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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塵本以為自己十年不曾來拜祭爹爹,即使不至於墳冢前雜草叢生,那也應該略顯蕭條,但此刻她眼前所見到的,仍然是一座巍峨雄偉的將軍冢,那兩尊守靈石獸依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會張開長著鋒利獠牙的嘴,伸出有力的力爪,撲向膽敢擅闖此地擾爹爹沉睡的不速之客一般。
獠牙?
輕塵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將自己臉上的獠牙面具給摘了下來放在一旁,然後在孟老將軍墳前點燭,繼而身姿挺拔地立於前方,沉靜如水的黑眸里一片寂靜,山風獵獵穿林,吹得她漆黑的髮絲輕輕揚起,說也奇怪,十年不曾來拜祭爹爹,而她卻只是一動不動地立在那,什麼話也沒說。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輕塵忽然側了側身子,眸光一斂,有人!
此人並不存著要襲擊她的心思,所以她才沒有立即發現他的存在,有炎凌守在外面,斷不可能讓人進入這裡,唯一能解釋得通的,便是此人在她進入之前便已在這裡面了。
「是誰?」輕塵臉色一沉,也來不及去撿面具戴上,她清瘦的身影好像單薄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了,可此刻站在那兩尊威武的雄獸像之前,卻有一種卓然超凡的氣韻,好像那兩尊雄獸也會聽命於她似的。
蔥蔥鬱郁的幽綠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陣晃動,就像風的摩挲一樣,從中走出的,赫然就是那個戴著銀月面具的赤眸男子!
輕塵微微一愣,似乎也沒想到會是他,輕輕彎起淡紅的殷唇,輕塵站在那裡,姿態挺拔瀟灑,瘦弱而不羸弱:「景項。」
她眼底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一般。
景項也沒想到在她轉過身後見到的竟然不是那頂青面獠牙的面具,而是這張精緻白皙的面孔,漆黑的水眸清澈而耀眼,她的唇角正高高向上揚著,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心情。
她見到他,是高興的……
見景項不說話,輕塵眨了眨眼睛,嘴邊的笑容也慢慢地收斂了,有些鬱悶:「你不認得我?」
這讓她有些挫敗,她還以為這小子記得十年之約呢,如今看來,好像是給忘了?
她得承認,知道他就是景項之後,她的確是驚訝,但更多的是高興,當年她見到他的時候,她記得景項的情況很不好,當時他身上有著極深厚的內力,可是卻被壓抑住了,情緒也極其暴躁,就像一隻小野獸一般不能自己,很明顯是人力所為,如今看來,他已經完全擺脫了那種情況。
景項怔了怔,然後大步上前,走到輕塵的面前,他的薄唇動了動,繼而伸手將自己臉上的銀月面具給摘了下來,出現在輕塵眼前的,儼然就是一張英俊剛毅的面容,赤紅的眸是那麼耀眼奪目,和少年時的那張面孔倏然重合,景項的變化並不大,只是暴戾的氣息已經完全從他身上消失了,有的只有冷凝與沉穩。
兩人對視著,輕塵率先笑了,景項的嘴角也微微牽動,眼底是濃濃的笑意,還有柔和。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輕塵掃了眼爹爹墳冢前燃了一半已經熄滅的香燭,先前她以為是無名派人來祭拜過爹爹,如今看來,這些香燭應該是景項留下的。
「說來話長。」景項伸出手拿掉了一片落在輕塵髮絲上的葉子:「我沒想到,會是你……」
他從來不曾想過,會在中原與她重逢,而且她還是無名樓的真正的東家。
輕塵忽然看到了景項腰間別的那半塊玉珏,與自己前幾日獲得的那半塊玉珏竟然完全一模一樣,兩塊玉珏相併,便是一塊完整的玉。
輕塵面色一凝,快速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了那半塊玉珏,眼中噙著滿滿的困惑:「景項,這是……」
景項赤紅的瞳孔驟然一縮,替輕塵掃掉發上葉片的手也頓時一僵,停留在了半空中,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有些冷凝起來,面色也不甚好看,輕塵挑了挑眉,出聲詢問道:「景項,你還好吧?」
「我沒事。」那雙赤紅色的雙眸仿佛凝聚著一團熾熱的火焰,可那團火焰又在頃刻間便驟然消滅了,景項垂下了手,已經重新調解了自己的情緒,只當作什麼也沒看到一般,可他的面色仍然不大好看:「輕塵,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對嗎?」
他的眸光忽然變得深沉複雜,輕塵看不懂。
輕塵點了點頭:「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景項深深地看了眼孟輕塵,然後牽動著唇苦笑不已:「秦修是我父皇,但我父皇早已死了,當年尚未登基的父皇在燕國回到秦國途中遭伏,數百家僕無一生還,下毒手之人偷天換日,頂著秦太子的身份回到咸陽,不久後便登基為帝。我僥倖逃脫,卻遭趕盡殺絕,流落西域,才免遭一死,但其中波折許多,一言難盡。」
所以她才會在西域遇到了那樣狼狽的他。
「看來你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打算動手了?」輕塵微微眯了眯眼睛,輕笑道。
景項也是笑:「逃不過你的眼睛。」
如今在位的那位秦皇統治殘暴,起義無數,他的確已經有意要動手了,當日他靠近無名樓,並非真的要與她談合作,只是在試探這一掌握了大秦經濟命脈的組織,究竟是何立場,若無名樓將會為秦軍提供糧草軍備,那麼無異於秦軍將會沒有絲毫後顧之憂,這對他來說是一大不利。
倘若無名樓的意圖與他們一樣,那麼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