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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孩子們大多都是流民。」岩止在輕塵耳邊偶爾低聲解釋了一兩句。
輕塵點了點頭,但她畢竟是中原人,目光還是首先關注那些體格並不如西域孩子高大的中原人模樣的孩子們身上,她疑惑地用目光去詢問岩止。
負責照顧這些孩子們的人正在向岩止匯報他們的情況,原來孩子們在這裡不僅得到了照顧,岩止還命人教這些男孩們武藝或手藝,教女孩們唱歌跳舞,孩子們似乎都不知道岩止的身份,只把他當作了救了他們的大恩人,見到了他,都如同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崇敬之人一般,甚至於不少小女孩見到了岩止還偷偷地臉紅呢。
知道輕塵正滿臉困惑地看著他,岩止俯下頭,嘴唇輕輕地貼在她的頭頂,這個動作看上去親昵極了,看得年紀不大的孩子們一個個都面紅耳赤的,岩止卻旁若無人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幾年戰亂連連,失去雙親的孩子們越來越多,有些孩子成了流民,有些孩子被賣入了雜耍團,在這裡,至少能讓他們安心生活幾年,他們總能夠憑藉自己的雙手改變厄運的。」
「岩止……」輕塵驚訝不已,卻撞進了岩止眼中的溫柔,下面的話,她並沒有說下去,只將它們通通化作了嘴邊的一抹溫柔笑。
岩止是個君主,他有著普天之下只怕無人能及的野心,防禦敵人,開疆擴土,很多時候戰爭是他無法避免的,甚至必須熱衷於戰爭,但他終究不是個殘酷的君主,匈奴每攻破一個國家,都必須使這個國家傷亡無數,無數的人淪落為了奴隸和流民,但併入匈奴疆土的國家,不出幾年就會恢復往昔的繁榮,在匈奴強大的庇護下變得和其他部落城池一樣,過這安定的生活。
犧牲必不可免,殺戮也必不可免,岩止愛民如子,但卻不可能愛每一個子民,在這個國家,只有平民才能算是匈奴的子民,奴隸和賤民都與牲畜無異,但這是一個帝國延續數百年的生存模式,不可能輕易改變的,畢竟岩止是這個帝國的君主。
他照顧這些孩子,也只是算作一個補償罷了,他不可能解救所有的流民和奴隸,貴族和部落邦的利益也不是能輕易犧牲的。
這些孩子們或許有的並不像其他孩子一樣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祖國,他們心裡也許憤恨著這個強大帝國的君主,打著想要殺了他的心思,但岩止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輕塵的眼神閃了閃,這些孩子們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不擔心若是有一天他所救下的這些孩子們知道了他是誰之後要殺他嗎?養大一個可能殺害自己的人,這可不像睿智的岩止會做的事。
「岩止,你不擔心嗎?」輕塵扯了扯岩止的袖子,抬起頭看著她。
岩止卻是滿不在乎地挑起唇笑了,但他能感受到輕塵見到這些孩子們的愉悅心情,輕塵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也許在中原那個地方的確是沒有像他們這樣將奴隸和畜牲對等的野蠻的制度,但事實上無論在中原還是在匈奴,人和人本就不是對等的,即使在中原,人的富貴卑賤之分還是很殘酷的,只是輕塵不諳世事,又出身顯貴,他也不願意點破它,他當然知道自從十多年前將她帶回匈奴之後,輕塵對於西域的奴隸制度的不贊同,看多了命運悲慘的女奴和奴隸的命運,為此她並不喜歡戰爭,因為每一次戰爭和征服,都意味著又有無數的人要淪落為與牲畜相提並論的奴隸。
「很抱歉,現存的制度並不能改變,貴族們需要奴隸。但我想,看到這些,至少能讓你稍稍感到一些欣慰。」
「岩止?」
輕塵看著岩止,岩止還欲再說些什麼,兩個人就已經被這些孩子們團團圍住了,輕塵有些出神地看著如此受到孩子們愛戴的岩止,岩止在這些孩子們面前,全然沒有身為帝國之王的冷峻與威嚴,他慷慨溫柔得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男孩們崇拜岩止談笑間流露出的不凡氣度,女孩們暗自紅了臉,也許早已將岩止這樣的人視若了夢中情人。
輕塵看著看著不由得出了神,直到岩止從孩子們的包圍圈中朝她走了過來,一把抱起了她,輕塵這才驚呼一聲,回過了神來,緊接著她就忍不住彎起唇笑了:「岩止,我好像聽到了啪啦啪啦芳心碎了一地的聲音。」
「別瞎說,她們還只是孩子。」岩止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然後朝著孩子們露出了俊朗不凡的笑容來:「這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我的妻子。」
輕塵聽到了岩止的介紹,不禁紅了臉,也不敢去看那些眼眶都紅了的小姑娘們了,倒是這些大大咧咧的男孩們睜大了眼睛,好像在看一件從來沒看過的稀罕物的目光一樣看著孟輕塵。
「大人,等到我也像您這麼高大之時,也能夠擁有像您的妻子一樣的伴侶嗎?」
「哈哈哈哈,羞羞羞,誰家姑娘要嫁給你,你的門牙還沒長出來呢。」
「誰說的!阿木朵昨天還說要嫁給我呢!」
「阿木朵,羞羞羞,小姑娘想嫁人,羞羞羞。」
「你們不要聽他瞎說,我我我……」叫阿木朵的女孩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嚇得剛才那個男孩手忙腳亂,撓著自己的後腦勺不敢說話了,惹得周圍的孩子們又哄然大笑。
輕塵怔怔地看著岩止唇畔的那道溫煦和風的笑容,脫下了王袍的他,與孩子們待在一塊,那麼的,那麼的,那麼的溫柔,如果,如果他知道了他和她的孩子也正健健康康地茁壯成長著,他是不是,也如現在這般那麼的溫柔,那麼的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