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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就到這,你們退下吧。」岩止漫不經心地抬起了陰翳的雙眼,那幽深莫測的寒潭之中正隱約透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威嚴與冰冷,他的嘴角牽起一抹冷笑,似是嘲弄,似是不屑,像一個優雅絕美的惡魔,讓人摸不清,猜不透。
「是。」眾位首領沉默了半晌,終於低聲應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敢提出半點質疑的意思,只好紛紛起身,退出了王帳。
對於王的決策,他們是深信不疑的,儘管現在他們根本想不通以他們匈奴的實力,儘管東胡是一大勁敵,可王為什麼要向他們示好。
一個男人,他能從一無所有到如今手握重權,可見他的才能是超凡卓越的,他令命運之神都必須眷顧他,令死亡之神都畏懼著他,這也是眾位首領為什麼會效忠於他的原因,王的決策,他們別無選擇,只有忠誠地執行。
今夜的天狼星格外的明亮,儘管星辰黯淡,月色無華,它明亮得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就如那位年輕的王者的心思。
帳內很快就只剩下岩止一人了,寂靜得有些可怕,那昏暗的光線,勾勒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反而讓那個沉默地坐在那,高大俊挺的男人,陷入了一沉神秘的漩渦之中。
眾位首領都退了出去了,莫默不作聲地轉過了身,也準備退出去。
「莫,你留下。」
岩止忽然開口了,莫微微一愣,然後點了點頭,放下還未完全掀開的帘子,向前走了幾步,低頭請示道:「王。」
岩止依舊維持著那個坐著的動作,仿佛從頭到尾都沒動過一下一般,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任何一個角度都冷峻剛毅,無可挑剔。
「秦國的情況如何。」岩止一隻手支著自己的頭,閉著眼睛,仿佛只是漫不經心地問著今日的天氣如何。
莫繃著臉,回答道:「秦國中車府令趙儼願意與我們合作。」
王早在數月前就命他派遣暗衛到秦國,莫雖不確切知道王打算做些什麼,但如今看王如此放縱東胡的姿態,心中大約是明了了。
趙儼雖是秦國一介宦官,可手中握著重權,這幾年來,東胡無數次騷擾中原邊境,只怕秦國也恨不得能夠將其一網打盡,可又畏懼如若削弱了東胡勢力,漠北就再沒有人能夠制衡匈奴的膨脹,最後只會養成一個更加具有威脅力的心腹大患,看來王早就開始打東胡的主意了,不,確切地說,王根本沒有將所謂的中原大國秦國放在眼裡,那個趙儼,根本就微不足道,王只是想要不廢吹灰之力,一舉兩得罷了……
「嗯。」岩止似乎聽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根本就沒有半點意外之色,仿佛這個答案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
那個趙儼,一介宦官,野心卻大著呢,妄圖利用與匈奴合作,剷除東胡,然後再覆滅大秦,覬覦那個只有坐在巔峰之座的人才擁有的權力。
「不過……」莫的臉色不大好看,似乎有些猶豫,頓了頓,還是繼續說道:「趙儼希望,能夠看到王的誠意。」
「誠意?」岩止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眯起了銳鷹一般的眸子,臉上卻沒有露出太大的不悅之色,說話的口氣竟然是帶著稱讚意味的:「趙儼的膽子果然不小。」
「王?」儘管如此,莫還是明顯感受到了王周身那令人心驚的危險氣息,他將頭埋得更低了,仿佛犯了死罪的是自己一般。
眼止的笑容帶著嘲弄與不屑,霸氣凜然:「那我們應當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王?」莫更加糊塗了,不明白王要如何做。
……
岩止緩緩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危險的淡綠色光芒在那雙幽深的黑瞳中擴散蔓延,越來越濃郁:「準備一下,不日之後,我們將去大秦。」
「王?!」莫想要勸諫,卻被岩止淡淡的一個眼神給阻止得咽了回去。
那間燒著暖爐,溫暖得甚至可以讓人悶出汗的大帳之內,岩止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帳外冰冷的空氣,可他一進入這裡面,空氣中仿佛都能聞到屬於那個小女人的香甜的氣息,周身的寒意也頃刻間被這怡人的溫度給暖化了。
床榻之上,那道嬌小的身影正縮在毛茸茸的毛皮之間睡著了,孟輕塵的睡姿還真是十年如一日,一點變化也沒有,永遠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把自己的背彎得像一把弓,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可她的睡顏又是那樣的安靜乖巧,岩止的腳步微微一滯,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尖都要被軟化了一般,不由自主地。
這個小傢伙,他該生氣嗎?
他記得,自己離開之前,分明說過讓她不准睡著,乖乖在這裡面待著等他回來的吧?
岩止不由得好笑地彎起了唇角,那深邃的眼眸都跟著這一個笑容而變得溫柔起來了,他大步地朝那個弓著身子睡著的小女人走去,微涼的身子抱住了溫暖柔軟的她,那恬靜得與世無爭的模樣,讓岩止不禁感到一陣恍惚。
好像他這一輩子,都是一瞬間閃過的一場夢一樣,而此時此刻,才是無與倫比的真實,懷裡的人是真實的,他正擁著她也是真實的。
突然被人抱起來的孟輕塵被擾了好睡眠,她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低哼了兩聲,睫毛輕顫……
「皋蘭山……」孟輕塵忽然低低地哼出了那幾個字眼,帶著睡著之後的憨氣,因此吐字並不清晰,隱約之間,岩止只能辨析出這三個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