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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她,應當是當年大漠裡的紅眸小奴隸和略顯清冷的小丫頭,彼時他暴戾孤僻,時常狂性大發,卻獨獨在她在的時候能夠出人意料地安靜下來。彼時他沉默寡言,甚至冷血無情,卻對她用近乎懇求的聲音,如同青澀的少年一般開口詢問她「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輕塵回過神來,也彎起唇笑了,景項卻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輕塵只覺得他靠近她的時候,迎面帶來了一陣微冷的風,風中有淡淡的龍涎香,似從他的熏衣上傳來的。
「景項。」輕塵張了張嘴,忽然想到了什麼,改口道:「皇上……」
景項的眸光微閃,卻是挑起唇笑了:「像以前那樣喚我就好。我聽說你險些在東胡喪了命……」
說到這,景項的神色忽然變得複雜起來,幾不可見地迅速閃過一抹疼惜,轉而已經被見到輕塵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之後的安心所取代,風忽然肆意地撩動,掀起輕塵垂落的青絲,她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清泉,清瘦的她長高了許多,比起以前,身上似乎還多了一些……從來沒有過的女子的溫柔。
鬼使神差地,景項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輕塵一縷飛揚的青絲,竟是眸光溫柔地垂首凝視著她,將那縷青絲別到了她的耳後。
指尖擦過輕塵的臉頰,溫熱的觸感讓景項原本要收回的手頓了頓,竟無比眷戀一般停留在輕塵的臉頰上,他站在她面前,太陽從背後而來,幾乎都被他高大的身軀給擋住了,只留下黑色的影子覆在她的身上,就像擁抱住了她一般。
輕塵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頓時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退了兩步,她皺了皺眉,神色複雜地看著景項:「景項?」
她竟覺得如今的景項她當真已經不認識了,他已是運籌帷幄,生得俊美高貴的君主,早已經不是昔日蓬頭垢面渾身是傷的小野獸。
景項的手忽然在半空中頓了頓,似乎沒想到輕塵會突然後退,又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不受控制地對她做出如此親密之舉,挑唇輕笑,那笑竟帶了些莫測的苦味,語氣反倒帶了幾分戲謔:「你這次回來,可是要永遠地待在我身邊?」
「你在開玩笑麼?」輕塵輕嘆了口氣,只覺得一項孤冷的景項竟然也學會捉弄她了。
「不是開玩笑。」景項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無比,後半句話,卻更像是喃喃自語:「我是真的如此期待……」
輕塵頓時頭疼不已,她忽然有些回味過來當她問無名自己未必有那份量讓景項念昔日之情允諾她的願望時,無名為什麼會笑得那麼意味深長了,這隻……老狐狸!
「為什麼要命人給我備了這麼一身衣裳?」輕塵垂眸,轉移了話題。
景項這才掃了眼她身上的衣裙,神色早已恢復如常:「很適合你。論身份,天下人早就該知道你是大秦的公主。」
「大秦的公主早就死了,如今的我身體裡並沒有流著可以讓人忌憚的血液。況且……我爹爹是孟廣威將軍。」
「既然你不願意昭告天下,我也不勉強。」頓了頓,景項又看了她一眼:「但你記住,我仍可以以兄長的身份守護你,無論你帶著何種目的才願意回到我身邊,且儘管嘗試著爭取,是你的話……你知道的,我難以拒絕。」
「景項……」
輕塵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景項笑著打斷了:「但是也總不至於急於一時,晚上我在宮中設宴為你接風,皇后也會很樂意見一見你。」
「皇后?」輕塵眨了眨眼睛,抬起頭來卻對上了景項始終凝視著她的,帶著溫柔與懷念的眸光:「你已冊封皇后?」
景項的眼裡並沒有笑意,語氣也是淡淡的,只是輕塵問了他便回答而已:「也只是這段日子發生的事而已,我曾派使者請你來觀禮,不過你沒有來。但那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沒來也好。」
「既然是景項你冊封的皇后,那定然是一個很好的女子,我也會很期待見一見她。」輕塵心裡到底還是為景項高興,景項年少時處境艱苦,經歷過無數的苦難與折磨,如今他貴為大秦皇上,文韜武略,勵精圖治,是個好帝王,但不知為何,輕塵見了他卻仍然覺得揪心,總覺得他還是和年少時一樣離得人很遠,就像一隻受傷的猛獸,在人前總是威風凜凜,卻孤獨得太久了,有那麼一個人能夠與他比肩,那是一件讓她極其欣慰的事。
輕塵聽不出景項話里的意思,還滿臉欣慰和欣喜地模樣,景項看了她一眼,眼底竟有些無奈:「想必你趕了一路也累了,晚些時候我會命人來喚你,先去休息吧。我知道你喜靜,這處宮殿宮裡的人也不會常來,你可以安心休息。」
「嗯。」輕塵點了點頭,景項並沒有再說什麼便離去了。
終卷:大漠情緣 168 原來如此
景項走後沒多久,便有宮人陸陸續續捧著頭飾和翡翠玉石紛紛而入,這一回來侍奉輕塵的宮人與先前不同,她們都是從無名樓挑來的,先前的宮人見了輕塵都不免戰戰兢兢,這一回四五個女子反倒行事穩重,不卑不亢,見了輕塵便自然而然地呼了一聲「主子」。
「主子,您原就是宮宴的主角,不失禮總是好的。」宮人溫聲細語地說著,卻字字在理,全然為輕塵考慮。
輕塵點了點頭,舉步隨著她們的引領來到妝檯前坐下,宮人見她配合,眼裡露出了笑意,相互看了一眼,紛紛上前來,纖細的巧手挽起輕塵的青絲,另一雙手小心翼翼地將螺黛描細眉,玲瓏珠佩,金色釵頭一件件地安到了輕塵身上,輕塵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原本一張清冽俊秀的小臉霎時間雍容了幾分,嬌媚高貴,竟讓她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了。