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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止輕輕揉了揉輕塵的頭髮,像在哄她:「這是我與尋川多年的恩怨,我勢必要與他了結此事,別擔心,等我回來。」
在見到莫談前輩的那一瞬間,輕塵便知道岩止的決定了,岩止見她不大情願,不禁笑了:「你放心銀兒和驕獵嗎?我很快就會回來,但我希望你能在此之前陪伴他們。」
因為等他回來後,這兩個小鬼一定是有多遠就丟多遠,他的妻子怎能任兩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霸占?
輕塵自然知道如今的自己非但不能為岩止做什麼,還會成為他的負擔,莫談前輩會出現在這便是最好的解釋,岩止欲將她託付給莫談,這麼多年來,岩止從來沒有承認過莫談是他的父親,如今肯與莫談見面,也多半是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見他。
這個世界上,除了岩止自己,唯一能讓他信得過的也只有莫談了。
「一切小心。」輕塵嘆了口氣,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為了這四字。
「等我回來。」岩止好笑地在輕塵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這丫頭素來性子清冷,哪裡有機會見到她這樣戀戀不捨的模樣,輕塵的表現讓岩止心情大好,這比任何事情都能激勵他的力量。
「下雪前回來吧,我怕冷,一個人睡不著。」輕塵的唇畔綻開了一抹笑,這抹燦爛無比的笑顏直直印入了岩止的心底,他深深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似要將它烙印得更刻骨銘心一些才肯罷休。
「好。」末了,岩止亦勾起唇角,將她擁入懷中,錯致的吻雨點一般停落在輕塵的眼角,鼻尖,唇上,旁若無人。
見這兩人沒完沒了地話別,莫談身側的那個扎著衝天炮的小男孩終於受不住了,一蹦上起前,分明幼稚的臉上卻擺出了一副老成的樣子,挑了挑眉,往下扯了扯岩止的衣擺以此來引起他的注意:「岩止老弟,去去去,快點把那小子給宰了,速去速回,你再多待一會,老子我都快被你酸掉牙了!」
岩止低頭掃了男孩一眼,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你一點也沒長大。」
男孩一聽,臉色立即漲得通紅,瞪大了眼睛,似乎氣得張口就要吵架,可張了張嘴,又很沒骨氣地通通咽了回去,一臉落寞地唉聲嘆氣往莫談那回去:「人情冷暖啊,世態炎涼啊!想當初,我不遠萬里,不顧危險重重,困難險阻,簡直是感天動地舉世動容,千辛萬苦,歷盡坎坷,偷偷潛入你的寢殿看望你,多可愛的一個孩子啊,追著老子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地喊,可越長大竟然越發翻臉不認人了,唉,世態炎涼,人心莫測啊……」
岩止無奈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輕塵的腦袋便直接翻身上馬,他身下的克拾拉興奮地擺了擺尾,岩止調轉方向時,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一直站在那沒有說話的莫談,默了默,還是什麼也沒說,低喝了一聲駕馬回道已經整裝待發的匈奴大軍前。
以一國之力敵西域眾國之兵,如今的岩止,也真如當年頭曼所言,野心勃勃,卻又堪擔得起這個野心。
輕塵站在原地,懷裡的獵驕動了動,許是被那震撼天地的馬蹄聲和浩浩蕩蕩的金戈鐵馬的陣勢給嚇著了,出生時他哭得仍有氣無力,此刻居然號啕大哭,將輕塵都嚇了一跳,她被這一聲啼哭而驚得回神,再抬首時,岩止的大軍已經行出了很長的一段距離,她移步到了一處視野寬廣的高崖上,俯首向下望去,仍能見到這氣勢豪邁英武不凡的黑色大軍像海洋一樣占據了天山。
她站在那,視野所及之處,還能見到那飛揚的黑色旗幟,金色的匈奴圖騰好像活過來一般,龍騰虎躍,岩止一身黑色戰袍,繡著屬於他的太陽圖騰的披風在身後瘋狂騰起,偶爾露出了他腰間佩刀反射天山之光的刺眼銀白,高高坐在馬背上的他,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當真有如從天上下來的戰神一般。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了,已經離得很遠的岩止還是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層層山巒阻礙,險峻高峰隔絕他們目光的交匯,然而他好似還是能看到正站在那定定凝視著他的輕塵,山風獵獵,定吹得她青絲飛揚,衣裙紛飛,她嬌弱而不羸弱的坦蕩目光正堅定地送她的丈夫和守衛著他們的國家與子民的英雄們出發。
「我們也該走了。」
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搭在了輕塵的頭頂,這感覺,就像爹爹長年握劍而顯得粗糙但卻溫暖無比的大手,輕塵回過頭來,才發覺竟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與岩止說過話的莫談前輩。
和初見時一樣,他依舊仙風道骨,仿佛不屬於這塵世,但又和初見時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了呢,輕塵仔細一看,竟發覺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莫談前輩竟好似衰老了十幾歲一般,髮鬢微微滲出了幾道白痕,與岩止頗為相似的碧綠色眼眸多了分俗世父親的慈愛,即便如此,依舊兩袖清風,境界非凡。
「皮囊肉身,身外之物。」見輕塵盯著他看,莫談只是毫不在意地搖頭朗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世間哪有真的不老不滅之人,不過是拖得一日是一日罷了,如今想來,倒是當初看不開,愚鈍,愚鈍。」
「莫談前輩,你……」輕塵忽然想到了什麼,面色微變,卻被莫談一個大徹大悟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自那日見到莫談前輩之後,她便覺得自己體內隱藏著一股奇怪的力量,難道……那是莫談前輩的賜予?神人莫談……不老不死,不過是功力深厚,有如仙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