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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覺得,若不是突然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以岩止這樣從來不認為有任何事是他所不能解決的人,是不可能這麼晚了,卻又匆匆往外走,她記得他進來的時候,身上便穿著乾淨的王袍,他抱起她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岩止已經沐浴過了,一般情況下,岩止沐浴過後便不會再穿王袍的,除非在那之後他還有政事要處理。
看來岩止一開始就只是打算回來看看她便繼續回去處理事情的。
輕塵已經爬出毛毯外,將乾淨的衣衫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頭髮還是濕漉漉的,輕塵也只是隨便擦了兩下便隨它去了,下了床塌將鞋襪穿好便要出去。
他雖讓不讓她亂跑,孟大將軍豈又會是那麼聽話的人呢?
卷三:王的寵妃 123 將屬於我
對於龍城地形和格局,輕塵並不清楚,外面又寂靜得很,別說篝火了,連火把都不敢輕易點,一入夜,整個龍城都仿佛與他們所祭祀的龍神一樣陷入了沉睡之中。
忽然一道古怪的風在黑暗中掠過,那陌生的冷風從輕塵的面頰上掃過,草場上方也發出了細微的沙沙聲,好像有人從它上面跑過一般,這風和這聲音都古怪得很,不像是夜風所為,倒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迅速閃過。
輕塵頓時皺起眉來,那身手步法,是暗衛,暗衛並不輕易現身,除非是發生了什麼事,這讓她心中更為疑惑起來。
輕塵隨著暗衛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她對龍城的地形不熟,如此一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置身在哪了,暗衛讓她給跟丟了,輕塵停了下來,環顧了下四周,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月光可作照明,地形地貌和她原先所在的地方大同小異,前方有座大帳,帳上隱約可見匈奴的圖騰,看來那暗衛應該是往裡面去了,否則她也不會忽然就斷了線索,捕捉不到暗衛跑動時的氣息。
這些暗衛,除非有所行動,否則平時就像空氣一般讓人無法察覺,身為暗衛所學的第一課想必就是收斂自己的氣息了,但一旦出手或是有所行動是都不可避免地要動用內勁,像輕塵這樣深諳此道的人,剛剛才能捕捉到暗衛的行蹤。
忽然一聲慘叫響起,但那叫聲很快就低迷了下去,若不是這夜太過寂靜,輕塵又始終斂足了精神,否則是不會注意到的,伴隨著那一聲很快便消失的痛苦的慘叫,濃烈的血腥味順著風向飄了過來,鑽進了輕塵的鼻息中,緊接著,一具屍體便被那名暗衛給扛了出來。
扛著屍體出來的正是方才被輕塵追過的暗衛,只見這名暗衛一身幾乎可以淹沒在暗夜中的黑衣,臉上面無表情,他扛著屍體走了出來,那屍體身上所著的衣服看明顯是匈奴人,還是今天白天跟隨在岩止身後的長老院大臣之一,血水順著那具屍體流了下來,流到暗衛身上,而那名暗衛依舊面不改色,仿佛肩上扛著的不是一具屍體,只是一塊木頭一般。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那名暗衛扛著屍體經過輕塵身邊時,幾乎是目不斜視,好像沒有看到輕塵一般,直到他從輕塵身邊經過了,那血腥味才伴隨著暗衛的走遠而越來越淡。
真是奇怪,那名長老院的大臣為何會突然死了,看那樣子,身上並無皮外的刀傷,而是被剛勁的內力所震斷全身骨頭而死,內臟被擠壓壞了,血從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里洶湧而出。
輕塵的背脊有些僵直,好半晌,她似乎才想起自己應該挪一挪腳,一步一步朝那座大帳靠去,她伸出了手,剛欲掀開帘子……
「失去了歸刃這麼得力的下屬,我很難過。」
輕塵掀帘子的手忽然一頓,整個人好像定住了一般,剛才說話的……是岩止的聲音。
帳中死一樣的寂靜,岩止坐在主座上,他月白色的衣擺上沾染了些鮮血,看起來是那樣觸目驚心,他低沉的聲音在帳中靜靜地流動,說這番話時,他的幽深的眼中沒有怒意,也沒有絲毫剛剛斬殺一個叛徒的快感,他的神情是真的惋惜,但聽的人卻頓時感到喉嚨發緊,呼吸困難起來。
「我聽說,歸刃在進入長老院之前,一直是部族裡頗受讚揚的首領。」
岩止靜靜地說著,整個帳中那些上位的長老院成員們竟一個也不敢開口說話,他們還從剛才王突然一掌拍碎了歸刃全身骨頭的驚人一幕中驚魂未定,此時岩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都讓他們覺得空氣在慢慢的變少,快要窒息了。
良久的沉默,只有賀達嘆了口氣,沉聲開口:「是的,歸刃還在部落中時,一直是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但卻不是一個好臣子,王不必感到惋惜。」
岩止淡淡地笑了,並沒有反駁:「告訴歸刃的子嗣,他們的父親為了守衛國家而死,我聽說歸刃的長子是個頗有才能的人,賀達,日後你將他帶在身邊,好好地鍛鍊他,或許他會比他的父親更為出色。」
賀達愣了愣,低聲稱是,而他的目光卻始終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君主,他從小崇拜的岩止大人。
歸刃作為叛徒的勾當敗露,身為得到王器重的長老院大臣,卻暗地裡與東胡人勾結,王在眾長老面前取他性命,這是無可厚非的事,作為叛徒的後人,將會作為罪人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受到唾罵和屈辱,從貴族之列驅逐,而王如今卻要以「為了守衛國家而死」來保全歸刃這個叛徒的名節,甚至還不介意培養歸刃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