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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十年如一日不曾變過,又似日夜隨她生隨她長,融為一體?
她全身上下素來乾淨利落,不戴任何紛繁瑣飾,就連此時身上所穿的白衫也只是在邊沿處有青竹的繡樣裝飾而已,這鐲子是她一大煩惱。
已是將近正午時分,想必貢桑該等急了。走出碧洲,輕塵利落地翻身上馬,輕喝了一聲駕馬而出。
陽光很盛,馬背上的素衣女子稍稍眯了眯眼睛,身後的青絲飛揚,裙擺夜跟著被翻飛揚起,剛剛沐浴過的她,渾身帶著一股清爽的氣息,隱約之間還有桂花香仍舊纏繞著她。
她知道,出了那片碧洲之後便有暗衛一路跟著她,這些暗衛都是岩止的人,孟輕塵也不知他是命這些人保護她的安危,還是順帶著監視她的舉動,因為他總是對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因此輕塵也只有趁著在碧洲之中的時候練她的武,累了大汗淋漓了,便會在那的玉河之中沐浴一番。
當年她沒能從匈奴王庭那找到可助她突破瓶頸的寶貝,便只能靠日積月累腳踏實地地重拾自己的內力與招式,越到後面,她便越能控制好自己的氣息,內斂而不外露,至少與她朝夕相處的貢桑也是身懷絕技,卻並未察覺出她與往日有任何不同。
回到大賀城,貢桑已備好午膳。在她看來,這個孩子仍舊是個孩子,只是畢竟是豆蔻年華,這個年紀不免貪玩了一些,儘管貪玩這個詞用在自小就沉穩安靜的孟輕塵身上有些不大合適,但貢桑始終不曾對她每日都要離開王城的行為產生任何懷疑,況且她根本無需操心這個孩子的安危,王從未禁錮過這個孩子的任何行動,總是縱容她隨心所欲,但同時也命身手極好的暗衛專職負責保護她,因此她貢桑更加無需為這個孩子操心了。
侍奉孟輕塵用完午膳,貢桑只覺得天氣越發炎熱了,她不知道孟姑娘總是往哪跑,一待就會待個半天不見人影,想必是覺得王殿之中實在是把她給悶壞了,尤其是最近,王的公務越來越繁忙了,各部首領、掌管兵權的各位大人,甚至連單于的軍師容和大人也都頻繁進出大賀城,王自然是無暇顧及孟姑娘,況且這諾大的王殿之中,尚無王的子嗣,自然是沒有與孟姑娘年齡相仿的孩子可陪她玩耍,再加上這王殿之中的女奴就算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流傳在她們之間關於孟姑娘可怕的傳聞卻仍舊持續的,自然更是無人敢與這個孩子打交道了。
貢桑並不明白孟輕塵實際上相當享受這種無人來煩她的清靜日子,反倒擔心她會因此而悶壞了,因此好心地提議道:「姑娘,克拾拉一定非常想念您,這個時候,草場上的碧草也長得極好,克拾拉一定會待在那,您不妨去見一見它,說不定,這一回克拾拉就會認可您了。」
克拾拉乃岩止的坐騎之名,那匹黝黑的駿馬太過桀驁不馴了,沒有任何一座柵欄可以圍得住它,岩止大人更是從不用柵欄來限制克拾拉的自由,因此這匹正值壯年的十三歲的駿馬,比起從前還未被岩止馴服、仍然是一匹自由奔跑在雪上之上的野馬之時還要更加傲慢可惡了,竟是誰也不放在眼裡。
克拾拉的年紀與孟輕塵相仿,誰都知道這個來自中原的女孩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對克拾拉十分感興趣,極少有人敢打岩止大人的克拾拉的主意,不僅僅是因為岩止大人至尊的威嚴和地位讓人生畏,實在是因為克拾拉太過難纏了,要知道,它可踢死了不少馴馬師,就是像莫那樣身手極好的人,也都不願意打克拾拉的主意,甚至連靠近它都要三思。
但孟輕塵的傲慢和大膽卻絲毫不遜色於克拾拉,她和克拾拉幾乎已經成了有名的死對頭,她想要征服它,而克拾拉似乎也對她極其感興趣,總是與她作對,每次都會將她摔下馬,一開始還會不知輕重地給她吃了不少苦頭,到後來竟然已經完全是成心捉弄她的狀態了。
起初岩止還會親自陪同在孟輕塵身邊,以防止克拾拉不知輕重傷了這個孩子,到了後來,他便也放下了心,只是每次她想要與克拾拉較量的時候,都會派人在暗中保護她,無論是克拾拉還是這個孩子,岩止對他們的縱容都已經到了讓人不可思議的程度了。
岩止馴養克拾拉就像與馴養她一樣,總是給予足夠的自由,保存他們各自天然的個性和自由不羈的靈魂,但那前提是,他十分自信克拾拉和她都不會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馴養?
輕塵眯了眯眼睛,忽然有一絲不濃不淡的情緒從她越發清澈凜冽的墨色水眸里閃過,她不喜歡這個詞。
她怎麼會在自己身上用上了這個詞?克拾拉是一匹馬,她怎麼會將自己與克拾拉聯繫到了一起?
見到孟輕塵微微有些不悅的神情,貢桑只當她是想起了那匹總與她作對的克拾拉,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孩子似乎唯獨與克拾拉做著持久的拉鋸戰之時,才會擁有如此豐富的情緒,不免讓人覺得相當可愛呢。
輕塵同意了貢桑的建議,因為她也很想知道,那麼久未見,那匹該死的馬是不是仍然有本事將她甩下背,然後哼哼著氣傲慢地揚著頭在她四周來回踱步著,以此來嘲笑它又將她甩了下去。
廣闊無垠的草場遼闊得與天上的蔚藍相互照映著,夏末的草場碧綠得有如翡翠,頭頂的太陽炙熱得讓人的臉頰發燙,風中夾帶著碧草的氣息,貢桑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孟輕塵,年邁的婦人幾乎有一些神色恍惚,久久地凝視著那道纖瘦磊落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