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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塵狹長的睫毛上沾染了些深夜的露水,黝黑的眼睛沉靜如水,倒映著遠處的點點火光與這漆黑深夜的蕭索,稍稍偏過頭來,輕塵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反而像是剛剛從嚴肅的思考中回過神來:「容和說東胡短時間內不會發動進攻。」
魂葬一愣,這才發現原來王妃大人剛才壓根就沒聽他說話,她那沉著眉認真的模樣,原來是在研究地形和形勢。
魂葬沒來得及回答,輕塵也根本不在等著他回答,皺了皺眉,她一手抱著胸口,一手支起抵在自己的下巴,任由沁冷的夜風鼓動她的髮絲和衣袂,清越的嗓音靜靜地流淌:「如果你是弓青,是會選擇自己休養生息過後,敵人也從低迷的士氣和慘重的損失中休養回來以後再進攻,還是即使自己的軍隊也損失慘重,可情況仍比對方好許多的情況下發動進攻?」
「王妃……」魂葬的臉上絲毫無法掩飾自己那一瞬間的驚訝,他對輕塵的態度雖恭敬,但那完全是基於對岩止的恭敬,如今他卻不得不感到震驚,這個看起來連一陣風都能把她颳倒的嬌弱的女人,那略深沉的眉宇間,竟是少有的英氣與謹慎,或許他們當真不該學會以貌取人這個壞習慣。
是了,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指望過這個嬌弱的女人能夠吃得了苦,但在那高強度的行軍之中,這個女人竟然一點麻煩都沒有為他們帶來,他們就已經開始對她的韌勁刮目相看了,或許容和大人說得對,王不會把能夠調動他的親衛隊的權利交給一個沒有才能的人。
輕塵自然是不知道魂葬在想些什麼,看到他那少見的驚訝表情,還以為魂葬只是對她剛才所提出的假設太過吃驚了:「不過,沒有任何一個將帥會理所當然地估測對手的實力,弓青必然也不敢,我猜想,在這兩日,我們可能會遭到小規模的突襲,那是弓青用來刺探我們的先鋒分隊,傳令下去,加強戒備,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光是第四軍團守夜是不夠的,第三軍團也必須警惕起來才行。」
「是,屬下這就吩咐下去。」魂葬當機立斷,也不敢對輕塵的判斷有所質疑了。
「魂葬……」輕塵轉過身來,忽然叫住了魂葬,她輕輕地揚起唇角淡笑:「這是岩止的命令。」
「是!」被輕塵這麼一笑,魂葬不自覺地也覺得輕鬆了不少,由他這個王的親衛隊隊長說出的話,想必眾人也不會懷疑這是不是真的由王親自所下的命令,這個女人,雖不愛說話,但卻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
接下來的數日,輕塵日夜不敢放鬆警惕,即使是小睡一會,也通常不敢睡得太深,青玄劍更是片刻也不敢離手,她原本就瘦了,被這麼一折騰,比以前可要更瘦了,看得綠蕪真是心疼不已。
雖然有莫和魂葬交替著處理軍務,但輕塵一向是個謹慎的人,尤其在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情況下,她也無法睡得安穩,索性大多時間都在研究岩止看過的東西,或許她能從這些東西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知道岩止到底是怎麼做打算的。
「將軍,喝點東西暖暖身吧。」
輕塵正在埋首在岩止的布軍圖裡,綠蕪忽然掀開帘子走了進來,一看輕塵的臉色不大好看,頓時也跟著面色一變,加快了步伐走了上去,把端來的羊乳往她面前就是一放,壓在了輕塵正在看的羊皮卷上,語氣也有些強硬了:「將軍,你要再不吃點東西,綠蕪就是冒著死罪也要把糧草都燒了,通通燒個乾脆,什麼戰也別打了!」
輕塵哭笑不得,抬起頭來,不過看那綠蕪瞪眼的樣子,也只好把「先放下吧」這樣的話默默地吞了回去,端起羊乳:「我喝便是了。」
可輕塵才剛一端起碗,立即被這股濃烈的奶膻味給刺激得皺起了眉,但她也不是嬌氣的人,以前在王城裡,岩止還會大費周章命人給她除了這膻味再讓她喝,可現在在軍營里,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思想鬥爭了片刻,輕塵還是硬著頭皮湊上了嘴……
「嗚……」還沒喝兩口,那膻味遍布她的口腔,輕塵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攪便要吐了出來……
綠蕪見狀,連忙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輕塵的嘴,那羊乳也不能再喝了,可白天給她弄來的烤肉她也吃不進去,現在又不喝點東西,那豈不是一整天都沒正經進過食了?這麼下去,身體怎麼扛得住?
見好好的一碗羊乳被她給灑了,輕塵頓時面色窘迫起來,人也變得更加疲憊了,嘆了口氣,倒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態度十分誠懇:「綠蕪,你再為我準備一碗羊乳,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打翻她。」
綠蕪默默地收拾著,也沒說話,她知道自家將軍素來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現在一定為自己浪費了糧食而懊惱不已,收拾好了東西,綠蕪才若有所思地看著臉色不大好看的孟輕塵,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笑:「將軍喝不慣這東西,不過也只能將就將就了,一會綠蕪打桶水進來,讓將軍好好漱漱口。」
直到綠蕪出去了,輕塵也沒心思再研究那些東西了,胃裡泛酸水,難受得很,輕塵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方才趴在案上小睡了一會,此時也睡不著了,乾脆就走出了帳外。
一走出帳外,輕塵便見到了克拾拉焦急地在她的帳子外踱步著,見了她出來,克拾拉的精神一振,立即沖了過來,險些就要把輕塵給撞倒了,好在它剎腳即使,只是用腦袋去拱輕塵,好像在催促著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