,但是將兜帽放下來,也能起到遮容的作用。
方瑾枝安靜地坐在長凳上一邊瞧著來來往往的香客,一邊等著陸無硯回來。
沒過多久,方瑾枝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伯伯是來給家人上香祈福嗎?”方瑾枝起身,迎上從千佛寺後院走出來的楚行仄。
楚行仄看見方瑾枝也微微怔了片刻,他很快換上一副慈愛的樣子來,順著方瑾枝的話,隨意說:“是啊,今日閒來無事給故去的家人燒一柱香。”
方瑾枝忽然有些感慨,意識到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徒留家人緬懷。她柔聲勸著:“伯伯的家人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的,伯伯以後還是不要那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