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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如此隨意的語氣,可卻聽得那名叫做湛風的男子面色一變,看到孟輕塵的出現,他的臉上也寫滿了驚訝,沒可能有人靠近了忘川崖,而卻能逃避他的眼睛,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屬下疏忽了。」
「知錯就好,同樣的錯誤可不要再犯第二次。」尋川出人意料地好說話,竟然只是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便揮了揮手示意湛風退下:「好在出現在這裡的人還算討人喜歡,你就別站在這妨礙我與孟姑娘敘舊了。」
「是。」湛風好像早已經習慣了尋川的說話方式,點了點頭便往山下走,經過輕塵身邊時,完全像沒看到她一樣,連眼睛都沒斜一下。
尋川似乎勝券在握而顯得輕鬆許多,竟真與輕塵敘起舊來:「你怎麼來看我了。」
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輕塵反感,她孑然而立,腕上的鐲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輕塵的小心警惕,也警告似的發出了幽幽綠光。
見到那光芒從輕塵的腕間透出,尋川溫潤如風的清眸里忽然微微一縮,與岩止頗有幾分相似的俊容上突然湧上了莫名痛苦的神色,似悲傷,似懷念,似憤恨,交錯重疊,越發複雜,最後像漩渦一樣越涌越烈。
「如果我和他都會死在這裡,你會不會難過?」尋川忽然轉動了輪椅朝輕塵靠近,輕塵渾身冷硬,卻一步也沒有退,只是睜著那雙漆黑得冷酷的眼睛看著他,任由尋川握住了她垂放在身側的一隻手。
「如果死的只是我一個人呢?你又會不會難過?」尋川握著她的手,眼神忽然有些迷茫,他雖坐在輪椅上,可身量卻一點也不比輕塵低,此時兩人幾乎是出於平視狀態,令輕塵忌憚的尋川,此刻卻表現得像一個迷途的孩子,那溫潤寧靜的神情比起銀兒還要無害。
「你不難過嗎?」尋川的語氣忽然被悲傷占滿,他孩子一般執起輕塵的手貼在臉側,感受著輕塵的手心傳來的溫度,任由輕塵腕上的綠光刺痛他的眼睛,他閉上了那雙與岩止的冷厲霸道完全不同的溫潤雙眸,聲音低啞輕柔:「母妃……」
輕塵的背脊頓時一僵,尋川好像忽然清醒了過來,驟然睜開了眼睛,眼裡的迷茫霎時消退,鬆開輕塵的手,倉皇失措一般推著輪椅跌跌撞撞往後躲去,險些就從輪椅上跌出來,所幸他及時穩住了身形,額前鬢髮已顯凌亂,看起來竟十分狼狽。
「可惡!」尋川撫住了自己的額頭,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狼狽的模樣,緊接著,他所有的溫潤都支離破碎,再抬起頭來,那雙眼睛已經變得詭異,完全失去了理智,好像沉迷於一個可怕的世界一般,這樣的神情……
輕塵愕然,他竟中了自己的攝魂術,是與這鐲子有關嗎……
「母妃,你可曾有一點後悔?」尋川唇邊的那抹笑也忽然變得詭異起來,他的頭髮凌亂,眼睛裡有虛假和現實如火一般的掙扎博弈著,可最終只能讓他變得更加不受控制,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苦澀悲涼,又夾雜著濃濃的恨意:「你沒有後悔!你一點也沒有後悔!」
輕塵蹙眉,想要後退幾步已經來不及了,尋川雖坐輪椅,可來到他面前竟也是眨眼之間,她的手被尋川緊緊地握住,絲毫不讓她有機會逃離,尋川的眼睛爬上條條血絲,猙獰得可怕:「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你殺我還是殺他?!」
輕塵腕上的鐲子發出的光芒越發詭異了,尋川的情緒越激昂,那鐲子便感受到了濃烈的危險氣息,綻放出的光芒也就越刺眼,幾乎把兩人都包裹在光暈之中。
「你說啊!」尋川忽然咆哮出聲,整雙眼睛以前完全失去了理智:「殺我還是殺他!」
「你放手!」許是輕塵動怒了,身體裡那股神秘的力量再一次出現,竟震得尋川的手像觸電了一樣鬆開了輕塵,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口血就那麼噴了出來。
尋川的臉色微白,然後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樣,狠狠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席白衣也沾染上了觸目驚心的血紅:「你還是要殺我……」
不等輕塵說話,尋川忽然轉著輪椅在原地輕快地移動著,眼底深處隱藏的渴望和祈求徹底地消失無蹤,只餘下讓人看了便覺得膽戰心驚的笑,那是冷笑,可怕極了。
「有你在,莫說要他把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都還給我了,就是要他把自己的肉一片片剮下送來也不是不可能。」尋川笑著上前,袖子一揮,輕而易舉地禁錮住了體內那股力量已經莫名其妙消失的輕塵,這一回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尋川的笑意更深:「母妃,你陪陪我吧,等他死了,我就會是匈奴的王,我會比他做得更好,你很快就知道,他是個廢物,只有我才應該活著!反正他已經活了那麼多年,你說呢……」
以尋川之力,想要擺脫攝魂術並不是一件難事,而他現在顯然陷得越來越深,看來是他根本不願意清醒,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會死,他很快就會死了,母妃,你別著急,再等一會……噓,我保證,他就快來了,只要他來了,我保證讓他有去無回,我知道母妃你討厭他,放心,川兒很快就會幫你殺了他。」尋川笑得一派自然,好似自己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實無比的。
「你說,我要如何處置他呢?噢,還有他的妻兒,一併殺了好不好?」
「瘋子!」輕塵怒極反笑,欲往後退一步,卻好像踩到雷腳一樣,原本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尋川忽然暴怒地一拍掌風,在地面上硬生生打出了一個深洞:「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