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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馬,漆黑的夜空根本伸手不見五指,小白鼠大人很識相地跳到了地上,在前面帶著路,怪石荒嶺,黃沙凸丘,這些奇異的幻像輕塵連管都不去管了,只一心一意地跟著白駒走,這一回白駒興許是體諒輕塵,也或者是因為弓青所布陣勢的確是棘手,速度比上一回慢了許多,輕塵跟在後面,並不覺得有絲毫費力,只是耗時多了一些。
四周忽然變得森冷了起來,輕塵有預感,是離那裡越來越近了,耳邊奇怪的聲音也漸漸地消弭了,看地勢,似乎是正在往下走,視線所及之處越來越黑,即使是想點火摺子也是行不通的,她腕間的玉鐲子又像上一回一樣開始發亮了,勉強照亮了腳下的路,此時腳下已經是一片階梯,白駒吱吱叫了兩聲,跳回了輕塵的肩上,就是這裡了,藏著她屍體的地方。
想要保存一具屍體十年,並不是想搬挪就能搬挪的,這也是為什麼弓青會在外面布上了那樣要人性命的陣形,那就更加說明了,她一定能夠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屍體!
眸光一斂,這回輕塵的眼眸之中並無一絲驚訝,地底深處,一尊尊虔誠的仕女與猛獸模樣的石塑依舊跪在外圍,巨大的寒冰向外冒著刺骨的寒氣,寒冰中間,那鮮艷的紅袍,烏黑的青絲,白皙的肌膚,清冷的容顏,沉睡的模樣,還是和先前所見,一模一樣……
她並不在乎自己究竟是爹爹的孩兒,還是大秦皇室之脈,死去的人不會再活,活著的人也不會才變成死去的人,從今以後,這具軀體將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孟輕塵的軀體,將伴隨著故去的過往,煙消雲散……
眼中一冷,輕塵下了狠心,儘管寒冰之中,那沉睡的軀體,是自己的,可要毀了她,好似要殺了一個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一般,手中握著青玄劍的手一緊,輕塵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在這無風的地底深處,她的衣袍卻詭異地鼓動紛飛起來,那墨黑的長髮也跟著張揚而起,嘩啦一聲,她抽出了鋒利無比的青玄劍……
氣氛霎時間變得詭異了起來,一柄冰冷的刀鋒抵在了輕塵的脖勁側,輕塵卻似預料之中一般,輕輕地勾起了唇角,神色鎮定無比。
沉默,冷肅,冰寒。
「你究竟是誰。」莫的刀鋒抵著輕塵的脖子,他冰冷的眼中,竟也無可抑制地閃現過一道震驚之色,寒冰中的女子,分明是閉著眼睛的,可卻給人一種正在緩緩彎起唇角的錯覺,再仔細一看,她還是那樣沉睡的容顏,帶著死寂的氣息,可那墨黑的發,紅色的裙袍,安寧的容貌,卻似活生生的一般。
「天底下能驅使青玄劍的,只有孟輕塵。」輕塵淡淡說道,又看了眼寒冰中的自己:「不過她已經死了十年之久了,既然已經死了,還是徹底消失的好。」
莫緊緊地皺起眉來,是的,他早就懷疑她了不是嗎,儘管是那樣令人難以置信,可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用這把劍,還險些將他的手給削了下來,真氣之強大,絕非誰都能做到如此的……
「你是大秦孟輕塵。」莫掃了眼寒冰中的女子,神色越發嚴厲起來,泛上了一層殺意:「我該如何相信你,不會對匈奴不利。」
「我不會對岩止不利。」輕塵張了張嘴,沉默了半晌,最後竟只冒出了這句話來。
最初她若未死,的確是身負著作細重任接近匈奴,可……可如今不一樣啊……
莫手中的刀刃離輕塵更近了一些,輕塵幾乎已經感到了脖頸上滲出了一層涼意,可卻依舊不動聲色,她並非躲不開,只是覺得,不想與莫動手……
他是真心實意效忠岩止,為岩止著想的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莫德神色一怔,漆黑的嚴重卻難得地深沉了起來,他似乎,只是在等她的一句話而已……
憑什麼……
輕塵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啊,她孟輕塵,豈是陰險之徒?她既說了不會對岩止不利,就不會對岩止不利!
「我憑什麼,相信你?」莫又問了一次,可他的刀鋒,卻絲毫也沒有再往前靠近,就那麼準確無誤地停留在能夠割斷她肌膚的,寸毫之處。
哪有那麼多憑什麼!輕塵有些急了,漲紅著臉,有些難為情:「因為……因為喜歡!」
她的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些悶悶的,但莫卻聽了個一清二楚,微微一愣,輕塵只覺得抵在自己脖頸處的冰涼忽然抽去,然後是刀身入鞘的聲音,周身一輕,莫已然收起了刀,他的唇角牽扯著一抹笑:「我會守護她,請替我保密。」
輕塵一愣,怔怔地眨了眨眼睛,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次看到莫笑,原來這個人也是會笑的……
她?
輕塵似乎能想到莫口中的她是誰,那個驕傲但如今卻不願意理會世人的美麗的女子,莫這是,把這個秘密作為交換,要她安心嗎?
匈奴人自然不會接受一個曾經要作為細作和親匈奴的大秦女將軍再一次來到匈奴之王的身邊。
愕然間,莫已經轉身向外走出:「我在外面等你,王妃大人。」
他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弧度,但那道弧度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又恢復了一臉的冷峻和不苟言笑,讓人不禁懷疑剛才所見的是不是錯覺而已。
卷三:王的寵妃 111 還會再見
恍若夢一場,輕塵猛然回過神來,才怔怔然地發覺,剛才從自己口中,究竟蹦出了怎樣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