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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微微抖動,石子墜入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那漣漪以她的心臟為圓心,慢慢向四周蕩漾開來,輕塵已經無暇思考了,她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然後好像被某一種神秘的力量所驅使,慢慢地,一步步地,朝那個即使她身染疫症面目全非也願意張開臂彎將她抱在懷裡的男人走去。
「岩止……」輕塵的聲音帶著些迷惘,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嘴微微撅起,筆直筆直地站在岩止身後。
岩止的背脊微微一僵,那一瞬間,他的神色變化萬千,英俊的臉上是錯愕和欣喜交織著,他鬆開了那個被他嚇得顫抖個不停的可憐的女子,慢慢起身,幽深的淡綠色光澤在他的眼瞳中越演越烈,好像被卷進了漩渦之中。
岩止還未來得及轉過身來,腰間忽然多出了兩隻白皙如藕的手臂,輕塵從背後抱住了岩止的腰,因為岩止太過高大的緣故,她將小臉貼在岩止的背上,看上去顯得更加嬌小了,香香軟軟的身子貼在他的身上,好似無辜得很。
岩止微微一頓,一動也不動,時間仿若徹底地靜止了,茫茫天地之間惟剩他們二人,岩止的眸光微閃,神情複雜莫測,良久良久,他才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覆在輕塵抱著自己拽著自己衣袍的那隻小手上,聲音沙啞:「你
「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的對麼?」輕塵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發哪門子的瘋,那時候,她有些嫉妒岩止抱著別的女人,說一些讓她的心都在顫抖的話,儘管那個女子身上裹著她的斗篷。
她情不自禁地從後面抱住了岩止,腦袋貼在他寬厚的背上,呼吸間皆是她熟悉的屬於岩止的男性氣息,她不希望這時候岩止轉過身來,因為她的心臟正怦怦怦地亂跳著,岩止要是轉過來了,她怕是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岩止握著輕塵的手微微一緊,聽到那個死字,整顆心臟也狠狠地抽了一下。
輕塵閉著眼睛,埋著頭,風忽然大了,大得有些詭異,將她的黑髮揚起,糾纏著岩止的發,遠遠看上去,兩個人好像一尊石雕一般,一動也不動,也沒有任何仿佛能夠讓他們分開。
「如果我的情況很糟糕,我殘肢斷臂,面目全非或是更糟糕更糟糕,你也不會丟下我對麼?」輕塵沒聽到岩止的回答,有些著急了,她性子冷,可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和他鬧脾氣過,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對麼?對不對啊!」
事實上,這個答案她應該早已經知道了,可人在這種時候往往執念,就是想聽他說。
岩止掰開了輕塵的手,他沒有回答她,他的大手扣住了輕塵的小手,轉過身來,將她從自己身上拽離開一些,他低下頭來看她,那雙凌厲莫測的眼睛迅速在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確認她完好無損之後,才緩緩鬆了口氣,但隨之,岩止忽然神色一冷,鬆開了她,闊步向莫走去,看也未再看輕塵一眼,只專心與莫說話:「情況如何。」
岩止從自己的面前走過,輕塵分明感到微冷的冰涼氣息掃過,留在她面頰,揮不開去。
輕塵有些莫名其妙,傻站在原地,凝視著岩止的背影,神情困惑。
莫依舊不苟言笑,只是似有若無地看了眼被王冷落的孟輕塵,然後漠不關心地收回了視線:「高人布陣,從中作祟,恐怕不是普通疫症那麼簡單。疫症根源已經清除,不出兩日所有人的病情都能被控制住,帶來的藥草有所剩餘。」
岩止沉思了一會,深邃俊美的五官卻仍被一層冷峻所籠罩:「後援很快就到,命勇士們紮營歇息。」
「是。」莫點了點頭,恭聲應諾,頓了頓,還是問道:「王,是否要徹查布陣之人……」
「不必了。」岩止忽然眸光一斂,他的臉上是溫文爾雅的淺笑,看了卻讓人莫名地不寒而慄,只覺得寒光凜冽。
夜幕漸漸地降臨,疫症終於被徹底地控制住了,那些半個多月不曾好好睡過一覺的勇士們終於就著火光,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雅拉的牧民們吃了有效的草藥,病情也都在好轉,儘管殘留在雅拉的牧民們都是一些無法逃離的老弱婦孺,可征服了這部分牧民的人心,雅拉其他牧民應該也不在話下。
篝火啪啦啪啦地向上躥,岩止來了後不久,容和與賀達便帶了一波新的勇士趕到雅拉了,輕塵算是徹底地把所有擔子都卸下了,一座大帳搭了起來,岩止和容和等人都在裡面議事,輕塵也不插手,想必該說的莫都已經告訴岩止了,反倒沒她什麼事了。
輕塵坐在篝火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鬱悶不已,岩止似乎生氣了,從容和他們來了以後就一直不曾與她說過一句話,輕塵實在不明白岩止為何要生氣,他以為她出了事,可她什麼事也沒有,岩止不是應當高興嗎,為何反倒發怒了,況且這次雅拉疫症能夠順利解決,其中有她的功勞啊。
側過頭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大帳,輕塵又轉過了頭,看到岩止那樣焦急慌亂的神色,她心中是動容的,她想到那個時候想都沒想就抱著岩止不放的自己,面頰頓時間開始漲紅,可轉而一想岩止之後那冷淡漠視的態度,輕塵的眼睛一黯,輕嘆了口氣,心中有些抽疼,更多的是惱怒,難怪人說君心莫測,岩止的情緒變化未免也太快了,讓她摸不著頭腦!
忽然一隻枯槁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輕塵一愣,抬起頭來,卻見白天那名被岩止嚇得不輕的女子正站在她的面前,手裡拿著一塊乾糧,那手不是枯槁,只是太過縴手了,加之因疫症所致,皮膚變得可怕,如今草藥有效,皮膚表層開始結痂,才讓她產生了枯槁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