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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的下屬走過,兩人中間架著一個木板,木板上躺著一個老婦,老婦已經一動不動了,身體發出陣陣惡臭,剛剛從部落里被抬出來,準備拉到外頭的屍堆中一塊焚燒掉,那些牧民們也都很順從,沒有人躍過那條封鎖線,他們都擠在封鎖線後,木訥呆滯地看著被刀兵抬出來的屍體,臉色死寂灰敗,但卻沒有人在哭叫,他們已經見多了死人,每天都有人死去,那個人或許前一天晚上還和自己說話呢,也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老阿媽或親人,這些麻木的牧民不是不難過,只是沒有力氣難過了。
輕塵沉著臉,怔怔地盯著初升的太陽,而牧民們的神情卻更是死亡之前的遲暮。
「你幾夜沒合眼了。」
莫放下挽起的袖子,時間緊迫,每一刻都在與死亡之神搶人,莫自己也幾夜沒合過眼了,神色也有些疲倦,他走到輕塵身後,冷不丁地開口,雖然語氣還是那樣冷冷淡淡的,但這已經夠讓人驚訝了,除了岩止,莫從來不曾主動開口關心過誰。
輕塵緩緩地收回了視線,揚起唇角掩蓋疲倦:「我幫不上什麼忙,只是站著發發呆,現在情況如何了。」
輕塵的聲音平緩,卻掩蓋不住其中的疲憊,莫見輕塵這個樣子,也只是面無表情地側了個身,不去管她,沉聲回答道:「帶來的藥是有效的,死去的人數在減少,我們帶來的人倒了七八人,用藥後也都好轉,沒有出現牧民身上出現的症狀。」
輕塵的眼睛閃了閃,擰眉沉思:「死去的人數在減少……也就是還是有人不斷死去。」
她本來就瘦了,再加上來雅拉這幾天心思重,一直沒正經休息過,在這種地方,自然也沒人顧及她王妃的尊貴身份,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個仔細自己身子的人,更別提能夠吃得正常些,如此一來,竟然變得更加消瘦了,那身衣衫穿在她身上,都好似要撐不起來一樣。
莫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雖然染病的下屬也有七八人,莫卻根本不擔心輕塵待在這裡會染病,一來,他們待在外圍,算是較為安全的地帶,二來,出發前容和給了她一劑藥,此藥珍貴,並不好配置,也來不及配置,效果如何尚未實踐過,但多多少少能護她抵抗疫症。
輕塵面露疲倦之色,倒不是故意要折騰自己,實在是因為心思重,無法安心休息,索性就陪著大家堅守著,事情已有好轉,但這樣下去不行,草藥遲早有用完的時候。
掃了眼天亮後才稍稍往地上坐下用點乾糧的隨行護送草藥的勇士們,他們一個個都疲憊不堪,那些乾糧都是他們背在身上帶來的,眼見著也所剩不多了,可不能再這麼耗下去。
乾糧……
輕塵眼前一亮,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爬滿了血絲,可此刻好像因為突然想到了什麼,精神也好了許多,竟然看上去也不覺得像剛才那半疲憊:「莫,染病的那七八個勇士身上,為何不如那些牧民身上那般可怕?」
那些牧民們簡直可以算是體無完膚,面目全非,半夜了,常常聽見他們疼得鬼哭狼嚎的聲音。
莫怔了怔,似乎也反應過來輕塵話中的深意,沉聲道:「也許是因為染病程度不同。」
身上會出現皮膚腐爛,應該是染病情況比較嚴重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症狀,那些被感染的勇士都是一發現就被隔離用藥,藥是有效的,他們自然不可能感染太深。
「這些藥用在牧民身上,確信是有效的?」輕塵不了解情況,只能仔細向莫詢問。
莫頓了頓,並沒有想太久:「嗯,在好轉的人很多,只是暫時沒有出現痊癒的患者。」
既然藥是有效的,仍舊有人相繼死去,應該和別的原因有關。
輕塵的神情也沒有先前那般凝重了,轉而問道:「你我和勇士們吃的都是隨身帶來的乾糧,牧民們用來填飽肚子的食物和水是從哪來的?」
輕塵的話音剛落,莫的身軀當即一震,如同當頭棒喝!
他們只管把死去的人的屍體堆到一起及時焚燒,忙於給他們配藥用藥,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牧民們是靠什麼來生存下來的。
莫面色冷凝,沉著臉便要往部落中走進去。
輕塵挑了挑眉,叫住了他:「疫症會傳染,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所有人都不得輕易進入部落裡面的,輕塵的語氣雖然聽著平靜,可還是讓人察覺到了其中的嚴肅和威嚴,這是她先前下的死規矩,就是莫也不能隨隨便便往部落裡面去。
「我去探探。」莫皺眉,但腳下的動作還是被輕塵一句話給喝住了。
「一旦和牧民們接觸,感染了疫症,你會成為我們的負擔。那些草藥有限,首先用來救治牧民的,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的體質,多救了你一個人,就意味著要少救一個牧民。」輕塵慢條斯理地說著,她的語氣不輕不重,但但字字猶如針扎一般。
莫冷峻的臉上不起波瀾,收回了視線,沒有再理會輕塵,執意往裡去,只丟下一句:「若是如此,不必救我。」
輕塵愣了愣,哪裡能想到被潑了這麼一盆涼水啊,緩緩勾起唇角,輕塵無可奈何,只好隨著莫的方向也往部落裡面走:「我進去探探,你隨我進入,但不要輕舉妄動。」
莫沉默了半晌,雖有不贊同之意,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變成了「隨」輕塵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