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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恨岩止的吧?西域人是那樣信奉天神,相信著人死後會被死亡之神帶走,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所以瑞祥極力不讓自己被恨意沖昏頭腦,變成一個魔鬼。
可世事就是這樣,無法說清到底誰對誰錯,就如同,爹爹所說的那樣,她孟家為了守衛國家和黎民百姓,殺了無數的敵人,劍上沾染了無數的死魂,可他們都不是魔鬼。
當天夜裡,王城裡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向戒備森嚴的天牢里,那些牢門牢鎖都是堅不可摧的,可竟然還是發生了有人從天牢里逃離之事,而那個人,還是匈奴的皇子,不久便要封王的瑞祥殿下。
輕塵從外面回來,綠蕪立即接過輕塵脫下來的披風掛了起來,抱著暖手爐塞到她的手中,見自家將軍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綠蕪自然也是什麼也沒有問。
天快要亮了,輕塵並沒有睡意,索性就不睡了,待身體暖和了一些之後,便讓綠蕪服侍她換了一件衣服。
貢桑進來後,也微微有些詫異,因為這個孩子從來沒有起那麼早過,外頭的天才剛亮不久呢。
貢桑將早膳放在了桌上,先侍奉輕塵在熱水裡洗漱過後,才為她將膳食一一從暖盒裡裝盛了出來。
輕塵一聲不吭地便坐下吃,一點也不挑食,睡醒過後的小白鼠大人終於吱吱吱地從床上翻了個身,靈活地跳上了桌子,有模有樣地在輕塵洗過臉的熱水裡沾了些水,然後在自己的鼠臉上抹了一把。
貢桑只覺得好笑,這隻小白鼠簡直像成精了似的,學起人來,有模有樣,它似乎十分喜歡孟姑娘,孟姑娘對它的態度雖是不冷不熱地,可那默認的姿態,看樣子是沒有要把它丟出去的意思了。
貢桑拿出一個小碟子倒了些食物上去,小白鼠大人當即躥了過去,看來是餓得不輕,一點也不害臊地和孟輕塵一起用早膳。
用過了早膳,輕塵接過濕布抹了抹嘴,小白鼠大人也學著照做。
「今日便會在城外舉行祭天大殿,然後施行對蘇白拉的絞刑。」貢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句。
輕塵遞迴濕布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才將那個動作繼續,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岩止呢?他會親自祭天然後監刑,是嗎?」
見這個孩子總算開始懂得關心王正在做些什麼,貢桑的眼裡很快地閃過了一抹笑:「王吩咐了,這件事結束之後會再來看姑娘。」
說起來,這孩子也到了十五歲了,葵水也來過了,想必匈奴的好事應該不久了,誰都知道,自打孟姑娘與王從東胡回來,兩人之間就有一種微妙的氣息在涌動著,不知道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這傻丫頭最近似乎學會臉紅了。
輕塵此刻正皺著眉若有所思著瑞祥的事,祭天繼續進行,看來瑞祥從天牢里逃出的消息應該被岩止給壓了下來,否則在這種時候,怎麼可能還繼續舉行祭天和絞刑呢?岩止這麼做,究竟是想做什麼?
輕塵這皺眉思考的模樣,落在了貢桑眼裡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貢桑慈愛地笑了笑,也沒再多說什麼,只當這個孩子是在埋怨王回來之後一直無暇顧及她之事。
這一天過得十分難熬,輕塵手裡捧著一本書,可大半天都沒有翻過一頁。小白鼠大人百無聊賴地打了打呵欠,定睛一看,外頭的天都黑了,而孟輕塵今日卻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這個屋子。
輕塵這乖巧的表現,惹得貢桑心裡更是早就眉開眼笑了,孟姑娘這是寸步不離地待在屋子裡等著王來呢?
屋內的燭火很明亮,屋外的夜空卻漆黑一片,這幾日連著多天都不見星辰,看來天氣並不是很好,冬季快要結束之前,總會連下十多天大雪的。這個時候的中原,想必已經是春暖花開了,而西域漠北,卻依舊寒風料峭。
寒風由窗外撲來,割的輕塵雙頰生疼,懷裡抱著的暖手爐早已經不熱了,綠蕪緊了緊沒關嚴實的窗戶,正要接過輕塵手裡的暖手爐,欲換些新的薰木進去。
門忽然被打開了,外頭的侍女恭敬地向那位匈奴的王行禮,屋內的光亮頓時簇擁而上,霎時間將這個男人深邃的輪廓給勾勒了出來。
那道從黑暗中走來的高大身影,讓綠蕪的渾身頓時一顫,可她從來不向一個西域人行禮。
輕塵的眼神微微一動,然後站起身,她當然知道綠蕪的心思,綠蕪也是出自將門世家,自小和她一起長大,她先前之所以會吃那麼多苦,恐怕就是因為不願意向匈奴人低頭。
「綠蕪,你先下去吧。」輕塵頓時回過神來,拍了拍綠蕪的肩膀,微笑地朝她點了點頭。
「是,小姐。」見到岩止,綠蕪的臉色有些蒼白,點了點頭,她便從屋子裡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關於這一點,岩止倒是不與輕塵計較,看她護犢一般的舉動,他只覺得好笑,看來不只是這個小女人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就連在她身旁侍奉的一個中原女奴都對他畏懼得很。
岩止身上仍然穿著墨黑色的王袍,看來是剛剛回到王城裡,連沐浴都未曾來得及就直接來這裡了。他從外面走來,身上還帶著寒氣,頓時讓這個原本溫暖的屋子降溫了不少。
「在想什麼?」他忽然大步朝輕塵走來,英俊的臉上帶著顛倒眾生的優雅微笑,輕塵一愣,然後迅速向後躲開來,臉頰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