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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宿。」頭曼談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睛裡的瞳孔仍然迅速一縮。
「月宿?」輕塵輕輕地重複著這兩個聽起來如此美好的字眼:「她是誰?」
「她和你一樣,從中原來,我的妻子。」頭曼緩緩開口,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說的,不是單于的閼氏,也不是匈奴的皇后,而是,「妻子」二字。
輕塵不禁有些驚詫,但卻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想必頭曼所說的這位月宿,便是那位傳聞中很久以前便病死的單于的閼氏,正是因為她的逝世,才有了如今這位在位多年的新任的皇后,這麼說來……月宿,便是岩止的母后?
「月宿和你一樣,思考的時候,眉頭總是緊縮著,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如此瀟灑,好像無所不能的女子。我給她榮華富貴,給她尊貴的身份,給她別人夢寐以求的榮耀,而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可月宿的瀟灑和無畏,在擁有了她的孩子之後,全都沒了。」
她的孩子?
似乎看穿輕塵心中在想些什麼,頭曼忽然一笑,那笑意冷然:「你不覺得,岩止的眼睛和他的兄弟們都不一樣嗎?我與月宿,怎麼可能生得出這樣一個孩子。」
岩止的眼睛……
那獨一無二的神秘色彩,隱藏在墨黑的瞳仁之下,當他笑時,惱怒時,那抹詭異的淡綠色,便會緩緩地蔓延開來……
「這鐲子是岩止為你戴上的?」頭曼灰暗的眼睛難得出現了一絲光彩,便是在看著她腕上鐲子的時候。
輕塵點了點頭:「嗯。」
聽聞及此,頭曼的神情更加複雜了:「那是月宿的東西,這是個好東西,你戴著,總會有用處的。」
「您認為岩止不是您的兒子,這就是您不喜歡他的原因嗎?」猶豫了片刻,輕塵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喜歡?」頭曼幾乎是冷笑了一聲:「我是恨他。即使他不是我的兒子,但他是月宿的兒子,就算我不會將王位傳給他,但作為月宿的兒子,我本也可以善待他。可這個畜牲,十幾歲時便殺母求得生存,總有一天,他也會殺父殺兄弟,白眼狼永遠是白眼狼,他野心勃勃,一日也未曾熄滅。但這是皇家的醜事,不能公開,人們只知道他是匈奴的大皇子,他的母后在多年前就已病死。」
在他還十幾歲之時,他頭曼就無數次想要置他於死地,可是都沒成功,如今他羽翼日漸豐滿,拔除這一根肉中刺,更為不易了。
「可您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輕塵心中的滋味很複雜,頭曼對於她孟大將軍來說,甚至可以算得上死對頭:「況且,我是岩止帶到這的,您告訴我這些,也許我未必會相信。」
輕塵眸光霎那間變得凜冽起來,幾乎要讓人無處遁形。
頭曼卻是絲毫未放在眼裡,他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你回去吧,很快你便會知道了。」
……
傍晚的落日綻放出溫柔而又悲壯的紅光,將蔚藍的天際寸寸染紅,使這遼闊的草原和大漠也逐漸地染上一層金黃,如墨入水,醞釀開來。
很快,餘暉殆盡,夜幕深深沉沉地降了下來,天空由深藍慢慢地變得如同被幕布遮掩住一般,漆黑的夜空惟有那些璀璨的星辰與月齊輝,夜涼如水,整個平原到了此時,原本應陷入了寂靜,但此時地面之上卻是篝火連天,觥籌交錯,勇士們大快朵頤,男人們喝酒唱歌,女人們圍著篝火跳起了舞,身姿曼妙,熱鬧非凡。
但這快樂的氣氛並未感染孟輕塵,從單于那出來,輕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對於頭曼所說的話,她也不盡然全信,王者,大多寡情,可岩止像會是殺母求得生存之徒嗎?也許頭曼太過憎恨這個兒子了,月宿,那是個怎樣的女子?為何岩止從來不曾提起過她?
頭曼今日與她說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莫不是只是單純地想傾訴而已吧?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竟然長了一張值得傾訴的臉。況且,頭曼所說的,很快她便會知道了,知道什麼,他要做什麼?
「在想什麼?」
岩止的聲音忽然響起,輕塵一直心不在焉地走著魯,眉頭緊鎖,此時猛然被一嚇,臉上的表情真是豐富得極其可愛。
只見月華濃濃之下,夜風紛飛他的衣袂,他高大修長的身形立於星斗月色之下,竟如一尊美麗的雕像,身體冰涼冷硬,不帶一絲溫度。
岩止已經換下白天那套獵裝了,此時身著他的王袍,更顯得英姿高大挺拔,英俊如斯。
輕塵眯了眯眼睛,他的身後是熱鬧無比的草原上的篝火宴,空氣中飄著羊肉烤熟的香味,火星子茲拉茲拉地作響,羊肉表層慢慢地滲出了一層噴香的滾燙熱油,烤熟的肉色澤鮮美,沒有任何調料,匈奴人吃羊肉,總是花樣百出,伴隨著那羊肉的鮮味,空氣之中夾雜著令人垂涎的酒漫之香,美酒佳肴,芳香四溢,引得人也忍不住飢腸轆轆起來。
「岩止,你不必過去嗎?」
畢竟他是大皇子,又是今年拔得頭籌的人,一定有無數的人在等著敬他酒。
他緩緩地勾起了唇角,矗立在迷濛的月色之中,那雙深邃莫測的眼睛猶如一汪危險的深潭,隱匿著神秘的危險漩渦,引人入勝,然後萬劫不復。
卷二:王的愛奴 061 發動政變
岩止俊美的面容之上噙著深沉的笑意,蠱惑人心,竟讓人恍惚間覺得,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