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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曼一見到岩止的那一剎那,臉竟然是繃直的,良久沒有喚岩止起身,這讓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有些緊張起來,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岩止卻依舊耐心十足地維持著那個姿勢,他英俊的臉上噙著淡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被頭曼如此晾著是一種尷尬,他風度猶在,更顯得越發自信凜然起來。
輕塵與岩止帶來隨身侍奉的侍從站在一起,微微挑眉,似乎也覺察出了氣氛的不對勁,比起多年前,頭曼似乎越來越忌憚岩止了,但和多年前又有所不一樣,這一回,頭曼竟然是有些咬牙切齒地憤恨著這個野心勃勃的兒子,他似乎再也沒有力量能夠馴服他或是收拾他了,沒錯,是畏懼,身為匈奴帝國的王者,他竟然開始忌憚和畏懼眼前這個看似對他十分孝順和恭敬的兒子。
岩止似乎和多年以前一點也未變,但頭曼的蒼老卻是那樣的明顯,以至於他們的對峙,其實只是歸咎於岩止的耐心到底有多少,對頭曼的尊敬又有多少而已。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頭曼終於緩緩地向外吐出了一口氣:「起來吧。」
「多謝您的寬恕,父親大人。」岩止的態度是如此的謙遜,但他唇畔的笑容卻是分明傲慢霸氣得很,精銳駭人。
待岩止起身了,立即有侍從恭敬地向他奉上了一杯酒,那容器很特別,是一顆人的頭顱骨,乾淨的白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純淨高貴,裡邊裝著的,正是清冽的好酒。
孟輕塵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幕,她知道匈奴人有獵頭的習慣,在戰爭中砍下敵人的頭顱是榮譽的象徵,也是力量的象徵,他們可以得到部落的賞賜,然後著一顆頭顱就會被製作成飲酒的器皿,而每一個身份尊貴的人,他便會保留下所得首級中身份地位最有分量的那一顆抑或是自己所得到的第一顆敵人首級,以示其力量的強大與紀念之意。
想必此刻侍從所奉上的那一顆頭顱器皿,就是岩止親自所獵的,他恭敬而有禮地將這杯酒奉獻給了頭曼:「父親大人,兒臣敬您一杯,願您永遠安康,願我匈奴帝國在您的統治下永遠強盛不衰。」
頭曼冷冷地看著這個淡笑自若的兒子一眼,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著頭曼仰頭飲盡這杯酒,周遭立即響起一片叫好聲。
隨著作為長子的岩止向頭曼敬了這第一杯酒,隨後是各位皇子向頭曼敬酒,然後是皇子們向自己的兄長敬酒,以示尊敬。
這一圈敬酒下來,年邁的頭曼自然是不勝酒力,由侍女攙扶著入了王帳稍作休息。
「兄長大人,我說過總有一天會超越你的。」圖格上前一步,敬了岩止一杯酒。
像岩止一樣,圖格已非當年那個有傲氣卻又有些沉不住氣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有著寬闊肩膀和結實胸膛的男人了,說這話時,他的眼裡竟也有和岩止一樣的傲慢和野心。
「會有機會的。」岩止英俊的眉眼間泛著風度翩翩的淡笑,笑起來的樣子,優雅而霸氣。
岩止一飲而盡圖格敬上的那杯酒,頓時鼓聲大作,各部的圖騰都在風中鼓動著,頭曼不在,自然是岩止為首進行祭祀大典,而後今年的秋獵便正式開始了……
輕塵忽然有些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忽然一道健碩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輕塵微微挑眉,默不作聲地上上下下將這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正笑著看著她的少年給打量了一遍。
這少年年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五官立體俊秀,眉眼之間卻有些盛氣凌人的氣勢,鼻樑挺而直,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正氣勢洶洶地看著她,或許該將那目光稱為「瞪」更合適,少年的個子很高,以至於他看輕塵的樣子,是低著頭的,並且擋住了輕塵所有的陽光,他似乎沒有要主動開口說話的意思,無形之中,倒像是正在幼稚地與她慪氣。
輕塵很確定,眼前這張臉是完全陌生的,仔細打量了很久,她還是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在何時惹過眼前這個少年?
輕塵微微皺眉,很大度地向旁邊挪了一步,或許她擋住了面前這個少年的道?
可令輕塵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腳步才剛一挪動,那少年便又不依不饒地跟著挪了過來,又再一次擋住了她的陽光和她的視線,這讓孟大將軍實在是困惑不已。
「你……」
輕塵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個字,見她開口了,少年的臉上忽然露出剎那的欣喜,似乎在期待著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麼,那滿含期待的目光,倒像是只等待餵食的寵物……
「可以讓一下嗎?」輕塵皺著眉,實在是因為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她的視線了。
見她似乎沒有要與他交談的意思,少年眉間一擰,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挫敗,語氣蠻橫又無禮:「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你竟然敢不認識我!」
「不認識。」輕塵很認真地搖了搖頭,如果他在胡攪蠻纏,她可不敢保證她不大好的脾氣又要湧上來了。
就在此時,草場之上鼓聲驚天動地,年輕的勇士們高聲歡呼了起來,老人、女人和小孩也露出了期待又興奮的神情,看樣子祭祀的盛典已經完成了,鼓聲響起,氣勢震天。
是要開始狩獵了嗎?
這振奮人心的氣氛,讓輕塵都有些激昂起來了,岩止似乎忙著和各部首領寒暄,不久之後便是狩獵,想必岩止和其他年輕的勇士一樣都會下獵場,惹得輕塵也想雀躍欲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